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天一色星夜垂，濤聲依舊唱訇鏘。沒人知道茶夾碼頭是誰發現的，是誰修建的，是誰開始用它來進行專門走私的，總之，茶夾碼頭這裡沒人收費，沒人看管，更沒人打擾，有時候甚至能出現好幾個不同的走私團伙在這裡出貨進貨的情況，這樣儼然已經成爲了走私者的樂園。

茶夾碼頭的寧靜被輪胎壓路的“嘎啦”聲所打破。黑霧中，一個頎長的黑影緩緩停靠在碼頭堤壩的起點處。就像舞臺劇中突然打亮的燈光，一束柔和昏黃的光線忽然從車窗**出，在空中畫了一個圈之後迅速熄滅，如此反覆了三次。第三次燈光熄滅後，大海的另一頭同樣亮起了燈光，同樣是三閃三滅，然後乘風破水的聲音傳來，海水越來越激烈的拍打着亂石。

“嘭嘭！”車門被打開，但依舊沒有開燈的跡象。“真夠謹慎的！要是帶個紅外線探測儀來就好了，上面幾個人一目瞭然。”我嘆道。邢璐望着黑暗中的汽車道：“怎麼，害怕了？”

“是啊，畢竟就我們兩個人而已。我已經通知強子了，要不等他們來了再動手？”我誠實的回答道。

“就你這膽兒當初也敢硬闖鬼王黨？”邢璐鄙視道，“我真替自己感到害臊。”我也不生氣：“這能比嗎？那時手裡有槍，突突起來都能把死人打哭了，現在有什麼？”我手心向上，雙手成爪，“真氣嗎？抱歉，老子可不會龜派氣功。”

“嘩啦啦，嘩啦啦”岸邊的潮水越來越洶涌密集，浪花濺起，越過堤壩，拍打在壩面上，走私船終於抵達了岸邊，從船上快速的跳下來一個人，蹲在岸邊做着什麼，我猜是在固定船隻，將繩子套在鐵樁子上。與此同時，汽車終於又開動了，駛上了堤壩，迅速拉近與走私船的距離，最終於那個下船的人順利會師。

“我們靠近一點。”邢璐嫌現在的地方太遠聽不到對方的談話，貓着腰起身準備往海水裡泡。“我的個親孃嘞，你把我的話當放屁啊！不是說好等強子他們來了再行動嗎？”我狠狠拉住邢璐，差點沒把她壓在身下。

“我有答應過嗎？”邢璐一把推開我，把手機用塑封袋封好，“還有，叫娘就算了，老孃可沒你這種兒子。”望着消失在視野中的邢璐，我哀嘆一聲：“爲什麼我每次都會遇上不聽指揮的？”有樣學樣，包好手機，終究還是跟了上去。剛一下水，就把我渾身激靈了一陣子，不是夏天嘛，怎麼這麼凍？

身爲生於江南水鄉的男兒，我的水性還是可以的，沒兩下就追上了正努力往前遊的邢璐，定睛一看，差點沒嗆着海水：“狗刨？這也敢跳海？”邢璐吃力地瞪了我一眼：“要你管！”不由分說整個人壓在我身上，“快過去！”溫香軟玉撲滿懷，尤其是後背上傳來的那兩處驚人的質感讓我連喝了好幾口海水才清醒過來：“老子不是你的坐騎！”

“你們晚了五分鐘。”船上的一個人語氣中透着些許不滿。

“不好意思啊，船老大，路上堵車。”一個聲音回答道。

“是傑克。”邢璐趴在我背上說道，說話的口氣吹得我耳根子癢癢。

“少胡扯了！大半夜的路上也會堵車？”船老大雖然長年泡在水上，但腦子明顯沒有進水，“要是再晚五分鐘，我就直接開走了。沒想到現在連老外也開始沒有時間觀念了！”靠近了一些我才能隱隱約約的看到船老大的船居然是一條老式的漁船，船身鏽跡斑斑，破破爛爛，船頭的側翼用白油漆刷着大大的三個字“瓊海漁13xxx”，後面的數字因爲油漆的脫落和環境的影響已不可見。這條走私船是退役的漁船改裝而來的！

“哈哈哈，這不是你還沒走嘛。”自己理虧在先，傑克也無話可說，遞上去一支菸，摟着船老大的肩膀兩人開始低頭竊竊私語，我們因爲離得遠，已經聽不到他們的話了。“再靠近一點！”邢璐命令道。我堅決搖頭：“不行！再近很容易被發現的。”我們現在距離傑克他們也就十幾米的距離，兩人泡在水裡沒有任何的遮擋物，要不是這黑天黑地的環境我們兩早就暴露了。

背後一陣悉悉索索，我連忙一把托住邢璐的屁股：“你幹嘛，就不能老實點兒？”邢璐惡狠狠的掐住我的手臂：“你不過去，那我就自己游過去，你快鬆手！”

我被邢璐的這一突如其來的死掐疼的冷氣直抽，冷汗直流，死咬牙關不讓自己叫出聲：“媽了個巴子的，想讓我們都玩完是不是？”邢璐不爲所動，依舊死掐着不放：“要麼你鬆手要麼游過去，你自己選一個。”

“咚！”巨大的聲音從車子的後備箱那邊傳來，嚇得聊得正歡的傑克和船老大同時縮了縮脖子。“小心點兒！他媽的，裡面的東西你們八輩子都賠不起！”一個人頭從車裡探出來怒罵道。“這東西太沉，黑燈瞎火的又看不見路......”“你他媽的還有理了？”那人打開車門下來準備過去教訓頂嘴的小子。

“行了，麻子，你也過去幫忙，動作快點兒！”傑克不耐煩的說道，走過去檢查了一下包裝又跟船老大聊起來。就像剛纔那搬東西的小子說的，這黑燈瞎火的能檢查出個啥？無非就是裝裝樣子罷了。“這傑克，好的不學，倒把國內敷衍了事、委蛇塞責這一套全學會了。”我吐着泡泡道。“誰說這就是中國特色了，就國外的月亮比較圓是吧？”邢璐又掐了一把，不過這一次總算沒下死手。“是是是，我崇洋媚外。”我揉着手臂道。

有了麻子臉的協助，那個東西很快就被搬上了船。“就這一件？”船老大見麻子臉他們搬完了東西就立着不動了驚訝道。“是啊，就這一件！”傑克將手中的大半根菸彈入大海道。“一件就一件，我馬上開船。”短暫的驚訝之後，船老大就恢復了常態，反正價格已經談好，吃虧的不是他就行。

“阿桂留下，你把車開回去，記住，別開車燈！”看到傑克點頭的動作，麻子臉立即招呼下面的兩個人道。

“快！游到船邊上，我們要上船！”邢璐急道。

“上牀？是不是進展太快了？”見到邢璐掐人的動作，我立即奮力開遊。好在海面寬廣，完全有我繞過去的空間，濤聲夠響，我不用刻意減小噪聲，可以撒開膀子往前遊。“咦，這次你怎麼不推三堵四了？”邢璐見我如此乾脆，不禁生出了好奇之心。

我游泳不停，邊換氣邊吐海水邊說道：“一是強子指望不上，我總不能一直泡在海里吧。二是我的祈禱終於感動了天地，這回來的不是吳乃定、孫宗武，而是那個麻子臉。三是...”我撲騰了幾下還是沒想出什麼。胡扯道，“三是我作爲公職人員，不能眼睜睜看着國寶流失海外...噗，鹹死了！”一口海水毫無徵兆的進入我的鼻腔。“看吧，睜眼說瞎話是要遭報應的。”邢璐笑道。

“岸上四個人，算上漁船裡的人應該不會超過十個人。”走私不是打廣告，知道的人越多越好，也不是鐵飯碗，想幹的人擠破了腦袋，所以一般人數都不會太多。當然，走私的門檻也很低，一顆豹子膽，一條不漏水的小破船就可以了。這也是它屢禁不止的原因。

當我游到漁船邊上的時候，傑克他們已經進了漁船內部，只剩下船老大在熟練地結着繩子。邢璐從我的背上下來趴在漁船邊上的一個輪胎上，這讓我有些悵然有失，再見了！那種美妙的感覺。漁船兩側都掛着好幾個輪胎，這原本是在靠岸時起緩衝作用，出事時還可當救生圈用，沒想到現在卻成了我們偷上漁船的一大助力。

“哆哆哆哆哆”完美的拋物線後，一泡黃湯入海，船老大舒服的哆嗦了幾下之後低聲喊道：“開船！”“你們男人真噁心，真不講衛生。”邢璐露出一個厭惡的表情。我怒道：“看着我幹什麼，又不是我撒的尿！再說了，哪不講衛生了？‘海納百川’懂不懂？”

漁船緩緩地離開茶夾碼頭，速度越來越快，我感覺自己泡在水下面的下半身快要被海水攔腰折斷了，看了一眼旁邊的邢璐，貝齒咬着櫻脣，溼發貼着臉頰，眉頭打着死結，看樣子也是在硬挺。“可以爬上去了！”等到船老大收拾完繩子進入艙門之後，我才說道。邢璐點點頭，扭動着身子往上爬，盡顯****。

“強子啊！你給老子靠點譜啊！”登船之前，我扭頭回望了一眼越來越遠的海岸。船已遠去，車子也已開走，茶夾碼頭在目睹了又一次的罪惡之後恢復了平靜，唯有亂石如初，濤聲依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