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欠此刻就像全身穿上了一層防護的鋼甲一般的,無論夏司麟怎麼巴結討好,窮追猛打,蘇欠皆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樣子,甚至會自動將他過慮掉,直接當他不存在。
夏司麟雖然很受打擊,但爲了讓蘇欠回心轉意,自然已經將臉皮練到了比城牆還要厚的地步,無論蘇欠如何對他,他都依舊熱情百倍的迎上去。
彼時那名衛兵統領已經被罰給蘇欠端茶倒水,所以在蘇欠的坐客的殿內,莫爾德時有出入,夏司麟幾乎要將此人給掀飛了。
這日,蘇欠跟綰綰及牧容三人正在商量出城的事宜,綰綰命下面人替他們準備出城必備的物資,夏司麟湊上去,綰綰等三人並沒有看他,也沒打算帶他,但他儼然已經一副是隊伍中一員的樣子,淡然的坐在一旁聽着。
莫爾德進門恭敬的問道:“蘇姑娘,晚膳已經準備好了,現在是否需要用?”
蘇欠擡頭看了他一眼,禮貌的回了莫爾德一記微笑道:“命人傳進來吧,咱們邊吃邊聊。”
綰綰拿着地圖一個勁兒的給蘇欠介紹着哪裡是哪裡,要往哪條路走,有什麼特別之處,蘇欠認真的聽着,兩個人就跟出遊旅行之前做功課一般的,將地圖研究了個透徹,全程牧容自是沒有發表意見的份,兩個女人商量得津津有味,男人直接被過慮了。
況且,他們只是陪她們去的,真正要去玩的,是女人。
晚膳很快就傳進來了,整整齊齊的擺了一桌子,夏司麟自動蹭到蘇欠身旁的位置坐下,綰綰雖對夏司麟不滿,但也沒有強行將他趕走的意思,牧容保持中立,根本不發表意見。
席間,莫爾德很盡責的站在一旁替蘇欠斟酒夾菜,全程伺候着,臉上並無半點怨言,雖然,堂堂衛兵大統領幹起這種小事來有些彆扭,但是一回生二回熟,他適應了幾天也就習慣了。
夏司麟坐在一旁見莫爾德動作那般嫺熟與自然,心裡不由得有些吃味,忍不住出聲道:“大統領,這等小事就不勞你費心了,你還是出去吧。”
莫爾德挑眉,雖然知道夏司麟的身份吧,可是他做這些是被罰才做的,又不是他樂意的,所以,當下將目光移向綰綰,那意思是,三公主,您看怎麼辦?
綰綰似沒看到似的,仍然自顧自的跟蘇欠邊聊邊吃着,似乎存心氣夏司麟般的,全當沒看見他那張黑得如墨汁般的臉。
蘇欠向來不會用筷子,有個人替她倒酒夾菜她自然也沒什麼不好意思的,當下衝着莫爾德吩咐了一句:“大統領,我要吃那個,幫我夾點。”
莫爾德見綰綰沒有發話,蘇欠又示意他繼續,自然也不敢不從,隨即便拿起公筷朝着蘇欠說的那般菜夾去。
只是,他的筷子剛夾起一塊肉,舉到半空,就被另一雙筷子截住了,莫爾德手一頓,尋着拿着筷子的那隻手望去,便對上了夏司麟那雙淬了冰一般的眼神,當下不由得背脊一陣陣的發涼。
夏司麟的身份令他忌憚,但是看樣子他好像是來追夫人的,而且夫人壓根兒就沒打算理他,他們之間的事情莫爾德不想知道也不想參和,但被罰給蘇欠端茶倒水做小廝這也是蘇欠自己提的,然而此刻,夏司麟看着他的眼神想殺人。
大夏近日內的朝野變動他自是有耳聞的,此刻夏司麟在大夏無疑已是大權獨攬,這樣的身份,連炎頌皇帝都得敬畏他三分,更何況他一個小小的衛兵統領,但是,他在蘇欠面前明顯的放低姿態,追而不得。
雖然他之前是看在蘇欠是容王妃的份上才心不甘情不願的接受這等處罰的,但是後來聽說已經合離了,也就是說她沒有任何的身份和地位,這心裡的不舒坦還沒完,夏司麟又追過來了。
眼下看這樣子,如果他得罪了蘇欠,必定會遭殃,因爲蘇欠掌控着夏司麟。
所以當下他突然生出股勇氣,掙脫了那雙筷子的鉗制,慢慢的將那塊肉放在蘇欠面前的盤子裡。
蘇欠若無其事的吃着,唾沫橫飛的跟綰綰聊着。
夏司麟內心翻江倒海,想當初,蘇欠碗裡的菜只有他能替她夾,而他還偶爾會拿捏一下身段,非讓她吻他他才肯幫她夾,而此刻,居然有別人替她夾菜,而他想要夾個菜,她也已經不再需要他了。
一想到這裡,夏司麟的心就一陣陣鈍痛。
一股怒火燒得他胸口急火亂竄,就在莫爾德的筷子再一次伸出去的剎那,他眼疾手快的將莫爾德的筷子夾住,莫爾德性的衝着夏司麟說了一句:“容王,請您不要爲難我,我這也是奉命行事。”
夏司麟面色不善的道:“你奉誰的命?現在不需要你了,你可以下去了。”
莫爾德很盡責的道:“我這也是被罰的,您想不讓我出現在這裡,您得問蘇姑娘,只要她肯點頭,我自然也沒有理由留在這裡。”
事實上,他巴不得蘇欠金口玉言,放他一馬,他是真的不喜歡幹這種小廝的活,回頭讓下屬們議論起來多難聽啊。
夏司麟射向莫爾德的目光如一把銳利的刀,轉頭看着蘇欠的時候,臉上的線條立馬柔和了,眼中盛滿了寵溺的光,輕聲細語的問:“欠欠,我替你夾菜好不好?”
曾幾何時,他需要求着替蘇欠夾菜了?
這都是他一時腦熱辦錯了事所遭遇的差別性的待遇!
夏司麟在心裡狂吐着苦水,面上如春風化雨般的看着蘇欠,生怕她不答應。
綰綰和牧容坐在一旁圍觀,難得看夏司麟吃癟,這頓飯頓時也變得異常美味起來,綰綰心想,沒有強行將他趕走也是對的,不然怎麼能看到這麼一出精彩的死纏爛打的好戲?
蘇欠連眉毛都沒有動一下,直接對着莫爾德說:“我還要那個,幫我夾一下,謝謝。”
莫爾德不由得看了夏司麟一眼,他的臉黑得簡直能擰出墨汁來,但蘇欠沒理他,他自然也不好抗命,只得伸着筷子繼續替她夾菜。
夏司麟見自己又被無視了,當下看莫爾德哪哪都不順眼,擡起筷子就要朝他伸到半空的那雙筷子截去。
兩人在餐桌上空用筷子交戰着,你爭我奪,誰也不讓誰,最後攪得餐桌上的食物都跟着動搖了起來,偶爾還有幾塊肉被夾到半空爭得飛來飛去。
綰綰跟牧容的視線隨着那兩雙筷子和半空中那塊肉而轉來轉去,就像是在看一場球賽一樣,就看誰能把球吊到最後,誰出手扣殺。
蘇欠自顧自的吃着自己盤子裡的食物,全程沒有出聲,直到桌上的一盤菜被他們的掌風激得蹦了起來,重重的摔落在桌面上,菜汁濺得到處都是,蘇欠臉上也被灑到了幾滴,當下心煩意亂的一拍桌子大叫着:“你們煩不煩?還讓不讓人吃飯了?”
兩個男人當即停了手,莫爾德恭敬的退至一旁,不語。
夏司麟面色不善的瞪了莫爾德一眼,轉而討好般的看着蘇欠說:“人家莫爾德是堂堂衛兵統領,讓他給你夾菜不好,咱們是客人,不好太放肆,我替你夾吧,以前都是我替你夾的。”
蘇欠終於瞥過臉來看了他一眼,眼神裡寫滿了無語,這個男人,怎麼越來越幼稚了,他還能更幼稚一點麼?不就是夾個菜麼?這都要爭!還說要給她自由選擇權,在她看來,他從一開始追就已經自動的將她劃爲他的私人物品行列了,而且時時要張顯他的所有權。
實在是太令人不爽了!
蘇欠當下沒好氣的瞪着他道:“是我罰他給我端茶倒水外加夾菜伺候的,你公然跟他過不去,你是在質疑我麼?你不是說我是自由的麼?我連找個人夾菜你都要攔着,夏司麟,我不是你的私人物品。”
蘇欠要麼不理他,要麼直接給他扔了一大串的不好聽的話,擊得夏司麟心口又是一窒,他平復了一下情緒,面色如常的笑着:“你說如何就如何,我不攔着他就是了。”
話雖如此說,但夏司麟轉眼看莫爾德的眼神卻像是淬了冰,彷彿看一眼就能千里冰封萬里雪飄,莫爾德有一種感覺,這夫妻倆吵架,他很可能會成了炮灰。
而且這夏司麟的臉色變得,簡直比玩雜耍的還要快,他看着別人的時候,那眼神是一片荒蕪,恨不得寸草不生,但他看着蘇欠時,那雙冰寒的黑眸卻是柔情萬分,連帶着面上的表情也豐富得多。
這樣的男人,遇到了真愛的時候,也是能夠令自己成瘋成魔的。
蘇欠被夏司麟攪得再無胃口,當下把碗一撂,站起身來:“我不吃了,你們慢用。”
說完轉身便進了自己的寢殿。
夏司麟自然也沒了胃口,胸口悶悶的,有如堵了團棉花。
蘇欠走了,莫爾德自是無用武之地了,當下跟綰綰打了聲招呼便退了出去。
綰綰看着被他們毀得面目全非的餐桌,當下也提不起什麼興趣繼續往下吃了,只是面色不善的瞪着夏司麟:“都是你,好好的一頓飯全讓你給攪了,現在,你滿意了,自己吃吧。”
綰綰推碗起身,追着蘇欠進了寢室。
若大的餐桌,就剩牧容跟夏司麟兩個人大眼瞪小眼。
牧容萬分同情的看了夏司麟一眼道:“兄弟,這還只是開始,你要有心裡準備。”
說着,拍了拍夏司麟的肩膀,然後擡腳便出了悠揚殿,往自己宮去走去。
他那話的意思頗爲意味深長,造成了怎樣大的傷害,就要做好加倍努力挽回的心裡準備,如今蘇欠不攆他走已經算是不錯的了,他若還老惹她不高興,那後果他可以自行想象。
夏司麟揉了揉自己的臉,嘆了口氣,心一橫,擡腳又入殿內追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