（又到了喝藥的時間了，咳血。）

那個男人，那個站在雨水之中，有如瘋魔般揮劍的男人。正是當年被林凡在蒼山之頂打落低谷，從此一蹶不振封劍入雪，沉睡多年的那個水公子，逆水黃泉。

或許是冰封太久，他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可每一次揮劍都能夠契合天地元氣，力道極沉，把元心的長劍擊打的叮噹作響。

元心眯着被血水浸入的眼，一道血痕自額頭流至嘴角，酸澀的味道化在嘴裡，使他精神一清，長劍連挑，幾道水光如同離弦之箭，噗噗刺穿了逆水黃泉的長袍。

然而，被刺穿的長袍只是假象，那個男人僵硬的動作竟快到超過了元心雙眼和神念感應的速度，等到發覺眼前被刺破的只是虛影，元心才沉默無聲的裂開了嘴，笑如修羅。

“第一妖君，不過爾爾。”

逆水黃泉平淡的語調響徹元心耳邊，迫使他不得不揮劍斬向那聲音來源，封住了對方一把長劍，卻沒料到背後的另外一把長劍。

噗嗤！

第二把出鞘的劍狠狠刺穿了元心胸膛，鮮血順着劍鋒流淌，讓那把本來就如血般鮮紅的長劍顫抖了起來，像是在歡欣的鳴叫。

“抓到你了。”

元心忽然伸手搭在了逆水黃泉握劍的手上，擡起佈滿血水的臉，笑的平靜而又猙獰，“你跑不掉了，散發着罪惡味道的劍者，來自罪都黃泉的劍。”

“哦？”逆水黃泉俊朗的臉孔沒有一絲慌張，被緊握住的手掌也沒有顫抖，饒有興趣道：“你想折斷黃泉之劍嗎，散發着死亡味道的怪物。”

砰！

就在這句話尚未落地之前，一滴圓潤的雨珠落在兩人中間，恰巧被那血紅的劍鋒一分爲二，旋即兩人同時揮動另外能動的手臂，長劍相交，天地寂滅！

一片恐怖的真空領域，在兩人交手的瞬間，轟然形成！

在這片空間中，彷彿有一道巨大旋窩正在成型，狂風過境，毀滅所有能夠毀滅的存在。哪怕是空中的烏雲，也被這股勁氣粉碎了一部分，露出稍暗的青天，陽光傾灑大地，將那猙獰的場面一應照亮。

就在兩人交戰的過程當中，四周不斷形成空間斷裂與崩塌的混沌，肉眼可見之處，空間都充滿了蛛網般的裂痕，兩者每次交劍，都會造成裂紋更加向外延伸，天崩地裂的恐怖威力。

酣戰了片刻，兩人彷彿狂龍般的身影驟然交錯，砰的一聲巨響，其中一道人影便向後倒飛過去，如同炮彈般鑲進地面，使那大地數十里內盡數震動，中心數裡全部塌陷，大片的裂痕宛如蟒蛇般向四方嘶吼肆虐，碎石亂飛之間，劍光漸黯，空中懸立不久的人悄然落下，拭着自己的長劍，一身銀裝浸透鮮血，銀裡透紅，無端猙獰，而他眼神所望之處，正是造成大地龜裂，百里震動的中心點，那裡躺着的逆水黃泉。

方纔之戰，逆水黃泉儘管搶佔了先機，可是妖族第一妖君的戰力仍然無法小瞧，之前怒火攻心被逆水黃泉重創的傷口已經全部癒合，一身銀裝看似被血染透，實際上傷痕已經半點都沒有了，元心落在地上，靜靜看着逆水黃泉掙扎起身，冷冷道：“你的實力的確夠強，但卻不是我的對手，放棄掙扎吧，我還可以放過你一條生路。今日我的目標並不是你，可若你找死的話，我也不介意把你除掉。”

“能除掉就儘管試試吧，看這把來自黃泉的劍，是否會被你的天威折斷。”

逆水黃泉渾身升騰着熱氣，剛纔那一次碰撞造成的餘波竟令溫度驟升，將許多雨水都給蒸發。他拍掉了手背的泥土，反握長劍，如同一頭亮出了獠牙的野獸，眸中閃爍奇寒冷光。

二人再次邁動步伐，向對方衝了過去。

劍光漫天橫流，殺意破雲開天，震裂大地，撕毀空間，擁有‘神’之力的兩尊強者竭盡全力，放開手腳，每一次交手都能在周圍造成末日般的景象。假如他們兩個的戰場轉移到人界，恐怕都會毀滅半個大陸，即使是東域大陸，許多地方也要在頃刻間變成廢墟。

歸一級別的強者，按理說已經不能算是修者，而是溝通冥冥中那股強大力量，可以掌握自己命運的大能者，這種存在動起手來，直接能造成天昏地暗，日碎星移，許多生命都會被餘波殺死，戰鬥範圍內不會存在任何完好的東西。

轟轟的巨響就在天地間響徹，百里內許多城池的妖王強者噤若寒蟬，望向震動與巨響傳來的方向，那些漫天橫流的劍意化成了無數劍影，蘊含着兩尊高手的無上劍道，正在相互搏殺。

至於此時此刻搏殺的結果到底如何，就不是他們這個層次的人可以揣摩的了。

甚至，逆水黃泉與元心兩人在交戰片刻後，天上竟然出現了條條歸一奧義符文，似金似玉，是空間斷裂後，從一個未知之處傾灑出來的強大字符，每一道字符都足以毀滅初級妖王，也就是九宮初境的存在，可是在這些金色字符中，還夾雜着些虛幻莫名，奧妙深刻的漆黑氣體，每一道氣體，都是可以擊殺妖王巔峰，傷害到妖君強者的毀滅之氣，連這等恐怖的東西都從空間深處被召喚了出來，足以見得兩人的戰鬥究竟是多麼驚天動地，更可以預料到再讓他們繼續戰鬥下去，這百里乃至千里範圍內都不會再有任何活物存在。

這種級別的戰鬥實在是太驚人了，纔剛剛持續沒多久，就已經引來金符將至，漫天都飄灑着蘊含大道奧妙的符文。許多妖王離的很遠，都能夠從中悟出道理，但若是靠得近了，漫天橫流的劍意就會突然爆開，粉碎每一條生命。

“你的劍已經枯萎了。”半空中的逆水黃泉兩劍揮舞，一股股悲傷劍意化作長河，奔騰在他左右，將他那虛無沒有感情的聲音襯托地更加飄渺，聽起來有一種讓人悲痛欲泣的感覺，動搖人的精神。

他走過空間隧道時，便是用類似的方式，讓那些對他懷有歹意的妖族高手全部悲傷至靈魂枯萎，精神死亡，足以可見這種劍意的可怕之處。

那一頭的元心聽見‘枯萎’二字，居然真的有種自己已經變成枯萎的樹枝，秋日的落夜，整個人的精氣神被打落到低谷，好像魔咒般，令得壽命都在消失。

這種手段，已經超脫‘劍’之一字了，可以說是另尋他徑開闢出來的道路，不再是純粹的劍道。

手中緊握着的天威之劍似乎也開始變的鏽跡斑斑，眨眼之間如同過去了千萬年，一股荒涼且又悲傷的感覺瀰漫在元心周圍，哪怕是代表着天威的長劍也難逃在歷史中封塵的命運，逆水黃泉想要表現的意境，就在這一剎那的分神，一剎那的孤獨感，他見元心有剎那的失神，頓時不放過機會，整個人都化成了劍意長河中的一滴河水，席捲蒼天，把無數烏雲捲入其中，平添了一抹黑色。

而這條劍意化成的長河，也把元心整個吞沒進去，無數金鐵交鳴的聲音從長河裡響起，可見壓制元心這種強者，即便逆水黃泉施展出驚天的悲傷劍意，也未必十分輕鬆，如果有人能夠近距離觀戰，定可以察覺到長河的外圍正在不斷崩塌，烏雲化成雨水繼續洗刷大地，可那些劍意卻只能破碎成天地元氣，瀰漫在四周，然後被一隻從長河裡伸出的黑色大手狠狠握住。

“這是……”

逆水黃泉從劍意長河裡顯現了身形，眼瞳猛地一縮，想起了當年林凡施展的那種古怪劍意，驚聲道：“你竟然也領悟了死之劍意！”

“死亡踏過之處，盡爲虛土。死亡的腳步，是世間生靈最後的福音，死亡，是你最後的歸宿。”

那隻黑色大手，是從元心手掌中一絲黑煙所化，而這一絲黑煙正是他當初與林凡交戰時，從林凡背後顯現的黑色身影上竊取到的死亡真意。儘管只有一絲，可以他的能爲還是演化成死亡的手掌，握住天地，握住這世界的咽喉。

逆水黃泉感受到死意襲來，天地都寂靜了，一種排斥感拼命涌了過來，像是要把他從這個天地給擠出去一樣，伴隨着迎面而來的巨大黑色手掌，狠狠把他凝化成的劍意長河擊了個粉碎。

噗！

戰鬥至今，兩人底牌盡出，逆水黃泉終於吐出了一口血，包裹着體內的死氣，朝着那隻大手吐了過去。歸一高手的血可非同尋常，儘管是死亡真意化成的手掌，可被這口充滿了歸一高手生命精氣的血液噴中，還是產生了融化的跡象。這一口，至少折損了逆水黃泉三成戰鬥力，但是能夠破掉元心的底牌，也算是有所價值。

幾個呼吸過去，元心和逆水黃泉已經是傷痕累累，但卻誰都沒有服輸。不過元心臉上仍掛着幾分不解，和聲問到：“爲什麼要做到這個地步？”

逆水黃泉笑了笑，嘴角翹起了驕傲的弧度，“因爲能夠斬他的人只有我，在此之前，我自然要先斬了你。”

“你就不怕多此一舉嗎。”元心忽然覺得有些莫名其妙，就因爲這種可笑的理由，竟要和自己做對到這般地步，哪怕是他這個妖族第一妖君，也難以理解逆水黃泉的思想。

不過逆水黃泉似乎沒有解釋的意思，受到了重創也只是喘息片刻，便輕彈劍鋒，淡笑着道：“多說無益，你必須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