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五章 世事無常
“祭司，你看過雪嗎？”
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躺在一個一身華服的男人懷裡，他叫他祭司。
祭司滿臉的冰霜，現在的他好年輕，但是身上的氣息，卻是生人勿近，就算現在他躺在祭司的懷裡，卻是仍然感覺不自在。
“祭司，你的性子該改改了。”
那男人囑咐道，可能是爲了下一次再受傷躺在他懷裡的時候，能舒服點吧。
祭司仍然沒說話，就是一直在看着他，要不是能感受到祭司身上的溫度，那男人，會以爲他已經死了呢。
“祭司，你說話呀。”
終於，男人忍不住了，周圍實在是太靜了，那麼多人，都不說話，都不理他，他有這麼討人厭嗎？
就算是他高高在上，殺伐果斷，這場戰爭也是他挑起的，但那也不至於一個人都不理他呀。
他費力的擡起頭，又擡起手，去觸摸祭司的臉，觸手之處，沒有感覺。
就像是摸在了虛無裡一樣，但他的手，的確是碰到了祭司的臉了呀，怎麼會這樣呢？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感覺，視線緩緩地上移，他看到了什麼，那一眼，讓他久久不能平靜——
祭司的眼睛裡沒有了星辰，也沒有了大海，更沒有了注視着他的目光，大概是發現了他在看着他，祭司竟然閉上了眼睛，閉的死死的，就連空洞無神都不給他看了嗎？
“你看看我呀，我還活着，你再最後看我一眼呀……”
他在呼喚着，祈求着，想要讓祭司再看他一眼，可是等了那麼久，呼喚了那麼久，都沒有任何的動靜，就像是死了一般。
他的心，在破碎，就連最信任他的祭司，都死了嗎？
“原來，我錯的這麼離譜，我以爲這片土地，是我想要的，是我該得的，可是我居然錯了，你也跟着我一起錯，現在，就只剩了我自己，我還該繼續苟延殘喘嗎？”
他頹廢的說着，周圍不斷倒下的人，發出的吼叫，他都看在眼裡，對，看在眼裡，他們無聲的訴說，就連痛都不願意喊出來，是在怪他還是不願意那麼狼狽呢？
“祭司，我要死了，終於結束了，這片土地，不會再有我的熱血。”
他還在說着，彷彿這樣就能減少一些痛楚，可是滿身的鮮血怎麼會不痛呢？
他只不過是在騙自己罷了。
“吾落……”
等等，他似乎聽到了什麼，他努力的側起耳朵，他的眼角落下了淚，他終於聽到了他的迴應。
“吾落，與黃泉同生，爾命，倒逝予生……”
“祭司，你在說什麼？我怎麼從未聽過？”
隱隱約約的他聽到了祭司的話，就在他的耳邊呢喃着，可是他不明白祭司這些話是什麼意思，他從來沒有聽他說過這樣的話，高深莫測，讓人頭疼的很。
“祭司？”
突然，耳邊的呢喃沒有了，他的世界又一次的恢復了平靜，他試探的呼喚他所信賴的祭司。
“我帶你去看雪。”
一聲輕輕的話語，讓他的心裡的得到了莫大的安慰，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他相信，現在就算是天塌了，他也沒有什麼好抱怨的了，起碼他的祭司還在不是嗎？
“看雪？我還能看得到嗎？”
也許是他的悲觀聲音刺激到了祭司，他耳邊祭司的聲音又出現了，而起還在慢慢的放大，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大……
直到——
“別說了——”
他的腦海開始震盪，他開是想要逃避這震耳的聲音，可是又怎麼可能。
他的一聲費力的吼叫之後，世界戛然而止！
是的，周圍的一切在他的眼前就那麼靜止了，所有的一切，快要倒下的士兵，還有拿舉起的武器，張開的翅膀，拋出的火焰，噴出的鮮血……
所有的所有，都靜止了。
“祭司，祭司，他們，他們都怎麼了？”
等他說完的時候，就感覺到了身後的人像是慢慢的把他安放在了地上一樣，他的身後，變得空無一物。
躺在地上，就看到了他的視線正上方，零零散散的金色的光點飄散在他的周圍，像一個保護罩一樣在保護着他。
可是，祭司呢？
他不明白，祭司爲什麼丟下了他，讓這些光電來陪他，他不明白。
“帶你去看雪……”
這是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也是祭司的最後一句話，他絕望的把頭外向一邊，不再去看那些礙眼的光點，即使它們很好看。
在他眼睛撲朔的空隙之間，他再一次的看到了驚人的一幕——
那些人，那些靜止了的人，在模糊着，不斷地模糊着，從他們是身上，和自己的上方的那些星星點點別無兩樣的光點就那樣從他們的身上分離了出來，直到最後，完全的變成了那光點。
原來，自己周圍的那光點，就是祭司，他沒有離開自己，還在好護着自己。
終於，這片土地上就只剩了他，孤單一人，天地之間，漸漸的發出了耀眼的光，在一瞬間淹沒了那些星星點點，又在他的身邊停留了許久，像是在和親人告別一樣。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都要死了，還要憐惜一下嗎？
再見……
“祭司，這雪，很好看。”
凰宇煉躺在牀上，睡夢中的事情，那個人，是他，他想起來了，他就是在那裡重生的，被他的祭司呼喚到了這裡。
在那白光裡，凰宇煉一個人不知道睡了多久，腦海裡的一句“帶你去看雪”一直在不停的縈繞着。
也正是祭司的那句話，讓他一直堅持到了最後，堅持到了現在。
他看着窗外開始漸漸變白的天地，凰宇煉知道，凰族的好日子不會太久了。
他在半夜時分，一個人出了房間，走在凰族交錯的小路上，帶着記憶裡的東西，他朝着那個方向去了。
“祭司，你睡了嗎？”
“族長大人，這麼晚了，有事嗎？”
滿星火睡眼朦朧的看着面前的人，有些的摸不着頭腦，難不成帶他看了一場雪，把他救了，就突然愛上他了？
“沒什麼，就是有件東西，放在我這裡沒什麼用，給你吧。”
凰宇煉說着話，從懷裡掏出了一個小瓶子，翠綠色的，發着光，很好看。
“大人辛苦，快回去睡吧，今日傷了，該好好休息纔是。”
滿星火也不請凰宇煉進來，早早的下了逐客令，心裡還在想着，今日並無什麼異常，怎麼感覺凰宇煉就跟換了一個人一樣了呢？
“好。”
凰宇煉答應了一聲，也沒在說什麼，聽着滿星火的話，還真的就回去睡了，沒有一絲一毫的耽擱。
滿星火有些的莫名其妙的關好了門，在燈下仔細的瞅了瞅凰宇煉交給他的瓶子，裡面像是有什麼東西，像流沙一樣的東西。
小心翼翼地，滿星火打開了瓶子，裡面的東西溢了出來，就那麼一瞬間，整個屋子都亮了許多，那些星星點點的沒有擴散到整個屋子裡，就只在滿星火的面前停留着，像是久未見面的老友一樣，在訴着心扉。
夜漫長而無味，但在睡夢裡，卻是過的飛快。
天將亮的時候，滿星火打開房門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沉痛至極，眼睛裡的決絕，是那麼的明顯，他一路不停，路上有人給他行禮，他也是一反平常的直接掠過了。
滿星火很急，很急。
果然，在禁地的入口處，找到了在那裡打坐的凰宇煉，看着他氣定神閒的樣子，滿星火手裡的劍迅速地飛出，朝着凰宇煉地面門直直地衝了過去，沒有一絲的停頓。
“你把我師父怎麼了？”
滿星火一個閃身到了凰宇煉的面前，在那劍碰到凰宇煉之前，一把抓住劍柄，架在了凰宇煉的脖子上，看着他，企圖得到一個滿意的回答。
“我忘了，你不是他，你只是按他的命令帶我回來，帶我去看雪而已。”
“我問你我師父呢？”
“死了，在很久之前就死了。”
凰宇煉閉着眼睛說道，他害怕睜着眼睛看到滿星火的臉，那張與他相似的臉。
“是你害了他，他燃燒了自己，換了你回來。”
滿星火的劍更近了一分，凰宇煉的脖子上，滲出了一道血絲。
“你殺了我吧。”
“你是凰族的首領，我不殺你，以後，你會受到懲罰的，你本不該活着。”
說完時候，滿星火收起了劍，臉上的變得面無表情，一轉身，走進了禁地。
禁地裡的一切沒有什麼變化，但是在滿星火的眼裡，無論這裡有多麼的美，多麼的好看，生機有多旺盛，在他的眼裡，都透露着一股濃濃的死氣。
“你來做什麼？”
凰在遠處遠遠的看着滿星火，在他看向自己這裡的時候，她的身上，氣息瞬間擴散，在自己的周圍形成了一個無形的保護圈，同時也在警告着遠處拿劍的那個人。
“我來看看你，也看看你的孩子，快生了吧。”
“是啊，快生了，很快就會見到她了。”
滿星火總感覺凰在說這話的時候，都快把牙給咬下來了，有這麼恨嗎？
不過既然這樣，那不如……
“我過幾日再來，夫人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