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緊盯着慕容霜的眼睛，想知道是不是他猜的那樣。雖然他心裡知道這些人跟慕容霜是沒有一點交集的，她是絕對不可能因爲他們而殺了自己報仇的，但是他真的在慕容霜的眼裡讀到了仇恨。

“我是要殺了你，不過不是爲了他們，而是爲了我師兄。”慕容霜回道，話裡沒有一絲溫度。她現在必須這樣，必須冷漠，因爲她很清楚一旦心軟，放過了南墨笙，她就對不起師兄了。

“你的師兄？”南墨笙感到很是驚嚇，“你師兄是何人？”他是殺了不少人，但他真的不知誰是慕容霜的師兄。

“他叫銀風，你不認識，但是隻有殺了你，才能救得了他！”慕容霜頓了頓說道，“我來此就是爲了尋你報仇，我知道這樣對你很不公平，但是我必須這樣做，我沒有其他法子。”

“這……霜兒，我怎麼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既然我根本不認識你師兄，你爲何還要來尋我報仇？”南墨笙不解地望着她，眼裡佈滿迷霧，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誰能告訴他？

爲何前一刻還對他體貼入微關懷備至的霜兒，只不過出去了半晌，回來之後便說要殺了他報仇的話？他真的很不理解這期間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使得慕容霜要這樣對他。

“是你的來世！”慕容霜低着頭，不敢去看南墨笙的眼睛，她要讓自己保持着清醒的頭腦，清楚地知道自己該做什麼。

“說出來你可能不會相信，但的確是真的！我是來自你們這個朝代一千年後的人。我和我的師兄從小青梅竹馬，感情甚好，我們甚至已經約定好了未來，要攜手共度白頭的。但是他卻因爲我的一時不慎，爲了救我而丟掉性命。我的師父告訴我，只要來到這個朝代，殺了害死我師兄的仇人的前世，他便有辦法扭轉乾坤，救回師兄。因而我來到了這裡，爲的就是要找到那個人，殺了他！”

“而我就是你要找的那個人？”花了好半晌的時間，南墨笙才從慕容霜的眼裡確定她所說的不是玩笑話，她真的是來自距離現在一千年後的人，她來到這個地方是爲了殺死仇人的前世，救活她的愛人。

慕容霜點頭作答，在心裡無力地嘆息着，她終於可以把心裡的秘密說出來了，但是爲什麼，心情還是這樣的沉重呢？“所以你現在要殺了我是嗎？”南墨笙又問。

慕容霜依舊垂着腦袋，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猜不到他現在是何心情，但是她現在要殺了南墨笙，這是事實，她只能點頭。

“你真的下得了手嗎？”南墨笙望向慕容霜，眼裡深深的痛色，“我們相處的這些時間，雖然不算太長，但我對你……”

“我知道你對我很好！我一直都很感激你！但是我不可以不救師兄的，所以對不起！”慕容霜終於不再沉默，擡起頭來看着南墨笙說道。眼裡是深深的歉意，她知道現在說抱歉沒有用，對不起三個字什麼也辦不到，只會讓人心裡更加難過罷了，但是她能說的卻也只有這三個字了。

“好，我知道了！”南墨笙低着頭，嘴角抽起一絲悽苦的笑，“我畢竟比不得你師兄！”“不是這樣的，是師兄他爲了我而喪命，所以我必

須爲他報仇……”慕容霜開口解釋道。

看着南墨笙這樣難過的樣子，她真的很想安慰下他，但是她知道自己根本做不到。而南墨笙也不需要，他揚手打斷她：“不用再說了，我都明白！你要爲你師兄報仇就來吧！”

南墨笙已經做出一副隨時準備受死的模樣，但是他這樣，更加讓慕容霜心疼不已，不捨得下手。“南墨笙，你可不可以答應我，跟我真真正正地打一次？”慕容霜目光懇求地看着他說，“你跟我打吧，我知道你很厲害，我不一定是你的對手。但是就算死在你手上，我也不會怪你的，只要能讓我做完我該做的就好！”

她非常確信，她不是南墨笙的對手，她是打不過他的。但是爲師兄報仇是她來此的目的，就算是敗了死了，只要她拼盡全力了就夠了，下到黃泉她也可以說對得起師兄。

所以她不要南墨笙讓她，不要看着他爲了成全她而選擇犧牲自己，她要和南墨笙來一場堂堂正正地較量，用輸贏來決定結果。

但是南墨笙聽了她的話後卻只是笑，他低着頭壓低聲音笑着，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他心裡是哀傷而是真的爲她的話感到好笑。

過了好半晌，南墨笙的聲音才慢悠悠地響起：“霜兒，你知道嗎？當永晴死了之後，我真的覺得活着沒有意義，好長一段時間都覺得人生了無生趣。是你來了，是你告訴我活着很好，會遇到很美好的人很美好的事，我相信了，因爲我遇到的你便是很美好的人，和你相處的這段時間便是我遇到的美好事情。因而我始終是對上蒼心懷感激的，直到你說出這番話之前都是如此的，但是現在……”

“對不起！”她能說的還是隻有這三個字，她的眼睛突然很酸，很花，一層層的霧氣擴散開，像是要下雨的天氣。

“算了，不要再說這三個字了！”南墨笙嘆了口氣，面上揚起輕輕如風吹開的笑容，“你知道我爲什麼要殺了四夜嗎？”

慕容霜還沒來得及問原因，南墨笙便自行公佈了答案：“因爲他曾經試圖傷害你，我絕對不容許任何人傷害你！”

眼裡的霧氣隨着這話的響起而加大擴散，終於不堪重負，掉了下來。她竟然流淚了，她很怕被南墨笙看見，急忙轉身抹掉。

南墨笙的聲音繼續從她身後傳來：“我這樣關心你，着急你，擔心你，愛惜你……絕不僅僅是因爲當你是朋友，而是我早已愛上了你！”

“你說什麼？”慕容霜慌忙轉身，望着南墨笙慌張地問道。她的臉上還有未拭去的淚痕，她自己未有所覺，南墨笙卻是看見了，走過來，伸出手來爲她輕輕抹去，溫柔得像是春天裡的風。

“霜兒，我可以心甘情願被你所殺，幫你救回你師兄，我只求在臨死之前能完成一個願望。”南墨笙雖然在笑，但是笑容裡卻是令人難以忽視的哀傷。

“什麼願望？”這一刻她覺得就算是要她上刀山下火海都無所謂，她也要幫他完成，因爲那是他臨死前的願望。

“我想娶你爲妻！”南墨笙笑容暖暖地看着她，那一笑，似乎可以融化冰川河流，無論她心裡有多少障礙都可以被

化除。

她怎麼可以不答應他呢？那可是會爲了她而甘願犧牲自己，臨終前的唯一願望，她怎麼能不替他完成？

得到了慕容霜的答應之後，南墨笙立刻就像沒事人一般，開開心心地張羅着操辦婚事，他說會盡快完成，不會讓她等太久。

慕容霜很想告訴他一切從簡就好，她不需要那些精緻昂貴的衣服，有個新娘的模樣就行了。但是她卻只是想想，不敢開口，她怕南墨笙會誤以爲是在嫌他顧着操辦，浪費時間。

其實她哪想要南墨笙死呢？南墨笙可是在這個世界上除了夜無殤之外對她最好的人，如果不是爲了要救師兄，不是別無選擇的話，她怎麼也不會做出傷害他的事情來。

現在她真的有些不敢面對那一天的到來，真的很希望時間就停留在現在，停留在婚禮之前，她可以看着南墨笙忙裡忙外笑容滿面的樣子。

她真的不敢想象婚禮之後，她會親手殺了他，當時是什麼樣的情形，他會不會到死的那一刻也還是對她滿臉微笑？一想到這裡，她的心情便瀕臨崩潰。

但是那一天還是很快就來臨了，南墨笙並沒有宴請任何賓客，出席他們婚禮的都是丞相府的下人。管家最爲德高望重，所以南墨笙請他做主婚人。雖然大家都爲南墨笙此舉感到驚訝，但是畢竟是他們的丞相大婚，誰也不敢做掃興的事，都乖乖地聽從南墨笙的安排。

帶着酸澀不已五味雜陳的心情披上了如同紅雲一般的新娘服，在喜婆的幫忙下戴好了鳳冠霞帔，看着鏡中被金釵銀環裝飾得珠光寶氣的自己，美麗靚人，璀璨生光，連她自己都有些快認不出來了。

難怪人家都說女人一生中最美的一天便是當新娘子的時候，這話真的不假，想寧月珍披上婚紗的時候也是絕美無比。只是如果她現在是真的在嫁人，真的要和心愛的人共攜白頭的話，她的心情一定會是非常開心，非常幸福的。

但是現在，她很清楚，她這麼做只是在跟南墨笙談一筆交易罷了！她跟他成親，然後他把命交給她，多麼公平的交易？多麼可怕的交易？

她突然覺得很恐懼，恐懼着四周的一切，突然很想逃避，逃得遠遠的。

“好漂亮啊，新娘子真是太漂亮！”喜婆一邊讚美着她，一邊替她蓋上紅蓋頭。吉時已到，喜婆便領着她出去，到大堂去跟南墨笙拜堂。

蒙着蓋頭，她只能看到自己腳下的路，一步一步地走着，恍然覺得路是那樣的漫長，不知道要走多久。像是過了很久，喜婆才吆喝似的喊了聲“新娘子到”！然後把她交到南墨笙手中。

南墨笙的手很暖，就像是他那永遠溫暖的笑容一般，牽着她每走一步都很小心，生怕一不小心她就會摔倒似的。想着這樣的人，很快就要喪生在自己手中，慕容霜突然覺得很想哭，也不想再拜堂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人聽到了她的心聲，在要拜堂的時候，有人大喝一聲：“慢着！”那人的聲音很響亮，一下子就將屋內的一片熱鬧氣氛都給打斷了。

但是那人的聲音卻是那樣熟悉，熟悉得讓她的心臟抑制不住地顫抖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