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齊王卻拒絕了她的提議，淡淡道：“此事的關鍵並不在太后，是孤……有些拿不定主意罷了。”

夏寧微只是靜靜聽着，並不開口打斷。

“你既聽說了此事，想來也該知道太后屬意敏柔的是皇貴妃之位。而齊國已經多年來不曾設此名位了。因爲皇貴妃位比副後，倘若不是歷代君王想架空皇后勢力，又或者後位懸空，是不會冊封皇貴妃的。”

位比副後，那也就是說，是能掌握後宮實權的。齊王如此一說，夏寧微便明白了幾分他的心思。

眉心微顰，她斟酌道：“所以說，王上擔心的並非僅僅是後宮權柄外移，也是擔心朝堂外戚權勢過盛，反倒於王權無益。”

見她如此一針見血地點明問題癥結所在，齊王投以讚許一瞥，沉聲道：“不錯。孤擔心的便是這個。倘若王后母族強盛，倒也足堪與楚氏一爭，可寧微你……”

“可我這個王后卻出身外族，孃家山高水遠，只怕能獲得的支持也有限。王上擔心我勢單力孤，不足以抗衡根深蒂固的楚氏一族對麼？”

齊王點了點頭，忽然反問了一句：“那麼，你可能做到？在後宮鎮服衆人，妻妾和諧，讓孤不必煩心後宮之爭，真正安心於朝堂。”

夏寧微翩然起身，雙膝微彎，迎上他的目光溫柔而鄭重答：“寧微可以做到。”

彷佛只是片刻，又彷佛過了許久許久，她才聽見齊王沉穩的聲音傳來：“很好。如此七日後，孤必以一場盛大的婚禮迎你入宮，正式成爲這大齊後宮的王后。”

夏寧微緩緩跪下去答：“寧微叩謝王上恩典，必不負王上所託。”

齊王親自攙扶她起來，語氣溫和：“自打那日見你在母后跟前進退得宜，孤便知道你是個有決斷的。此番楚氏入宮爲妃，礙於太后與楚家的面子，孤少不得要對她敷衍些。只怕你來日入宮後不止勞心，還會受上許多委屈。孤沒有旁的話囑咐你，只希望你記住一點。”

夏寧微適時地擡頭，表示自己在認真地聽。

齊王忽然微微一

笑，伸手在她眉心輕輕點了點道：“縱然後宮粉黛三千，這萬里河山，孤只願與你共賞。”

彷佛有紅霞從耳脖子漸漸燒上來，漸成蔓延之勢，夏寧微低頭道：“是，寧微謹記王上囑咐。”

將齊王送到了門口，他便擡手示意不必再送了，走了幾步忽然又回頭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道：“孤忽然想起，有一件極緊要的事忘記了告訴你。今日能得閒出宮來看你，得多謝蘭陵和她那位駙馬。這幾日蘭陵磨得厲害，母后便鬆了口，允准她和顧傾城三日後完婚。他們一個是你舊日臣屬，一個是你來日小姑子，你這個做人嫂嫂的，可千萬別忘了差人擇一份賀禮送過去。”

頓了頓，他又道：“或者，你是想親自到場賀一賀他們新婚之喜？”

夏寧微面上笑顏不改，可扶着她的雪碧卻能覺察到那隻抓着自己手臂的手握得有多用力，她不過淡淡笑道：“一向王后大婚前是不宜外出露面的，寧微實在不願初來乍到便破了齊國數百年來的規矩。王上好意，寧微在此謝過。”

齊王深深看她一眼，終究沒再多說什麼，便一騎絕塵而去。

待人走了，夏寧微才覺鬆了口氣，整個人幾乎要歪倒在雪碧身上。

“公主，公主你沒事吧？”

夏寧微看她一眼，壓低聲音道：“別聲張，我沒事。不過是有些脫力，扶我回去歇息片刻就能好。”

雪碧連連稱是，便小心扶了她回房。

回了房關上門，雪碧半跪在躺在軟榻裡的女子身旁，看着她蒼白着臉望着窗外發呆，心裡莫名地發酸，哽聲道：“公主，公主你心中若是難過便哭出來罷，哭出來就好了。”

明明是來安慰人的，卻先忍不住自己哭起來。

夏寧微緩緩轉過頭來，眼眶通紅，卻殊無半分淚意，勾了勾脣角道：“傻丫頭，我都不哭，你又有什麼好哭的？再說了，人生原本就是有舍有得，有些東西本不是我能奢求得來的。如此也好，如此最好。”

他即將娶得如花美眷，而她也即將嫁得如意郎君，這一生韶華

，誰都沒有被辜負。只是那一瞬間聞訊的失神，整顆心都彷佛被掏空般空蕩蕩的沒個着落，待百轉千百，才明白是什麼。

三日後蘭陵公主大婚，十里紅妝，禮樂齊鳴，鑼鼓喧天，端的是熱鬧非凡。即便夏寧微不曾親眼所見，也可想象得出場面之喜慶奢華。

迎親隊伍有一段是在驛館牆外經過，那一日女子面牆而立，指尖輕觸牆壁，跟着那喧天的鑼鼓聲緩緩而行，彷佛也能感受到新人的喜悅。

只是這樣的場面，夏寧微尚不曾說些什麼，陪同一側的雪碧卻掩面而泣，哭得聲嘶力竭，彷佛失了戀人的人是她一般。

終於，走到了盡頭，無路可走。女子停下腳步，面頰輕輕倚向牆壁低聲道：“傾城，對不起，請你一定要幸福。”

說完，她低頭抽出一把匕首，割下一縷青絲，就此隨風飄散，眸光決絕，彷佛是在做一個告別。

四日後，齊國王都廣陵在繼蘭陵公主大婚的喜訊之後，再次傳來了齊王大婚的消息。此乃今上登基以來的第一次正式冊後大典，是以便顯得格外隆重，還特地頒下旨意大赦天下。

大婚當日，花轎從驛館出發，伴隨着禮炮齊鳴的喜慶，一路撒花而行，所到之處皆可聽見百姓的跪地朝賀聲，倒很是激動人心。到了王宮門口，一行人棄車駕而行，齊王竟親自來迎自己未來的王后，倒是給足了夏寧微顏面。

一路迤邐而行，所到之處宮婢內侍皆下跪道賀，帝后二人一直走到齊國勤政殿的大殿之上。在內侍高亢的宣旨聲中，確定了夏寧微的名位。

“今有夏國棲鸞公主夏氏，端莊賢淑，蘭心蕙質，甚得孤心，足堪母儀天下。特冊立爾爲皇后，執掌六宮，欽此。”

“夏氏接旨，從今而後，必定克盡己責，令後宮和睦，不負王上信任。”

齊王親自攙扶起她，含笑道：“王后快快起身。”

帝后並肩而立金鑾殿上，男的霸氣外泄，女的風姿雍容，正應了龍章鳳姿四字。後世諸生回憶起來，皆不住感嘆這對開國帝后的絕世風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