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0 什麼都不會有了

衛卓齊擦去淚水，利索地脫掉身上的襯衣，扯開布料，迅速地幫顧青蘿止了血。 他甚至不敢去探她的鼻息，他無法承受那種結果。他將她抱起來，飛快地往墓地外跑，耳邊的風呼嘯而過。

她的臉色愈發的蒼白，原本靈動的眸子，始終緊緊地閉着，就像再也不願意看他一眼。

“蘿蘿，我錯了，我再也不會丟下你了，我知道錯了，你不要這樣懲罰我！該死的人是我，不是你！”

衛卓齊不斷地重複着歉疚的話語，直到這一刻他才終於敢直面自己的內心，原來，只要她能活着，什麼都不重要。原來，他是這麼愛她，這麼怕失去她。

黑色的車子在路上飛快的行駛中，溫暖的陽光落在顧青蘿平靜而又蒼白的臉頰上。

醫院急診室外，衛卓齊坐在長椅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他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染紅，同樣滿是鮮血的手上，緊緊地握着顧青蘿自殺用的那把槍，走廊裡靜的可以聽到他重重的呼吸聲。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響起，尹梓沫跟顧亦寒趕了過來。尹梓沫看到渾身是血的衛卓齊，腳下一個踉蹌，顧亦寒連忙扶住她。

她推開顧亦寒，衝到衛卓齊身邊，聲音顫抖，“青蘿呢？青蘿在哪兒？”

衛卓齊就像沒有聽到她的問話一樣，始終緊緊地盯着地面。尹梓沫不由地拽住他的胳膊，用力地搖晃，“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說呀，你到底對青蘿做了什麼？”

顧亦寒走到尹梓沫身邊，握住她的肩膀，“小沫，你先冷靜一點兒。”

“我怎麼冷靜？明明上一次見面的時候，青蘿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就……”說着，尹梓沫憤怒地看向衛卓齊，“都怪你！如果不是因爲愛上了你，青蘿就不會變成這個樣子！爲什麼唐心怡懷着你的孩子，你就要娶她！青蘿懷着你的孩子，你就要拋棄她！你憑什麼這麼對她？”

尹梓沫奮力地拍打着衛卓齊，“你這個負心漢，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裡？你走，你給我走！你去娶你的唐心怡，青蘿纔不會想要看到你！”

說着，尹梓沫用力地想要將衛卓齊拽起。衛卓齊則是始終坐在原地，他握着槍的手緩緩地收緊，她應該是對他失望透頂了，纔會想要離開這個世界。

她曾經是那樣樂觀開朗的女孩兒，如果不是遇見了他，如果他沒有因爲那個賭約去接近她，一切都不會是這個樣子。

他是劊子手，是害的她這樣悲慘的劊子手，他纔是不該活在這個世界上的那個人。

顧亦寒攔住情緒激動的尹梓沫，尹梓沫撲進他的懷裡，淚水無助的滑落，如果青蘿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她該怎麼辦？

“噔噔噔！”一陣高跟鞋的聲音，衛卓雅跑了過來，看到坐在長椅上的衛卓齊，臉色立即變得蕭殺，她幾步走到衛卓齊身邊，毫不猶豫的揚起手，給了他一巴掌。

“啪！”響亮的耳光讓衛卓齊的臉偏了過去，衛卓雅憤怒地看着他，“你給我現在就回衛家，馬上去唐家賠禮道歉！婚禮必須重新舉辦，由不得你耍性子！”

衛卓齊就像完全沒有反應一樣，他盯着地面，腦海裡全都是跟顧青蘿相關的回憶再閃現。

爲什麼，他沒能早一點兒認清自己的心？如果，他夠勇敢，今天就不會是這樣的局面。他本應該保護她，結果卻一直讓她這樣痛苦！

“衛卓齊，你聽到沒有？你現在就跟我回家！衛家跟唐家現在已經亂成一鍋粥了，你必須回去，給所有人一個交代！”說着，衛卓雅想要拽起衛卓齊。

衛卓齊用力地將她的手甩開，衛卓雅被推了一下，這才注意到衛卓齊手裡還握着一把槍。她嚇了一跳，連忙走到衛卓齊身邊，試圖拿過衛卓齊手裡的槍。

“你瘋了嗎？你拿槍做什麼？快點兒把槍給姐姐！”衛卓雅已經被嚇得變了臉色，剛纔光顧着生氣，沒仔細看，直到現在她才發現，衛卓齊身上有大片大片的血跡。

衛卓齊終於有了反應，他躲開衛卓雅的搶奪，將槍拿遠了一些，聲音冷漠疏遠，“不要碰我！”

“好，我不碰你，小齊，快點兒把槍給姐姐。”衛卓雅努力保持着淡定，耐心地勸道，才這麼一會兒，小齊怎麼就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不會有婚禮。”衛卓齊收回視線，擡起頭看了一眼急診室的燈，“我也不會去道歉，什麼都不會有了。”

顧亦寒看着他臉上蕭殺的表情，已經猜到了七八分，如果青蘿今天不能從手術檯上下來，衛卓齊就會拿着那把槍，對着他自己的腦袋開一槍。

衛卓雅見衛卓齊表情冷漠，心中有些吃驚，順着他的視線看向急診室的大門。

時間一分一秒的走過，衛卓齊始終保持着那個姿勢，不管衛卓雅怎麼勸都不肯把手上的槍拿開。

歐陽天舜趕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兩個小時之後，顧青蘿還在搶救中。他看着急診室緊閉的大門，忽然上前，拽住衛卓齊的衣領，憤怒地揮出一拳。

衛卓齊不躲不閃，結結實實的捱了一拳，倒在了地上，嘴角被打的出了血。衛卓雅見狀，想要上前攔住歐陽天舜。

顧亦寒卻忽然攥住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過去。

歐陽天舜蹲在地上，死死的拽住衛卓齊的衣領，“你這個人渣，如果她有任何的意外，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說完，他憤怒地推開衛卓齊，衛卓齊就像沒有任何的感覺一樣，衛卓雅連忙走到他身邊，拿出手帕幫他擦去臉上的血跡。

衛卓齊將她的手推開，搖搖晃晃地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握緊手上的槍支，手心在不住的顫抖，時間過去的越久，他心中的恐懼就越大，他不能，絕對不能失去她！

歐陽天舜走到牆邊，奮力地揮出一拳，爲什麼，他還是晚了一步？青蘿，因爲是告別，你纔想要把自己交給我的嗎？究竟是爲了什麼，可以讓你這樣輕易地放棄自己的生命？

手術室的燈忽然暗了下去，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屏住呼吸看向門口。

嬰兒房外，尹梓沫看着躺保溫箱裡的小嬰兒，因爲早產，他只有四斤多點兒，不過醫生說，雖然早產，但是他的身體各項指標基本正常。

小傢伙的臉上皺巴巴的，看不清五官，一點兒也不像他爸爸媽媽那樣漂亮。尹梓沫不由地撫上自己的小腹，他們的寶寶將來也會這樣醜嗎？

青蘿，究竟是什麼讓你突然改變了想法呢？是因爲這個跟你有血緣關係的小傢伙嗎？尹梓沫心中有些悵然，轉身想要離開，卻看到了穿着病號服的蘇瑾。

蘇瑾在一個傭人的攙扶下，隔着玻璃牆，正一臉慈愛地看着自己的寶寶。雖然臉色蒼白，可是，此刻她的美斂去了讓人無法直視的精緻，多了一些溫暖。

感覺到尹梓沫的注視，蘇瑾收回了視線。她勾起脣角，露出一抹蒼白的笑容，“她怎麼樣了？”

尹梓沫下意識地收緊手心，搖了搖頭，“她現在還沒有醒過來，醫生說，她可能隨時醒過來，也可能……一輩子都不會醒過來了。”

尹梓沫的眼角不由的變得有些溼潤，那麼活潑的青蘿有可能一輩子都要躺在病牀上，想着，她的心裡滿是心酸不捨，顧家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對青蘿而言的確很難接受吧。

“她可能只是一時衝動，你……你會怪她嗎？”

蘇瑾搖了搖頭，“她從一開始的時候，就從來沒有接受過我，可能她在乎她父親了，纔會這樣，不管我怎麼否認，顧止安之所以會開車撞歐陽雄，都是由我跟他離婚引起的。而我對顧止安做的事情，在她看來太過冷漠無情了。不過，我真的沒有想到，她會這樣對我甚至去自殺。她當時就像是完全失去了控制一樣......”

蘇瑾一想起當時顧青蘿拿着槍指着她的畫面，渾身還是忍不住發冷。尹梓沫聯想起顧青蘿在她面前失控的那一次，又想起顧亦寒曾經跟她說過的青蘿小時候發生的事情。眼角不由的又溼潤了幾分。

小時候親眼看到自己的母親自殺，怎麼可能對青蘿沒有影響。雖然她表面上看上去樂觀開朗，其實，她比任何人都要敏感脆弱。

旁邊一對年輕的夫妻抱着孩子走過，男人笑着逗弄着懷裡的孩子，“寶貝兒，來，笑一笑。”

女人嬌嗔地看着他，“他這麼小，哪裡知道你在說什麼？”

“你懂什麼，這是我兒子，我們兩個心有靈犀，他當然知道我在說什麼。”男人一臉的驕傲，女人露出一抹無奈卻又甜蜜的笑容。兩個人漸漸走遠。

尹梓沫心中多了幾分感慨，“你真的打算徹底了離開顧家了嗎？”

蘇瑾不由地看向保溫箱裡的孩子，眼中閃過一抹猶豫，“我現在走一步算一步，只想讓寶寶趕快健康起來，其他的，就等以後再說了。倒是你，真的要嫁給蘇浩然了嗎？”

尹梓沫眸光一沉，脣角帶着幾分苦澀，“我要嫁給蘇浩然，不是正和你的意嗎？在你眼裡，我一直都配不上他。”

蘇瑾釋懷地笑了笑，“那些話，說白了，是我在嫉妒你，我嫉妒你可以在這麼美好的年齡遇到他，和他相知相愛相守，也嫉妒你可以得到他那麼多無條件的寵愛。我這輩子，毀就毀在一個不甘心上。雖然不知道你們在搞什麼名堂，可我知道，你們是不會分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