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息按照皇帝的要求,到指定的地點接應送兵器回來的兵將,一路毫無阻礙的回到了宮中,重新將兵器入庫,命人將秘道封了起來。
且說夏司麟,安頓好邊關事宜之後,已是一個月之後的事情了,這日終於得以豈啓回京,不想途經日月山莊,那好不容易被刻意壓下的回憶又如幻燈片似的涌入腦海。
“主子,要不要入莊看看?”顧輕風瞟了眼自家主子的眼神,尋着目光看到了日月山莊的方向,揣測自家主子此刻複雜的心情。
但是顧輕風此話不出口還好,一問出口夏司麟倒像是立馬失了興志般的,策馬提僵道:“有什麼好看的,日月山莊與我再無瓜葛。”
言罷早已一陣風似的奔出了一里地遠。
顧輕風暗歎口氣,策馬追上。
夏司麟回宮,皇帝特別高興,甚至還要嘉獎,被夏司麟拒絕了,他說兵器庫本是他的管轄,被人從眼皮子底下把兵器運了出去,怎麼說也是有罪的,只不過剛好將功補過了罷了。
皇帝似乎覺得他這功大於過,怎麼看都覺得歡喜,但夏司麟不要,他也無法,想想這江山日後反正都是他的,獎不獎都無所謂了,便作罷。
房文山的小舅子杜橫偷盜兵器庫,本是死罪,但是杜橫交代這一切都是有人鼓動他的,否則就算借他一百個膽他也不敢啊。
夏若傾極力的想將這個案子攬到自己手上,但皇帝又怕他趁機捏造事實陷害夏司麟,如果交給夏司麟,又怕被構陷說容王有意包庇自己下級,正在兩面爲難之際,皇帝再一次想起了夏意。
“皇上,該喝藥了。”皇帝端着湯藥,親自送到御書房,皇帝面色柔和的一把牽過皇后的手道:“還是皇后關心朕,那麼多妃嬪,就只有皇后纔是真正關心朕的。”
皇后嬌笑,輕輕將藥碗放到桌邊,繞到皇帝身後替他揉肩,在皇帝看不到的角度,笑容瞬間斂住,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鳳鸞殿那天失火的場景在她腦海裡一閃而過,她親眼看到蘇欠被一名侍衛給架了出去。
夏司麟被支開,鳳鸞殿着火,蘇欠被架走的時候已近昏迷,醒來時身旁躺着千兮的屍體,這世界上哪有這麼湊巧的事情。
雖然皇后跟蘇欠交情不算深,也談不上有多滿意這個兒媳婦,但在宮裡這麼多年,看多了這些勾心鬥角的把戲,她一開始也很悲憤,很恨,可是事情慢慢沉澱下來之後,她發現完全不是那麼回事。
這也是導致她決定要替夏司麟掃清所有障礙拿到這個皇位的最初原因。
只有站在了頂端,纔不會再被傷害。
“皇上,藥該涼了,趕緊趁熱喝了吧。”皇后再一次溫柔的出聲提醒着。
皇帝點點頭,端起桌上的藥碗一飲而盡,接着又是一陣劇烈的咳嗽。
“看來朕真是老了,最近身子虛得很。”皇帝順了口氣,感慨道。
“皇上說哪裡話,皇上一點都不老。”皇后溫婉的替皇帝捶着背,聲音輕輕柔柔的,像是一道叮咚的泉水,滴滴落進皇帝的心裡,舒服極了。
“就皇后會說話。”皇帝心情愉悅極了,反手握住了皇后柔軟無骨的手。
皇后大方的坐在皇帝的腿上,頭輕輕的靠在皇帝的胸口,聽着“咚咚”的心跳聲,嘴角勾起一抹淺淺的笑意,皇帝覺得那顆心柔軟極了,伸手摟住皇后的肩膀,偶爾想起千兮的死,內心對皇后還是有些愧疚的。
寧王府。
夏若傾陰着一張臉站在殿內,護衛稟報說杜橫已移交至夏意手上,而夏意將人關入了天牢,那裡守衛森嚴,沒有人能夠輕易的進去,而且不得探視。
“你去,找房文山的老婆杜氏,就她那又哭又鬧的性子,她要見她弟弟還能有見不到的嗎?到時候如果見到了,讓她替本王轉交個東西。”夏若傾說着便從袖中掏出一枚耳釘出來,放在護衛的手裡。
護衛領命而去。
容王府。
夏司麟車馬勞頓的剛回到王府泡完澡後躺要軟榻上,旁邊站了兩個丫鬟慢慢的給他打着扇子扇着風,其實還有兩名跪在榻邊替他捏着腿,旁邊的茶桌上擺了糕點和水果,有個丫鬟剝了粒葡萄送入夏司麟口中,夏司麟閉眼細細的嚼着。
室內一片安靜,沒有任何人敢出聲打擾容王的清休。
“把葡萄撤下去,以後王府不準上葡萄。”夏司麟皺着眉,輕擡手臂,命人將葡萄撤走。
“是。”丫鬟惶恐的抱着那盤又大又熟的葡萄出去,心裡納悶,這葡萄到底哪不好?這可是西域進貢的,按理說味道應該不會差啊,他以前也沒說不愛吃葡萄啊!
“等等。”丫鬟剛走到門口,又被叫住了,丫鬟只好再次走了回來,恭敬的問:“王爺還有什麼吩咐?”
夏司麟掀了掀眼皮子,掃了一眼桌上的荔枝,語帶嫌棄的道:“這個荔枝也拿走,以後都不要拿給本王。”
丫鬟又傻了,這荔枝也不要?這些可都是好貨,其他皇子輕易還吃不到呢!以前自家王爺雖然嘴也挑,而且脾氣也算不上好,但也沒見這麼挑的啊,這個也不吃,那個也不要,那,他到底要吃什麼?
“王爺,是不是這些東西都不合口味?”丫鬟大着膽子多嘴問了一句,默默的走過來,將那盤荔枝拿在手上,也沒想着夏司麟會理她,抱了便要往門外走。
直到她快要走到門口的時候,才聽夏司麟狀似自言自語又狀似回答她道:“不是東西不好,是本王心情不好。”
心情不好?吃這些東西要看心情的麼?
丫鬟不能理解,也猜不透,只得老老實實的將東西抱出了門,在門外撞見了顧輕風,顧輕風擡眼一望,問:“王爺又讓撤走了?”
丫鬟點點頭:“王爺最近好多東西只看一眼便讓拿走了,也不知怎麼回事兒,再這樣下去,他會不會絕食啊?”
丫鬟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夏司麟這段時間總是莫名奇妙的突然間讓她把食物撤走,哪怕那樣東西再好,他好像也不願意再吃第二口。
顧輕風往門內瞟了一眼,衝着丫鬟揮手道:“你去吧,他讓撤走的東西記着以後不要上便是。”
丫鬟點頭道:“是。”
顧輕風心裡暗歎了口氣,丫鬟們不知道原因,他心裡多多少少能猜到一點,夏司麟這個樣子,無非是某樣食物又勾起了他某樣回憶,他不願再去想,便讓人不要再把那樣東西上上來。
他在強迫自己將那些回憶一點一點埋藏掉。
夏司麟假寐了一會兒之後,便揮手讓衆丫鬟退下,心情突然間就有些不好,尤其是吃了粒葡萄後,那些該死的記憶又來始漫天飛舞的衝着他的大腦襲來。
他想起了自己趁着傷重耍賴讓蘇欠給他剝葡萄,她還想起了蘇欠在跟荔枝的時候那張滿臉無比珍視的臉,然後嬌嗔的叫着:“夏司麟,給我來粒‘妃子笑’,要知道這玩意兒在歷史上可出名了,能嚐到的人都該感恩。”
他總是十分寵溺的爲她剝去外皮,然後送至她口中,那那溫軟的脣輕輕咬着他的指頭,有股酥**麻的感覺,然後看着她一臉誇張的享受着,一邊優雅的嚼着。
他曾經願意放棄全世界,也要看着她吃東西的樣子,沒有想到,此刻回憶起來,卻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刀,一遍一遍的割着他的心。
“二哥,二哥!”
門外響起了熟悉的聲音,夏司麟揉了揉額角,甩掉那些記憶,坐起身來,望着門口道:“進來吧。”
夏意大步進來,一屁股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聲音裡掩蓋不住的興奮道:“二哥,杜橫已被關入天牢,下令不準探視,你猜今天誰來了?”
夏司麟伸手拿過茶碗,慢悠悠的呷了一口,雲淡風輕的道:“除了杜氏還能有誰會要死要活的去看他。”
夏意猛的點頭:“果然如二哥所料,那個杜氏又哭又鬧的要求要見杜橫,現在在天牢外面已經鬧了很久了,所以我特地來通知二哥,咱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夏司麟漆黑的眸光微微閃了閃,幽暗得看不到一點波紋,勾角微勾,露着一抹邪魅的笑,眼底閃着睿智的光,聲音卻依舊四平八穩的道:“派人小心的看着杜橫,杜氏早不要求見杜橫,晚不要求見杜橫,都關了一個多月了,本王回來要重新再審,她就來鬧了。”
這件事情讓夏司麟聯想到,這個杜氏鬧着要探視背後必有人慫恿,說不定她前腳一進監牢,杜橫後腳便莫名的死掉了。
想想房文山的死,如今這杜橫死豈不是更應該被滅口麼?
“二哥是說會有人趁機對杜橫下手?但杜氏可是他的親姐姐,如果不是她這麼護着她弟弟,他杜橫又怎麼可能在房文山手下隻手遮天?”夏意覺得如果杜氏進去是爲了讓杜橫死的,這個想法怎麼說都說不通啊。
夏司麟捏了捏額角,皺着眉道:“你儘管讓人盯着就是,杜氏雖然不會殺他,但保不齊別人不會利用杜氏讓她跟杜橫說點什麼,這萬一要生點什麼岔子,這個案子就真成懸案了,到時候不了了之,咱們都白忙了。”
夏意點了點頭,覺得夏司麟的猜測並無不可,於是站起身來準備告辭:“那我這就回去親自盯着她進去探視?”
夏司麟不置可否的點了點頭,夏意起身擡腳便往門外走。
夏意前腳走,顧輕風后腳便進了門,他垂首立於夏司麟身側道:“主子,剛剛暗衛回報,說看到寧王的人接觸過杜氏,好像還悄悄的塞了她一個東西。”
夏司麟喝完水後,順勢又躺了下去,聲音懶懶的道:“派人盯着她,皇兄要出手了。”
顧輕風應了一聲,退了出去。
夏司麟撐開眼皮,勾起了一抹邪肆的笑,這一開始就是夏若傾給他下的套,他又怎麼會不明白呢?而此刻案子落不到他手上,他自然要想辦法讓這宗案子成爲懸案,這樣對大家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