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平安知道事情過去了,她不應該矯情,可是每次想起來,就覺得自己當時特別傻,全世界都在看她一個人的笑話。
想到這裡,夏平安便聲線平穩的開口道:“牧如風,你給我走開,不要碰我。”
牧如風一愣,攬着她肩頭的那隻手不由得一僵,心突然的就沉了下去,她這是真要開始秋後算賬了?
良久,牧如風沒有動,夏平安有些惱了,她最煩的就是他這副醒木又死皮賴臉的樣子,就好像什麼都不用說,她就理所當然的應該原諒他,三言兩語的,就該乖乖的回頭。
媽的,當她夏平安是什麼?
夏平安越想越窩火,見牧如風不說話也不打算抽離的樣子,頓時惱了,聳了聳肩膀把他的手給甩掉了,屁股跟着往後挪了幾步,斜眼瞪向他。
牧如風是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他們從小到大不是沒吵過架,只不過,他們以前打打鬧鬧的,從沒動過真怒,最後也都是不了了之,可這次,夏平安明顯是真怒了。
在感情裡,夏平安一直都比他主動,比她大方,說愛就愛,說恨就恨,他比較內斂,只喜歡做,不愛掛在嘴邊說。
像這種哄姑娘開心之類的事情,他從小到大都沒有幹過,他這才知道,以前夏平安是多縱容他,包容他,以至於,他連她生氣了要怎麼哄她都不知道。
“平安,你要怎樣才肯消氣?”牧如風搜遍了滿腸滿腦,卻只能想出這麼一句。
夏平安一聽就炸毛了,聲音不由得高了八度:“牧如風,你是真傻還是裝傻?我這是生氣嗎?你以爲我只是跟你使一下性子鬧一下脾氣麼?呵——”
最後一個字落下,她嘴角勾起了一抹嘲諷的弧度,眸中浮現出一抹堅毅。
牧如風心裡一咯噔,她這是要動真格的了?他此刻真是恨不得抽自己巴掌,他沒事去提那個樑世子做什麼?
這不是挖了坑給自己跳麼?
想到這裡,他手足無措起來。
“平安,你要怎樣?”牧如風脣角動了動,最終吐出這幾個字。
夏平安被問得一愣,是啊,她要怎樣?她就算再生氣再傷心又有什麼用?終究還是捨不得放掉他的。
可是不給他點顏色瞧瞧,他還以爲她夏平安天生就喜歡在他身上犯賤呢,以後要是遇上這樣的事情,他還這樣幹。
想到這裡,夏平安便咬了咬牙,兇狠的瞪着他冷冷的道:“你不是說可以取消婚約嗎?咱們進了宮就去跟我父皇說。”
牧如風眼神一頓,下巴驟然緊繃,就那麼一瞬不瞬的看着她,良久,才緩緩開口道:“你說的是真的?”
夏平安被問得一噎,不知道爲什麼,她看着他的眼神,心裡突然生出些許後悔,她緊了緊手指,硬着頭皮道:“是啊,主動權一直都在你手上,這不公平,憑什麼你說取消就取消,你說和好便和好,我不幹,你想和好,我偏不。”
一想到這裡,她就覺得自己沒出息,總覺得自己喜歡得多一點,就被他像牽木偶一樣的牽着走,他說不喜歡她,她就得走開,他衝她勾勾手指,她就得回頭。
憑什麼啊?
“平安,你這是跟我鬧鬧,想讓我哄你?還是認真的?”牧如風認真的看着她,一動不動的,生怕錯過她臉上的任何一個表情。
夏平安又是一噎,她怎麼有一種忐忑不安的感覺?
一開始她只是想鬧鬧而已,可是看這走向,好像有點收力不住的感覺,可是頭已經開了,她說什麼也不能沒出息的再回頭,這次,說什麼也要讓他長點記性和教訓。
不然,以後她都要被吃得死死的了。
想到這裡,夏平安咬了咬下脣:“自然是認真的。”她這是在認真的跟他算賬,認真的跟他生氣。
牧如風突然就笑出聲來,擡手撫着她的臉,眸中灩瀲,脣角勾起一抹悽然的淡笑:“平安,你不要我了麼?”
夏平安的心不由得心頭一緊,看着牧如風的臉色頓了頓,她怎麼覺得,明明是自己幾次三番的被拋棄,可是從他嘴裡說出來,卻顯得自己像是一隻被拋棄的小狗般的。
“牧如風,是你先不要我了,不管你什麼原因,你自己想想,你都趕走我好幾回了,喔,對了,你還告訴我你只當我是妹妹,我們倆撐死了也只是青梅竹馬的朋友關係。”夏平安淡淡的陳述道。
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聲音平穩,別過眼線,不讓自己泄露了心底那抹浮動和不安。
牧如風突然就笑出聲來,聲音裡有着淡淡的悲涼,馬車裡的氣氛頓時變得有些凝滯和詭異,兩個人良久都沒有說話。
時間彷彿過了一個世紀般的久,牧如風突然擠出一個字:“好。”
夏平安大腦反應了好幾秒鐘,才幡然反應過來,他剛剛回答好,是因爲她說要取消婚約的回覆麼?
夏平安的心猛的抽了一下,藏在袖中的手不由得緊緊的掐入掌心,努力的讓自己不要哭出來。
她沒想到,他居然連挽留都沒有,這麼爽快的就答案了。
呵——
她還指望能夠讓牧大公子長點記性呢,沒想到,沒有教訓到他,倒把自己的心給搭進去了。
他牧如風永遠比她放手得乾淨利落,轉身得瀟灑自如,只有她傻呼呼的,總是捨不得他,一次次的給他找臺階下,一次次的縱容他找藉口對她冷情冷臉。
她總是在他一次次的瀟灑和輕易放手中,摔得遍體鱗傷,頭破血流。
這樣想着,夏平安的心就疼成了一片。
馬車裡再度陷入一片安靜,死一般的安靜。
良久,牧如風的聲音再度響起:“平安,只要你開心就好。”
夏平安勾起了一抹嘲諷的笑,憤然的起身掀開車簾,衝着外面喊了一聲:“蔡大人,我也要騎馬。”
一句話落下,所有人都有奇怪的目光看着馬車的方向。
牧曉風一挑眉:“這又是怎麼了?”
“平安公主貌似很生氣。”木柯湊近他的耳傍小聲的道。
“我哥又惹她生氣了?”牧曉風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着夏平安上了一匹小馬駒,揮了揮手中的鞭子,輕夾馬腹,奮力的往前奔去。
“你哥可真夠行的,這都雨過天晴了,還能把人給惹怒了。”木柯感嘆道。
她是想不通啊,以前要說有她動錯了手腳阻礙了兩個人就算了,可這會兒不是都沒事了麼?還能鬧得起來,那她不由得要重新審視一下牧如風把妹的能力了。
牧曉風嗤笑一聲,涼涼的看着她道:“我看哪,八成還是跟你下的那破毒有關,雖說兩個人之前看起來是好了,但畢竟我哥之前推開過她,這換了誰一想起來,心裡都膈應。”
木柯頓時就不說話了,一提到那個絕情丹,她就永遠都擡不起頭來。
“你,趕緊的追上去看看平安到底怎麼了,姑娘家之間好說話。”牧曉風擡了擡下巴,指了指夏平安的方向。
木柯縮了縮脖子,老老實實的策馬前奔,追着夏平安去了。
牧曉風策馬駛向馬車,伸手挑開窗簾,見牧如風坐在裡面,閉目養神,不由得搖了搖頭,叫道:“哥,平安生氣了,你也不哄哄,當心你媳婦兒跟別人跑了。”
牧如風撐開一條眼縫,覤了他一眼,不鹹不淡的道:“管好你的木柯便好,少管我的閒事。”
牧曉風鬧了個沒趣,放下窗簾,撓了撓頭,嘴裡嘟噥道:“好心沒好報,我才懶得管你呢,你就自己作死吧。”
牧曉風策馬走了兩步,突然間後知後覺的才反應過來他前半句話的意思,什麼叫他的木柯?木柯什麼時候成他的了?他沒答案娶她啊。
夏平安氣憤難平的策馬奔騰,忽然身後響起一陣馬蹄聲,接着傳來木柯的聲音:“公主,你等等我。”
夏平安勒馬回身,看着她。
他們之間的關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緩和了,並且處得就跟認識了很久的朋友般的自然,漸漸的她也不去計較她曾經給牧如風下過毒了。
她在意的從來都是牧如風到底有沒有喜歡過她,以及他會不會中毒身亡,其他的,隨着時間的飄移,統統都不重要了。
“怎麼?牧曉風派你來刺探軍情?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八卦了?”夏平安挑眉道。
“嘿嘿,他這不也是關心你們麼?畢竟,你們弄成這樣跟我也有一定的關係,你們現在要是不好,我也挺內疚的。”木柯說着,垂下了頭。
木柯的坦誠,讓夏平安心裡很舒服,心裡最後的那點膈應頓也被風吹散了,她發現她一點都不怪她了。
如果沒有她下的這個毒,她大概至今都不知道,牧如風心裡到底有多喜歡她。
是的,她現在很確定,他喜歡她,喜歡到可以爲了這份喜歡,不顧性命,他看似雲淡風輕的內心底下,藏着她看不懂的深情。
可是,他一邊喜歡她一邊傷害她,這讓她覺得比不喜歡她更難受。
要知道,如果他就這麼一直瞞着她,直到死去,她都不能想象自己能不能獨活,她只知道,當她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如此喜歡他了。
喜歡到,可以跟他一起死。
可是,他憑什麼替她的感情做決定?他覺得自己很偉大?他在爲她做出偉大的犧牲?那他怎麼不問問她到底需不需要他這麼做?
“不關你們的事,這是我們之間的問題。”夏平安望着遠方,悠悠的道。
是的,這是他們之間的問題,他們之間,缺乏相互信任和溝通,她覺得,他們都需要冷靜的想想,後邊的路到底要怎麼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