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卡茜利婭從七夜口中聽到那個女人的名字的時候，她臉上那種溫和瞬間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幽怨。

“卡茜利婭，我在問你話呢。你不會不知道的，告訴我，維納斯現在哪？”七夜質問着她，語氣冰冷。

死寂的城堡中，赤紅色的冥火灼燒着，灼燒着骸骨，灼燒着城牆。

面對七夜這冰冷的話語，紅髮少女的心就和這座城堡一樣，被灼燒着。

剎那間，紅髮少女的眼睛裡忽然充滿了幽怨，那雙幽怨的眼睛死死盯着七夜，那眼神簡直要將這個少年的胸口穿透。

“七夜！你可不要告訴我，你到這裡找我是爲了向我打聽我姐姐的下落的！”卡茜利婭的語氣中滿是與憤怒。她當然憤怒，換做哪個女人都會憤怒，她爲七夜做了那麼多，他卻連不願和她多說兩句話。而維納斯，把他害成這樣，他卻還是放不下她。

爲什麼上天這麼不公平？爲了這個人，她已經死過一次呀！她對七夜的付出哪一點不如她的姐姐？

這些話她並沒有說出來，也已不必說。

“卡茜利婭，我知道，我曾經對不起你……”即使是道歉，七夜語氣的依舊冰冷。

“一句對不起就夠了嗎？你知不知道我在這裡等了你十五年啊，你知不知道……”說着說着，卡茜利婭便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她的眼眶紅了，她的心碎了——她本在十五年前就已死去，她本不屬於這個城，不屬於這個國，也不屬於這個世界。她來到這裡的目的，只是爲了等一個人，一個她愛的人，一個可以讓她付出一切的人。而這個人，就是七夜。

現在，這個人就在眼前。可她呢，她又等到了什麼？

“卡茜利婭，你應該明白，我們已不屬於這個世界，我們都是不老不死的祭品，我們已不可能再擁有凡人所擁有的美好東西，”七夜語重心長，猶如在吟頌聖經一樣，“我們擁有的，是對世人的詛咒與憎恨。”

“詛咒？憎恨？那你爲什麼偏偏還愛着我姐姐？這些只不過都是你的藉口！”她質問他。

七夜沒有回答她的話，因爲他知道，現在說什麼都無濟於事。七夜閉上雙目，沉默片刻後，面朝東方。

“你若不願不告訴我，我也不強求，我自己去找便是了。”說罷，金髮少年轉過身準備離開。

“你……你就這麼狠心？”

這個世界上，什麼纔是最沉重的？死亡，還是愛情？

世人不知道，也無從知道。

但對於卡茜利婭來說，兩者是一樣的，一樣的沉重，一樣的刻骨銘心。

“她在耶路撒冷西邊的莊園，塞厄迪爾公爵的私人城堡裡。”經過心裡的一陣掙扎，她還是說了，即便七夜是這樣對她。“不過，在你身上的封印被解開的時候，她就已經死了，這個生死契約是在十五年前就已經註定的，你知道的。

“這纔像你嘛，怎麼可以小孩子氣呢？”七夜笑了笑，轉身走過來，拾起她身前那件玫瑰色的連衣裙，幫她穿上。

當他爲卡茜利婭繫上衣帶時，卡茜利婭倒在了他的懷裡，“七夜——不要離開我。”

一滴滴淚水滴在七夜的上衣上，讓他的心一片潮溼。

七夜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感受着這個少女的溫度，這次他沒有理由再拒絕。

卡茜利婭偎依在七夜懷裡，擡着頭，一雙淚眼盯着七夜。她實在想看看，這個少年究竟有多麼鐵石心腸。

她活着的時候曾迷倒過那麼多男人，難道七夜就一點都不會動心？

可是不久，她便失望了。因爲她看到七夜的那雙眼睛依舊是那麼堅定，眼中沒有半點憐愛之意。

他還是要走。

“不管怎麼說，姐姐都是塞厄迪爾的妻子，就算死了也是，你無法擁有她……”卡茜利婭淚眼迷濛，“但是，你可以擁有我，即使我現在死了，我卻擁有活人所沒有的不朽的軀體。只要你願意，你不但可以擁有我的身體，還可以擁有我的心。”

卡茜利婭說得很輕很慢，彷彿是在自言自語，其實當然不是的。她只不過想讓七夜明白她的心意。

可是這句話一說出來，她立刻就知道自己錯了，因爲她已看見了七夜的眼睛。這雙眼睛在一瞬間之前還顯得悲傷，現在忽然就變得比冰雪更冷。

不，已不再是冰冷，那眼睛中已有了厭惡與憎恨。

卡茜利婭不由自主地推開了他，向後退縮，怯懦地問：“爲什麼這樣看着我？難道我做錯了什麼？”

“你的話說完了？”七夜拍了拍衣服，轉過身沒有看她，“你的話說完了，我也該走了。”

“七夜，你這是何苦呢？你可以在這裡和我一起好好的，爲什麼非得去見她不可呢？她已經死了！死了！就算你再愛她，她也不會知道的！”

“謝謝你的提醒，謝謝，真的謝謝……”

少年朝城堡的大門走去，沒有理會他。

她寂寞，當她看到七夜轉身離去的時候。因爲這個時候七夜的心，已在遙遠的千里之外。

她心痛，當她聽見七夜說“謝謝”的時候。謝謝，多麼客氣，多麼有禮。七夜的客氣，七夜的多禮，讓她難過，讓她心碎。

但她卻沒有把難過寫在臉上，只是冷笑着：“你真是執着啊。難道你忘記了是誰害你在墳墓裡沉睡了十五年？難道你忘了她對你惡毒的詛咒與封印嗎？她死都不願看到你！”

……

沙漠中，七夜繼續向前走，他還是沒有回頭，一次也沒有。就和他來這裡的時侯一樣。

她死都不願意看到你！

死都不願意！

卡茜利婭的話在他的腦海中迴盪，久久難以平息。

是的，卡茜利婭的話句句都是事實。維納斯，那個令他難忘的人，亦是他永遠的痛。正是維納斯生前的詛咒，纔有了將他封印的生死契約。也是因爲維納斯，七夜纔會變成現在這樣。

這一切，七夜怎會忘記？

但是他還是要去，他必須去，即使他註定不能與她相見。因爲，他始終堅信一件事情，一件他要用生命去證明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