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厄迪爾!”維納斯用手捂住了嘴巴,她不敢相信他所看到的:那個囚犯是自己的丈夫——塞厄迪爾,他正遭受着刑罰,紅色從頸間的血管裡源源流出。
他在囚牢中被阿拉伯士兵用刑具拷打,一滴接一滴紅色的鮮血,被那些面孔籠罩在陰影之下的獄卒以殘酷的工具壓榨出來。
塞厄迪爾怎麼會被阿拉伯抓起來成爲俘虜了?
難道他的遠征失敗了嗎?不可能啊,他是戰神啊!他怎麼可能戰敗?
“不——”維納斯閉上眼睛,拼命搖晃着腦袋,可當她再次睜開眼,她還是站在囚牢的門口,塞厄迪爾還是在裡面。
這時,夢境中冥冥傳來卡茜利婭的聲音,“姐姐,你有什麼能耐?你拯救不了七夜,也保護不了塞厄迪爾……你看啊!看他那副慘樣,他現在正受着獄卒的折磨呢。而你維納斯呢,你有什麼用?你只會呆在城堡裡,做你的公爵夫人!”
“噢!不!這不是真的!”維納斯嘶喊着,“卡茜利婭,你不要讓我看到這些,求求你不要!”
在觸目驚心的畫面中,維納斯驚醒了。
她發現自己正躺在自己的房間裡。
雖然她現在是醒着的,可她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下一秒。
自己會不會再次陷入那個可怕的噩夢?
她一閉上眼,冥冥中就是一副鮮紅的畫面,
又是那幅畫面,又是那個臉,年輕的丈夫正受着折磨的臉!
維納斯受不了也逃避不了丈夫受苦而死的幻象。
可她能怎麼辦?
看來卡茜利婭是死了也不會放過自己了。
維納斯很清楚妹妹是個怎樣的人,她敢愛敢恨,她任性,她嫉妒。從小她要的東西沒人敢攔住她。作爲姐姐,維納斯一直寬容自己的妹妹,什麼事情都讓着卡茜利婭。
她知道,妹妹極度的任性令她沒有多少朋友,雖然她長得漂亮,可沒有多少人願意與這個任性的大小姐相處。由於沒有很多朋友,總是獨自一人的卡茜利婭開始修煉起了黑魔法與巫術。
忽然,心痛的她似乎又想起了比這些回憶更重要的現狀。卡茜利婭在夢中給自己看的那些幻象,會不會是真的?已經一個月沒有塞厄迪爾的音信了,他不會有什麼事吧?如果那些都是真的,是妹妹的亡靈託夢讓自己看到的,那塞厄迪爾豈不是已經被當作俘虜抓起來了?他是否還活着?他是否還能夠回到自己身邊?
想到這裡,維納斯只覺得自己的未來都是漆黑一片,沒有一絲的光明——現實的世界就和剛纔的噩夢一樣,令人膽戰心驚。
黑夜籠罩着公爵的宅邸。
午夜的時候,家中的僕人們都已經睡着了。
現在,只有維納斯一個人是醒着的。
塞厄迪爾不會死的!他不會死的!
維納斯不斷告訴自己,剛纔的只是夢,一場可怕的噩夢。
因爲根本就沒有證據證明他已成爲敵人的俘虜或被殺害。
她猜想着,擔憂着。
此刻,維納斯對身邊的情況只是半知半覺。
在這種極其疲憊的狀態下,她緩緩站起身,離開了自己的臥室。
維納斯搖晃着身軀,跌跌撞撞朝着一個亮着火光的房間走去。
在這房間裡,小壁爐餘火尚存。維納斯踱步到一個圓桌前,圓桌上燃着一根蠟燭,彷彿這僅存的光亮,能夠將黎明前的黑暗逼到窗外。
壁爐和蠟燭波動的幽光,照出牆上壁畫的色彩,也照亮了她成爲他新娘的那張牀的紗幔。
維納斯來到這裡的時候,臉上的憔悴似乎緩和了些,她回憶起了十五年前的美好時光:在那張牀上,塞厄迪爾曾將她緊緊摟在胸前,答應她將來一定會好好照顧她,在這兒,心愛的丈夫以那麼深刻的愛與她結合。
“我最心愛的人啊,你一定好好會活着,你一定會勝利,你一定會凱旋而歸。”
“嗯,一定會的。”維納斯緊握雙手做出一副禱告狀。
……
正當維納斯站在圓桌前顫抖地深思時,她發現身旁的窗簾動了。
窗簾的後面,浮現出一道白色的倩影,那裡站着一個少女。
維納斯瞪大了眼睛,因爲她看到了卡茜利婭的臉。
“你……怎麼會?你不是已經死了麼?”
驚異的維納斯走向卡茜利婭。
就在她走過去的時候,一陣晚風颳着,那根孤立的蠟燭,那唯一的火光也熄滅了。
蠟燭熄滅了,黑暗降臨。
黑暗中維納斯驚恐而退縮,那張絕美的臉如雕像般凍結。
在那窗簾的後面,卡茜利婭的眼睛彷彿正在凝視着她的厄運。
壁爐中的餘燼。
窗簾外的殘月。
藉助這些微弱的光,使她看清桌上多了一張白紙。
沒有任何心裡的防備與多慮,她打開了那張小小的白紙,注視紙上的信息。
一行紅色的文字。
這是妹妹的筆跡!
“維納斯,我的姐姐,你須爲你的罪惡,得到應有的懲罰。”
夜。
死寂的夜。
彷彿黎明要到來了,可是黎明還沒有到來。
一陣陣風在城堡裡打轉,吹向維納斯所在的房間,捲起窗簾,發出幽靈般的**聲。
“維納斯,我可以爲七夜殉情。而你呢,塞厄迪爾就要死了,你現在卻依舊安然呆在這裡……你卻什麼都做不了!”
又是卡茜利婭的聲音,這陰沉的質問聲如同厲鬼一樣陰魂不散。
是夢,是幻覺,或是亡靈的糾纏?
“啊——”
維納斯發出一聲淒厲的悲鳴。
片刻之後,她跑出了房間,開始在城堡的過道上狂亂地奔跑。
嘶喊着愛人的名字,無休止地狂亂奔跑。
在第一線曙光露出之前,維納斯跑到了城堡的最高點。
無止境的夢魘要走到何時爲止?
她不知道,甚至連想都沒有去想過!
她眼中已有死亡,她手裡握着的便是那張死亡訊息。
漸顯色彩的天幕下,清晨的風吹動她的紅髮。
她跑着,跑着。
終於,城垛的牆在她腳下飛逝,她的腳便踏到空中。
一道白色的倩影落下。
然後,緋色染紅了白色的連衣裙,在城堡下的石路上流淌開來。
而七夜,只能站在城堡上看着,看着悲劇的發生。一連串的幻境,讓七夜不禁幻想,那個女人就彷彿被挾入了古老的書本,然後化爲其中一頁的壓花。
……
“你讓我看這些,不怕我殺了你?”七夜單膝跪在地上,懷中依舊抱着維納斯的屍體。
幻境已經消失,伴隨着幻境的消失,霍爾親王重新站在了耶路撒冷的巷子裡,重新站在了七夜的面前。
“哼哼……恰恰相反,我讓你看到這個幻境,就是爲了殺你。”
說話間,這個銀髮吸血鬼的眼睛開始發出淡紅色的光芒,臉上露出了嗜血的笑。
“你……你說什麼?”這時,七夜已經察覺到了不對的地方,感到一股隆厚的死亡氣息正在向自己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