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位和尚都緘默了下來。

片刻，那凈面和尚又抬起了頭，看向天穹上大勢相爭的局面，低聲道，「此刻唯有一方法可行。」

「快說。」鑒清急聲道。

「以身相助，我們九人隨空輪師兄，共同擊潰那女魔！」凈面和尚沉聲道。

此言一出，連鑒清都沉默了。

他們出手相助，縱使是斬殺不了那沙魔窟的女魔，也定然能救下空輪。

至於空輪他立下的四苦言，也同樣無法成立了。

片刻，鑒清一咬牙，「諸位師弟，隨我協助空輪師兄！」

九道身形，九位衍仙，在這一刻，直上天穹。

崔景見到這種場景，當即便催身也奔上了天穹。

合共九道合一的磅礴衍力從空輪的背後暴起，直鎮向前。

正高舉血刃狂斬的沙娘娘，覺察出不對，等她反應過來時，那九道合一的衍力，便如同箭矢，直接轟砸向了她。

「轟！！」

慘烈的殉爆炸裂了，將沙娘娘的身形完全吞沒。

「老禿驢們，你們無恥至極！」崔景震怒，擎起手中的八尺棍不管不顧的砸向前去。

鑒清冷哼一聲，便要舉掌砸去。

這時，一隻鐵箍般的手掌箍住了鑒清的手臂，阻止了他。

隨後，崔景那全盛一棍，便重重的砸在了空輪的左肩胛上。

在血氣領域之下，幾乎可與衍仙一戰的強橫衍力，將空輪的肩胛都砸凹下去了一塊。

「師兄。」鑒清疾呼。

「都給我退下。」空輪平靜道，話語中不容置疑。

鑒清雖然是急性子，但他卻畏懼師兄，只得緩緩後退。

「果然是好算計啊，和尚。」殉爆的煙塵緩緩散去，一高挑身形緩緩出現。

一道猙獰無比的貫穿傷，幾乎要將她持刀的右臂給卸了下來，有濃重血氣在緩緩修補著創痕。

空輪在見到這一幕後，直接伸出左掌狠狠的轟在了右肩胛上。

登時，神血滴落，帶有光暈的佛骨裸露了出來。

鑒清等人眉頭皆是狠狠一跳。

「全都退下。」空輪淡聲道。

鑒清等人不敢停留直接退後百丈。

「現在，我們又平等了。」他道，然後擺出了應對的姿勢。

沙娘娘也並未多言，待血氣將創口完全修補好之後，二者又繼續爭鬥了起來。

空輪在戰鬥著，口中誦出佛經，以此來遏制住血氣的侵蝕。

一記記磅礴招式，震亂蒼穹。

空輪步步為營，彷彿沉穩大山，每一次出手都綿沉如水，攻防都是無懈可擊。

而那持握血刃的沙娘娘，已經隱隱顯露出疲態了。

「受盡萬苦千劫，方以為大乘，實則貪慾，萬般皆苦，永墮輪迴……」

隨著唱誦經文，空輪周身清輝愈發旺盛，寶相莊嚴。

「和尚，你以為你是誰，就妄想來度化我？！你可知我受的苦，飲的難，誰也無法承受？」

她緊咬牙關，面對著空輪的緊逼絲毫不讓。

「休說你論道十日就想度化我，就算是千年萬劫，也是妄想！」

空輪睜開眼睛，平視著她道，「十日不成，便萬日，萬日不成，便歷經萬劫，一切因果，又怎能有化解不開的時候呢？」

沙娘娘聞言，忽然笑了，是森冷的笑，「和尚，你將我視為你的劫難，想要將我度化，以此來證道，是嗎？你配嗎？」

「你不知前因後果，只知生度硬勸，是大惡！」

空輪眸光微綻，但他什麼都沒有說。

沙娘娘連連質問，手中狹長血刃，落下的一刀比一道沉重，「你憑什麼來度化我？你所有知道的一切道理，閱遍的道卷千藏，不過都是別人賦予你的，都是強加給你的。」

「現在你用著別人的道理，論條，妄圖憑此教化我，可行嗎？你自己明悟那些個狗屁道理嗎？」

「你有何閱歷來規誡我，難道就僅憑藉著胸中那點大道理？」

「你說人哪怕是受盡萬苦千劫，最終無一例外的都是墜入貪慾，你呢？就這樣把直接摘出去了嗎？」

「你以為你唱誦著大道理，就可以置身物外了嗎？你不余遺力的來度化我，不就是為了證道，來證明自己的正確嗎？如果你的目的達到了，你又何嘗不是墜入貪慾？」

一連串的質問，在空輪的腦海中炸響。

他像是有那麼一瞬忽然頓悟了什麼，但隨後湧上心頭的，是混亂和迷茫。

那所有的質問，就像是跗骨之蛆，自心底蔓生而出，然後一發不可收拾的生長，蠶食。

自認性格堅韌的他，開始生出了質疑。

「難道你的那些道理都是對的嗎？如果最後的最後，你發現自己用命去論證，去守護的大道，不過是縹緲一夢，無根浮萍，結果會是怎樣？」

沙娘娘的質問開始在空輪的心中無限放大，如同空曠的山谷，全都是那等迴響。

一刀破開他身上的清輝，在其肌體上留下一道狹長的刀痕，沙娘娘身化血影，在不知不覺間將他包圍住了。

「你所有執著的道理，都是妄言。」

「你只不過是一顆珠子，是被別人賦予了靈智，生出了靈根，一切都是別人賦予你的，何談教化向上？」

清輝微弱，空輪那清澈的瞳孔逐漸放大。

涌動在他周身上的流光經文，也被血氣所浸染了。

血氣在侵蝕，一點一滴的滲透進空輪的體內！

「與其當做別人的信徒，不如摒棄那些條框，你生出靈智不易，難道在無盡的歲月中，都去追隨嗎？」

她的聲音清冷，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釋放出誘念。

流光符文在破碎著，崩壞著。

空輪的目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空洞著，他神識中所理解的一切，正在土崩瓦解，並且試圖重新構築著。

在這一刻，所有人都是察覺出了不對。

「女魔，你對空輪師兄做了什麼？」鑒清圓睜雙目，徹底暴怒了。

他怎能看不出，如今的空輪，已然生出了心魔，他那本堅定無比的信念，僅僅是被那幾句狗屁不通的歪理，給侵蝕了！

這時任何人都沒有想到的。

苦修苦行至今的空輪，那位座下親賜的捻燈弟子，會落得如此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