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小六的眼神之中帶着驚慌之色，他的嘴裡塞了一塊布，使得他只能發出唔唔唔的聲音。

白凌雲隨手將燕小六扔在了堂屋的中央，燕小六全身被繩子胡亂的捆綁着，白凌雲顯然不擔心燕小六逃走，那繩子壓根就不曾認真綁過。

但即便如此，燕小六被丟在地上後，因爲乘坐飛劍而來，早已經嚇得六神無主，一落地便直接癱倒。

一揮手，跟在白凌雲身後的王雲便走上前來，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長劍，正是江傲楓贈送給燕小六的那柄青鋼劍。

“幸不辱命。”

白凌雲拱了拱手，對李天哲說道。

李天哲接過王雲遞上來的精鋼劍，示意白凌雲等三人各自坐下，然後在衆目睽睽之下，拔劍出鞘。

劍出鞘，在李天哲英俊的面容之上映照出一道寒光，劍身更是光可鑑人。

“一共三道劍紋，這柄劍價值至少五百枚一品靈晶。”

李天哲只看了一眼，便已經有了判斷。雖說他並不是念紋師，但對於大多數常見的劍紋，卻也能一眼分辨出來。

手中這柄精鋼劍，劍身上繁複的紋路可以分成三部分，每一個部分分別是一道劍紋，依次是固紋、鋒紋和威紋。

這三種劍紋，都是南陸劍域是最常見的劍紋，至於是否出自神秘念紋師之手，李天哲卻判斷不出來。

“天哲，以此人的財力，怕是不可能擁有這樣一柄刻鑄了三道劍紋的劍器。”

陳師兄說話的時候，那高聳的顴骨顯得更加顯眼。剛開始，他和白凌雲都認爲將燕小六抓來沒有任何用處，但此時聽到李天哲對那柄青鋼劍的判斷，看法倒是已經完全不同。

“我知道。”李天哲冷淡的迴應了一句，接着便完全無視了顴骨高聳的陳師兄，將目光看向了坐在陳師兄下手處的另一名陳姓男子，說道：“陳凡，你將此劍帶去給林先生一觀。”

坐在下手處的陳凡，自然便是哪天跟李天哲一同去往城外密林之人。他聽到李天哲的話，連忙應聲而起，道了聲是，便上前幾步接過李天哲遞過來的精鋼劍，持劍走出了堂屋。

陳師兄討了個無趣，頓時也不再言語。只是將目光看向了癱倒在地面上的燕小六，燕小六看着堂屋之中分別坐在椅子上的十一人，以及剛剛出去的那被喚作陳凡的男子，臉上只剩下緊張之色。

這十二人穿着都甚是華貴，身上多佩戴的長劍，也皆是上品。當了一年多古劍閣小廝的燕小六，在分辨他人地位如何的眼色上，早已經有了幾分心得。

坐在椅子上的十一人和剛剛離去的陳凡，單看服飾與劍器，便知非上尋常之輩。燕小六不過雲霧劍宗這等二流宗門裡的一個普通弟子，遇到這樣十二個人，緊張自然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甚至，除了面容上的緊張之外，燕小六內心裡還滿是恐懼。

想起在雲霧劍宗裡，自己正躲在房間裡一遍又一遍撫摸着高人贈送，刻鑄了三道劍紋的劍器。那種陷入喜悅之中的感覺，讓當時的燕小六全然沒注意到危險的來臨。

等到被人直接一把提起，腳踏飛劍離去時，燕小六才知曉自己是被人劫持了。而一到此地，便見抓住自己的人將自己從高人處所得的劍器直接給了坐在堂中上首處，容貌俊美的男子。

而那容貌俊美的青年男子，對精鋼劍的興趣，明顯也超過了對他燕小六的興趣。看到這一切，要是燕小六還猜不出來這些人抓住他的目的，那燕小六這一年在古劍閣當小廝的日子，也算是白過了。

“都是奔着高人來的。”

燕小六強壓着心中的恐懼，暗忖了一句。綁着他的繩子，雖然根本就沒綁緊，只是胡亂套在他身上。

但燕小六卻連動上一動都不敢，嘴裡塞着的布條，更是讓他只能唔唔唔的支吾着，連話都說不通透。

然而，燕小六卻還是很好的隱藏了自己的恐懼，只是緊張與驚慌，卻終究隱藏不來，都從表情上顯現了出來。

“那柄劍你從何得來？”

李天哲坐在太師椅上，低頭看向了滿臉緊張與驚慌之色的燕小六，語氣不急不緩的發問道。

燕小六唔唔了幾聲，嘴裡的布團讓他根本不能回答李天哲的問題。一旁坐着的萬劍宗劍修士當中，便有人想要上前將燕小六嘴裡的布條取下。

但李天哲卻只是擺了擺手，然後劍指一凝，劍氣瞬間纏繞於指上，隨手便向燕小六揮去。

一道劍氣頓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襲向燕小六。燕小六畢竟有氣境的修爲，劍氣襲來還是感覺得到的，雙眼不由驚恐的大睜開來，這一刻心底的恐懼一下浮現在他的臉上。

“不是我不想回答你的問題，是我根本回答不了問題啊。”

此時，燕小六心中只冒出了這樣一個念頭，他甚至嚇得連嗚嗚嗚都已經忘卻，塞了布團的嘴巴愕然的張着。

噗……

一聲輕響，襲來的劍氣直接擊中了布團，布團瞬間碎成布片，從燕小六愕然張開的嘴中或是紛紛落下，或是進入了嘴中。

“咳咳咳咳……。”

一連串咳嗽聲響起，碎布片進入嘴中，刺激的燕小六連連咳嗽。驚恐的表情下，這等條件反射的咳嗽，甚至讓他的面容看上去很是扭曲。

暗處的江傲楓，親見李天哲顯露的這一手，心中不由暗讚了一聲。李天哲不愧擁有着如今南陸劍域第一天才的名頭，年紀輕輕如此修爲本就足夠讓人驚訝了，但對劍氣的控制竟然達到了如斯境地，卻更讓人覺得駭然。

燕小六咳嗽了半天，將一塊一塊的碎布片咳了出來，目光看下咳落在地的碎布片，發現碎布片上除了沾上了些許口水外，並沒有任何血跡。

他這才明白過來，原來眼前這容貌俊美的男子，那隨手揮出的一道劍氣，並不是要殺了他，而是要將塞在他嘴裡的布團擊碎。

但這人露出的這一手，卻着實嚇壞了燕小六。揮出一道劍氣，擊碎他嘴裡塞着的布團，還能夠不傷到他一分一毫。

這份對劍氣精妙的控制能力，讓燕小六隻覺得心中驚駭不已。這等對劍氣的控制能力，即使是氣境修爲的燕小六，也能夠知曉此人的修爲有多麼的驚人。

“怕是魂境高手吧？”

燕小六內心裡下意識的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來，再看坐在堂屋上首處的那名容貌俊美的男子，年齡不過二十來歲的樣子，燕小六頓時明白，此人絕對不是他能欺騙的對象。

“是他人贈送給我的。”

“什麼人？”

李天哲對燕小六的配合很是滿意，他剛剛所顯露出來對劍氣的精妙控制，自然不是爲了顯擺。相反，李天哲雖然自命不凡，卻還沒有到要向一名雲霧劍宗這等二流宗門的普通弟子顯擺的地步。

之所以顯露出這一手，不過是李天哲想讓燕小六清楚，面對的是什麼人罷了。現在看起來，這一手的效果非常不錯，燕小六直接就招了。

“一名黑臉、蓄短鬚的男子。”

燕小六既然知曉李天哲不是他能欺騙的對象，倒也是有問必答，並且全是實話。

“此人是何來歷？”李天哲繼續追問。

“應該跟如今傳得沸沸揚揚的神秘念紋師有關，我只知道他跟黑鋒劍的委託拍賣者是同一人。”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

場中即使是李天哲，都沒想到古劍閣一個普通的小廝，雲霧劍宗這等二流宗門的普通弟子，居然真的跟黑鋒劍的委託拍賣者有關係。

“胡說八道，姬家老爺子明明說過，黑鋒劍的委託拍賣者乃是一名面色蒼白的少年，怎麼你卻說他是個黑臉、蓄短鬚的男子？”

陳師兄怒聲質問道，怒意下，高聳的顴骨一陣抖動，添了幾分醜態。不過，他這話倒也是場中衆人的心中的疑惑。

姬家老爺子姬傳武，所說的話顯然比燕小六這樣一個古劍閣的小廝要可信的多。況且，姬家也沒有欺騙萬劍宗的必要。

陳師兄是隨李天哲最早來到霞霧城的人，當初去見姬家老爺子的時候，他也在場。是以自然記得姬家老爺子對黑鋒劍委託拍賣者者的容貌描述。

李天哲卻並沒有說話，只是手指在太師椅的扶手上輕輕的敲擊着，似是隨時可能再凝劍指，揮出一道劍氣來。

燕小六隻覺得喉間一涼，想到剛纔那道劍氣擊碎嘴中布團的情形，連忙說道：“小的哪敢胡說，黑鋒劍的委託拍賣者的確是名面色蒼白的少年，這點小的已經告訴過很多人了。”

“那你怎的說送你精鋼劍的黑臉男子跟黑鋒劍的委託拍賣者是同一人？”陳師兄繼續質問道，心中更是暗忖，這小子莫不是被李天哲一道劍氣給嚇傻了？

“這小的也不知道，只知道黑鋒劍的委託拍賣者第一次來古劍閣購買裝飾性古劍和第二次購買黑鋒劍時，都是面色蒼白的少年容貌。但第三次來古劍閣買走雪月劍時，卻是滿臉鬍鬚的粗獷漢子形象，第四次來古劍閣將精鋼劍給我時，便是黑臉、蓄短鬚的形象。”

燕小六的確是完全被嚇壞了，他話語隨是驚慌，但卻每一句都是實話，而且沒有任何隱瞞。

暗處的江傲楓只得無奈的閉上了眼睛，堂中十一名靈境劍修士，其中甚至三人已經達到了靈境九層的修爲，江傲楓雖然非常想要阻止燕小六，甚至不惜殺了燕小六。

但在這種情況下，即使是殺了燕小六，江傲楓也無從遁形。是以，他只能聽得燕小六將與他的四次接觸，竹筒倒豆子一般說出來。

李天哲眉頭微皺，沉吟了片刻，突然問了一句：“你與黑鋒劍的委託拍賣者第三次見面，是何時？”

“三天前。”燕小六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便答了出來。

聽到這個答案，李天哲是雙眼之中頓時精光一閃，三天前正是草山飛和另外四名其他勢力的跟蹤者，以及唐鵬被暗殺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