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發身前的情形一直在變,心也愈發痛了。
那個他曾經最疼愛的妹妹,就這麼離開了他的世界。
就在紀發渾渾噩噩的時候,一陣模模糊糊的聲音忽然從黑暗之外傳入耳朵裡。這種聲音極具穿透力,彷彿是從另外一個世界傳來的。
“外地小子來津天市創業,並獲得了非凡的成就,在古文化街有家老字號,名爲《德雲紀》,可惜因爲犯法,《德雲紀》內屬於他的股份近期被凍結……”
“……”
“……”
“紀婷婷告訴我方記者……”
“……”
紀發聽到的所有話都是病房裡的電視機中傳出的聲音,全是真實存在的新聞。
當這些聲音入了紀發的耳朵裡時,他心臟先是一縮。
我的資產全被凍結了?
我成爲了人人喊打的罪人?
我的員工們被不知名的人打了?
本來紀發聽到這些的時候,憤怒到了極點,因爲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牛功。他猜測,那些打傷他員工的人就是牛功派去的,凍結他的資金後面也有牛功在出力。
只是接着,當紀發聽到新聞裡報道紀婷婷的時候,眼皮卻不着痕跡地跳了跳。
那是什麼聲音?
那聲音說……
婷婷還活着!
如果此刻紀發的身體連着心跳儀,外人一定看得出來,紀發心跳頻率猛地劇烈起來。
那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
思維生活在黑暗裡的紀發這個時候不知該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只知道先前聽到自己破產的壞心情全被沖淡了,明明周遭世界很黑暗,卻顯得明朗之極。
婷婷活着呢?
婷婷沒有死?
紀發想要哈哈大笑,想要張狂大笑,想要喝一些烈酒然後好好地笑一笑,再好好地哭一哭,可是他什麼都做不了,更無法笑出聲。
儘管如此,他跳得愈發快速愈發猛烈的心臟已然能證明他此刻的心情。
他興奮得心臟幾乎都要破胸而出了。
婷婷,我的妹妹,只要你活着,別說破產,哪怕我代你去死又有何妨呢?
這一輩子,我最不
容忍別人欺負的,就是你啊!
婷婷沒死就好……
婷婷沒死最好……
我……我……我回去就燒香磕頭拜佛!
子不語怪力亂神?不,我要開始語了……
我要拜佛燒香,感謝天上地下無數神佛的庇佑。
只要妹妹一切都好,我受到怎樣的苦難都行。
紀發實在難以表達當聽到紀婷婷還活着的時候的心情,那是一種淚水幾乎都要奪眶而出的欣喜感,那是他這輩子最高興的一刻,不爲別的,就爲他得知妹妹還活着。
他幾乎都要哽咽出聲了。
頓了半晌,紀發心情又沉悶了下去。
我現在連清醒都做不到,婷婷活着的消息,大概也是假的吧?
我現在生活在夢中,在潛意識裡,接觸到的東西自然不是真的。
這也就是說,婷婷的確是死了,所謂的活,不過是我潛意識想讓她活?
想到這兒,紀發的情緒又變得萎靡起來。
他將電視裡播報的新聞當成了潛意識裡生成的幻覺。
他心頭的死氣愈發濃郁了,那種人生大起大落的感覺讓他心頭一陣悲哀。
他胸口有口氣,幾乎要憋炸了。
便在這時,一道大罵聲忽然響了起來。
“紀發,你就是個懦夫!現在牛烈焰在毀壞你的產業與血汗,在派人毆打你的員工,還有一個東瀛人在肆無忌憚地挑釁你,難道你就要一輩子睡在牀上嗎?你還是不是一個男人?本來我還以爲你紀發是個多麼棒的男人,現在看來,你不過是令人可笑的弱者罷了!你根本不配做一個男人,你甚至連個羸弱的女人都不如!”
這是誰?
這是陳姐的聲音?
她竟然罵我懦夫,罵我不敢站起來與牛烈焰對壘?她還罵我連個羸弱的女人都不如?她知道我承受了多少苦難嗎?她知道我爲了救婷婷,中了多少刀嗎?
埋怨了一下後,紀發的心開始慼慼然了。
如果能做出動作,紀發現在一定會皺緊眉頭。
就在這個時候,又是一道罵聲響起。
“紀發,我沒想到你會是那麼懦弱的存在!你現在躺在牀上有什麼用
呢?你不配讓鶯鶯喊哥哥!你一點也不勇敢!你……你就是一個……廢物!”
這是黃鶯鶯的聲音嗎?
當意識到思維陷入黑暗裡時,紀發便一個勁兒迫使自己清醒過來。可現在,紀發的衝勁兒忽然打了大折扣,心也一下沉入了谷底。
他忽然有些疲倦。
他疲倦得想睡去。
他……
他真的好累。
爲什麼連鶯鶯你這樣恬靜的女孩,也要這樣刺激我?
難道連你,也認爲我非常不堪嗎?
我剛回到家不過四個月的時間,就面臨了那麼多事情!我的父親險些被打,我的妹妹店鋪險些受騙,我遇到了曾經追求而不可得的拜金女,遇到了那個羞辱我的情敵,後來妹妹又被綁架,我再次勞於奔波,再次與惡勢力鬥智鬥勇……
後來我又經歷了很多事,我幾乎沒有閒過,即便閒着的時候也是被打進醫院的時候。
那五年外出遊歷中,我更經歷了許多人生苦痛。
若是旁人,面對這些事情早就垮了!
我已經堅持到了現在,你還想我怎麼做?
難道我還不夠堅強,還不夠勇敢嗎?
我……真的已經盡力了啊!
你們知道環顧四下全是敵人而沒有一個朋友的感覺嗎?
你們知道當我唯一的兄弟黃輝消失不見,我再次面臨孤獨的危險時的感覺嗎?
你們知道我心愛的女人一個個離我而去的感覺嗎?
你們都知道什麼?
難道在你們眼中,我一定要面對任何危險都得上,面對任何敵人都要不停歇地抗爭嗎?我也是人,我不是神仙啊!
憑什麼……
我……真的很累。
你們知道,我多想好好休息一段時間,是在家裡休息而不是在醫院修養嗎?
你們知道,我多想沒有敵人的干擾,就那麼陪伴着愛人過着安靜的日子嗎?
你們什麼都不知道!
悲痛,淒厲,痛苦……
一瞬間,人間所有令人難過的情緒都出現在了紀發心頭。
他若醒着,此刻必然會心痛地蜷縮起來,像個可憐的孩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