擒賊先擒王!
辛元萍所施的邪術,必然離不開那詭異黑蓮,太陽的正面,永遠不會允許暗黑的躲藏。
這大抵是兩種相生相剋的存在,異火箭矢一離開弓弦,和林洛然心意相通,只奔着辛元萍手持的黑蓮而去,無視了臉色詭異的辛元萍。
黑蓮感覺到了灼熱逼近,自保的本能讓它在異火箭射來之際,主動脫落下了花瓣,抵擋在身前。
這不再是幻化的花瓣,這是黑蓮本體——
林洛然大口喘氣,光之矢能讓結丹期修士隕落,對付一片花瓣,應該是可行的吧?
箭矢冒着火氣,在林洛然的殷切期盼中,異火勢如破竹,只被花瓣阻隔了不到一秒,箭尖已經是穿着花瓣,繼續前飛!
黑蓮警鈴大作,花瓣一瓣接着一瓣掉落,在異火箭的來路上佈下層層防禦。
第一層,已破!
第二層,阻隔了一秒,破!
第三層,阻隔了兩秒,破!
第四層,阻隔了三秒,破!
第五層。阻隔了……
勢如破竹,勢如破竹!連兩個根本沒有機會參戰的普通人,也被這樣驚天動地的一箭所攝,竟不敢直視。小安臉色變幻莫測,他在心中思量,若是這一箭射向的是他,他到底需要捏碎幾張珍貴的竹符,才能阻擋這一箭?還是,這根本是他如今的境界抵擋不了的攻擊!小安手心微溼,那是他質問自己無果後的恐懼。
那觀主呢?他能不能抵擋……小安很快將這念頭拋開,徽竹在他心中,一直是深不見底的高山偉岸形象,他怎麼能質疑觀主的修爲。
那一邊,異火箭已經破開了九層花瓣,雖然被阻隔的時間越來越長,箭勢卻不見頹勢!
黑蓮花瓣被打散,黑霧大作,這虛無殿內被兩種相剋的勢力劃分爲兩個色彩基調。一邊黑霧大作,黑色的遊絲在霧氣中翻騰遊走,辛元萍、小安、李安平站在這陣營,似乎註定了被劃作不光彩的反派。
而林洛然這邊,火光大作,她和榮冬臨的臉龐被照耀,光明到可以刺痛大反派的眼睛。特別是小安,總不由得想,若是他一開始,沒有被拉到辛元萍這邊,此時同林洛然一起對付“女魔頭”,纔會師出有名,讓人有奮發的動力吧?
林洛然的臉龐被火光蒙上一層聖潔的茸光,隨着異火箭的突破,黑蓮的氣焰被一再壓縮,辛元萍那方的黑霧一退再退,看上去異火箭已經完全壓制了黑蓮。
但是林洛然知道,情況並不容樂觀。
從她手上射出的異火箭,與她有着玄妙的聯繫,她已經感受到了異火箭射穿黑蓮花瓣時的那種滯澀感,越來越大。還剩一片花瓣,異火箭能射穿,卻也對黑蓮無法造成威脅了。
林洛然很快作出判斷,她左手挽弓,右手拉弦,再次做出了光之矢的攻擊姿態。
這種驚才絕豔的攻擊,同古代行軍打仗的士氣一般,可一不可二,至於三,那就更容易被人抓住破綻,反攻了。
所以這第二箭,註定了不會有第一箭的威懾力,但對林洛然來說,也不是什麼無法接受的事情,她只需要補上一箭,牽扯黑蓮,便可……趁機斬殺辛元萍!
火光重新在林洛然指尖凝聚,帶着餘威的異火箭很快在她拉動弓弦間成型——
第一支箭,被阻隔了不到一分鐘,辛元萍手中的法印已經完成,她逼出了自己的精血,作爲施法的媒介。
在林洛然第二箭帶着呼嘯風聲而來時,黑蓮預感到了危機,只剩下一個蓮蓬的黑蓮暴漲,再得了辛元萍精血後高速旋轉,九顆蓮子從蓮蓬中飛出,首先被擊飛的居然是辛元萍這個施法者!
辛元萍撞毀了許多展臺,滿口都是血,卻仰頭笑起來,狀似瘋狂:
“你完了,林洛然,好好享受我送給你的驚喜吧,哈哈哈哈!”
瘋子,林洛然終於相信她遇到的對手是瘋子,看辛元萍半死不活的樣子,她就知道這個看上去詭秘無比的邪術,根本就是個兩敗俱傷的玩意兒。
九顆蓮子向着林洛然飛來,第二箭與它們相遇,竟然被無端熄滅——
蓮子各自佔據一個方位,包圍了林洛然。她一退再退,幾乎被逼到了牆角!
紅絲,它們在吐出紅絲,試圖將她困住,這只是表象,林洛然臉色潮紅,很快感覺到了自己身體的不對勁。
紅絲搭建成網,劍斬不斷,火燒不盡,像是最纏綿跗骨的毒物,將林洛然徹徹底底困在其中。這到底,是什麼?
辛元萍勉強站起,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猙獰笑道:“你一定很想知道這是什麼吧?它呀,叫情絲,是我特意爲你準備的墳墓,叫你同你的舊情人一塊兒死……”
情絲!雖然很厭惡辛元萍說話的調調,林洛然也不得不承認這個名字很貼切。這東西,劍斬不斷,火燒不盡,不正是癡男怨女那種膠纏的狀態麼?
情之一途,刻骨銘心,難道也能成爲攻擊的手段?林洛然不由得看向了李安平,她早已不愛他,辛元萍又如何能利用他來對付她?
辛元萍帶李安平來,原來就是爲了對付自己麼——要不要再次躲入空間?電光火石間,林洛然自己就否定了這個辦法,先前無人知道她如何躲藏,如果再在衆人面前消失,珠子懸浮在空中,她的秘密就會被暴露。除非能穩妥殺光對方三人,不然出去後,她再也守不住珠子的秘密。一個能容人躲進去的珠子,顯然不會是簡單的“儲物法寶”!
請火鳳幫忙?不行,火鳳說它如今不能出空間。
那麼,真的要寄希望在最後的底牌身上了麼?也不知,沐老那邊,是否如期發動了,怎麼到現在還沒有效果……是她,猜測錯了麼?
林洛然被困於陣中,患得患失。
那一邊,辛元萍一腳將早陷入恐懼中的李安平踢飛,他撞在了半空中的黑蓮上,很快產生了令在場其他人,都感覺噁心欲吐的畫面。
黑蓮蜿蜒着莖杆,像銳利的針管,一下刺入了李安平的腦中!
他腦內鮮血順着莖杆汩汩而上,半透明的莖杆將他的血液送往蓮蓬,蓮蓬輸向包圍着林洛然的蓮子,紅絲漸盛,偏偏李安平本人竟然一時沒死,臉上還呈現出扭曲的微笑。
他怎麼會笑?小安覺得自己胃裡在翻滾:“你到底要幹什麼?”
辛元萍嫵媚一笑:“幹什麼?這是以愛之名,封印她……小道士,你不覺得這很好玩嗎?”
以愛之名封印林洛然?怎麼會,這男人不過是一介凡人,怎麼配做天資卓絕林師叔的愛人!林師叔既不愛他,又怎麼會如了女魔頭的心意?
看着小安懵懂的神色,辛元萍並沒有過多解釋。
在窺探人心方面,辛元萍相信黑蓮會做得很好。就像當初引她入魔一般,此時也會叫林洛然重溫舊夢,從此在虛幻中,再也不會醒來。
看陣中,姓林的神色,這夢,只怕已經開始了。
榮冬臨將一切看在眼中,林洛然越來越不正常的表情,讓他幾次嘗試着去拉她,卻根本無法靠近被包圍在紅絲中央的林洛然。
她的眼神,已經迷離起來。
這長長的走廊,是哪兒,好眼熟,真的好眼熟。
第兩百四十五 夢境.法會
時光的走廊有多長?
人們常常說我恨你,說的咬牙切齒。卻總是故意忘記,恨的前提,大抵是需要有愛做鋪墊的。
林洛然感覺自己一下回到了十八歲,剛上大學那一年。她像是一個帶着記憶重生過去的小說主角,看着室友們嘰嘰喳喳在一起興奮討論,而她自己,因爲老實懦弱,只有坐在牀邊傾聽的份兒。
哦,原來說的是迎新晚會,就在今晚。寢室一個活潑外向的女生,竟然在進校短短几周,就順利當上了迎新晚會的主持人。
此刻大家衆星拱月一般圍住的女生,就是這個身材高挑,紮了一束馬尾,陽光活潑註定要當人生主角的“主持人”。
“林洛然,班上出的節目,你真不參加?”那女生八面玲瓏,看林洛然被冷落,主動關心起她的動向來。
大家便也將視線投在了她身上,穿戴樸素,款式老舊,可惜了那張臉蛋,這是許多人看見十八歲時的林洛然會有的感覺。對於丫鬟命小姐臉的女生,像“主持人”這樣的女生,哪怕是出言關心,但語氣中總有微酸的敵意。
“我真的不會什麼……”不習慣衆人注視的目光,林洛然有些侷促,她還要再解釋一番她確實不會什麼唱歌跳舞這樣的才藝,然而“主持人”哦哦兩聲,很快轉移了話題。林洛然鼓起勇氣打得一腔腹稿,其實又有誰在意呢?
……
“送給你。”
“嗯?!”
被疑似表白,她方寸大亂,而同寢室的女生,卻擁着她笑起來。
“答應他吧!”
“對啊,李同學多好啊!”
七嘴八舌的起鬨聲,看着眼前那捧不算大,卻朵朵都是精挑細選的玫瑰,雖然沒有貴氣,卻年輕真摯的李安平,林洛然第一次當了人生主角。她說不上是喜是驚,也不知道該不該去接過那束花。
這裡是迎新晚會的後臺,林洛然是端水遞衣服的後勤,女主持人在補妝,看着這邊的熱鬧,手中用力之下,幾乎折斷了眉筆。
“工管系的李安平?”女主持人笑了起來,故意露出不解神色:“你送花給林洛然算怎麼回事兒啊~”
李安平撓撓頭,靦腆微笑: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送她。”
這算什麼解釋?
別人都善意笑起來,林洛然卻永遠記住了今晚的月色。
……
更多的情景,像一場輾轉反覆的夢魘。
林洛然一開始還能記住自己是旁觀者的身份,漸漸就已經迷失了。
在這場沒有盡頭的漫長夢境中,她就是“林洛然”,“林洛然”就是她。
黑蓮下的李安平,身體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乾癟老化,偏偏他人還吊着一口氣,因爲水分流失而顯得猙獰的臉上,一直帶有微笑,讓人毛骨悚然。
這樣的情景,就算是榮冬臨這個普通人都猜測,若是李安平斷了氣,林洛然只怕也會遭了難!
可是,要怎麼才能幫助林師姐?
思考這個問題的顯然不止榮冬臨,空間中,銀魚甩動着尾巴,偏着腦袋火鳳:“你怎麼不幫幫她?”
火鳳貪婪地聞着靈酒的味道,搖頭晃腦沒有搭理銀魚。
直到銀魚使了小性子,它才無奈道:“封印又不會死,她要是這關都過不了,以後如何接管空間?”
銀魚沒話說,它比火鳳來的遲,對這個提供它們安身立命的空間,瞭解有限。在它看來,只有林洛然一個人族能自由出入空間,難道還不是空間主人嗎?
火鳳沒有過多解釋,轉移了話題:“再說了,這樣的小劫都挺不過,她以後進階,哪一層不需要心境相匹配……仙路飄渺,這只是開始罷了。”
……
如果這只是開始,要何時才能結束?
夢境終於前進到了她發現李安平劈腿的畫面,她以爲自己不是那麼在意,然而再次經歷,林洛然卻想不起當初是怎麼挺過的。
七八年的感情,抵不過富家小姐的一招手。
林洛然一時不知道自己還有什麼活下去的意義,一個聲音在她耳邊誘導:死了吧,死了吧,死了就一了百了。
死了?就一了百了嗎?
畢竟是心境不同,修行後的經歷,爲林洛然推開了另一扇灑滿陽光的窗戶,也讓她的性格更加堅韌。怎麼會想到死?真是太不正常了。
她有一絲疑惑,然而夢境頃刻大變,又開始循環播放。
歡樂可以遞增,悲傷自然能累積。
當人反覆經歷當初的歡愉,那最後的悲傷,就會被放大到絕望的地步。
這纔是,情絲的真正威力——絲絲入扣,點點收緊,讓人在不知不覺中步向死亡!
夢境以外,李安平已經只剩最後一口氣將斷未斷,林洛然神色忽喜忽悲,時而笑靨如花,時而滿面淚痕……至少從現在來看,林洛然沒有絲毫的勝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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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倒回一天前。
不管洞庭龍宮中鬧得怎樣天翻地覆,然而現實世界中的芸芸衆生總是要活的。
神秘的修真界已經被撕開了面紗的一角,然而普通市民對於佛道的差別,劃分的也不是那麼清晰。
金陵市中山陵近來三天都閉園以待,讓不少人捶胸頓足損失了多少旅遊收入,有消息靈通之輩,卻知道里面正在舉行一場有帝都中央某部牽頭,金陵市委積極配合的“法會”,說是爲了超度多年前那場大屠殺中無辜的遇難者,這一名頭,已經足夠讓市民們心生感激,毫無怨言。
雖然不知道無神論的我黨何時也信佛了,但那場災難,誰家沒有沾親帶故的遇難者,過了這麼多年,在這些死者被拔高到民族的高度後,終於能想起不以宣傳爲目的,低調安靜地爲他們做一場“法會”,一些還有當年記憶碩果僅存的老人,甚至嚎啕大哭——被屠殺的平民,或許就有他的夫,他的母。
法會由五臺山顯通寺爲主,普陀,九華都有寺廟加入。普濟是顯通寺佛修的高僧,衆人便推了他做那主持法會之人。休息間總有一些得了消息的高官或者豪富來拜謁,走時勢必要求些沾染了佛性的物件走,若非智休小沙彌見機,普濟大師恐怕連袈裟都要舍了去。
佛修入世,何等大事,峨眉佛宗也不是後孃養得,沒有得到通知,他們也得捏着鼻子求加入,四大佛山,單缺了峨眉也說不過去。
因爲峨眉的加入,有通家世好之誼的青城觀很快得到了消息。人老成精的徽竹道長,異常敏銳地察覺到了這場“法會”的時間太過巧妙。他還沒懷疑到林洛然身上,卻深知洞庭龍宮之行,會出亂子。
徽竹已經多年未出青城,此刻也坐不住了,起身趕往洞庭。
龍宮卻入口渺渺,再也不是徽竹能進入的。更何況,那個一身破破爛爛的道人,就在湘妃祠中,對着那彩色泥塑胡言亂語,徽竹不得不恭敬起來。
眼前之人,卻是正宗的修行前輩,結丹期的修士,徽竹終於相信那傳言是真的了。
一個年輕人隨侍身側,正在小心拂去湘妃祠香案上的灰塵,動作仔細謹慎,不知是性子使然,還是因爲結丹道人十分看重這地方。
“你是想去龍宮吧?”那道人拈了一注香,叫年輕人替他貢給“仙子”,髒膩膩的道袍在惟妙惟肖的彩色泥塑前,居然也不自慚形穢。
徽竹做了許多年修行界的第一人,心中自然傲氣異常,然而實力就擺在那裡,他也不得不執晚輩禮:“不敢欺瞞前輩,實是去洞庭龍宮尋晚輩門下的孽徒。”
瘋道人笑起來,牙上一個玉米粒閃閃發光:
“是不是去尋孽徒,還是去幹別的,也只有你自己心中清楚了……不過龍宮已閉,不到繼任宮主出世,老道士也進不去,你不如在此陪陪老道士可好?”
一個結丹期修士叫你陪他,尤其看上去精神還不太正常的結丹修士,你留還是不留?
徽竹似乎別無選擇。
洞庭湖的夜景迷離,年輕人上了香,有些走神。想一想,也有三年多不見,他竟有些想不起來那人的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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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不知道十二點前能不能更新,不過雙更是肯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