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是龍初虎，一定拿拖鞋抽死你丫的。”看着龍虎初虛掩上臥室的房門我找了一張凳子坐下。強子不以爲然的說道：“我就是故意的，怎麼着啊，看到這種老牛吃嫩草的行爲我就沒法子心平氣和的。”我還以爲強子是對養情婦這一有違風化的行爲感到不恥，搞半天他是在眼紅別人，大感無趣，便也沒有了交談的慾望。

趁着這會兒，我大致環視了一下屋內的佈置，暗黃色的牆紙斑斑駁駁，上面掛着一個鐘，時間定格在八點四十五分，桌子和凳子都是實木製成，上面的油漆掉了大半，應該是老物件了，冰箱還是上下兩門的小冰箱，煤氣竈上裹着一層厚厚的黑色油漬，讓人生不起吃飯的慾望，整個房間處處透着年代感。

“嘭！”隔壁301室的門被打開後又關上了，也許是出門買菜的老嫗，也許是下樓嬉戲的娃童，總之這不關我的事兒。樓下時不時地傳來鄰里之間的問候聲，邊上時不時地傳來汽車鳴笛的喇叭聲，路多人雜，這並不是一個好的養老之所，倒是很容易混入人羣逃跑。一想到這兒，我有點不安起來，瞄了一眼虛掩着的房門問道：“老頭兒進去多久了？”

“嗯？”強子一直在低頭玩手機，迷茫的擡起頭看着我。內心不安越甚，又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那個，時間已經來到了九點鐘。我噌的一下站了起來，往臥室走去。“幹嘛呢？老頭子換衣服也偷看，你還是不是人？”強子拉住我的衣服道。我粗暴的打掉強子的手：“你換個衣服要十五分鐘還不帶出一點響聲的？”人已經來到房門口往裡用力一推，“媽的巴子的！上他孃的大當了！”我一拳砸在門口的櫃子上暴怒的喊道。

“我擦！死棺材瓤子我弄死他！”強子此時也進來了，望着空無一人的臥室喊道。在臥室的最裡面，有一側房門大開着，通向隔壁的301室！“快追！”強子罵完轉身就跑了出去，剛纔301室關門的聲音離現在不過五分鐘左右，一個老頭子又跑不快，現在應該還能追上！我則是多長了一個心眼兒，跑下去之前，先檢查了一遍龍初虎的臥室和隔壁301室，保不齊這老頭兒又想耍我們一道，把我們引開後自己又大搖大擺的從房間裡出來。

事實證明我想多了。看着空空如也的兩間房子和中間打通彼此的那道門，我忍不住感嘆一聲：薑還是老的辣！誰能想到這麼絕妙的金蟬脫殼之計呢？怪不得敢自封“天機門”，隨隨便便一個門下老頭，花花腸子就恁多！

退出房間，我準備跑起來去追強子，經過樓道的時候，就聽到強子在外面大喊大叫，我從樓道的窗戶上探頭出去張望，只見強子正被一個老頭兒攆的雞飛狗跳，狼奔冢突，周圍看熱鬧的老頭兒老太兒都沒一個上去拉架的，估計都把這一幕想成是老子教訓兒子了。

強子一個鼠串來到樓房的牆根，一擡頭剛好看到憋着壞笑的我，大怒道：“看夠了就快滾下來！”當我準備縮頭進去的時候，只聽強子又嚷道：“直接跳下來吧，等你走下來老頭兒都沒影兒了！”我這纔將目光投向遠處，龍初虎那瘦小的身板已經快挪到小區門口了。

我擡頭看了看樓道上的三樓標識，感到這一幕有點似曾相識，當初在茶語山莊可不就是從三樓的窗戶上一躍而下的嘛。“還愣着幹嘛，快跳啊！”強子見我猶豫不決的樣子急眼了。“靠！這是三樓，搞不好要出人命的！”我回罵道。強子壓根兒不體諒我的苦衷，一指對面的電動車棚子道：“往那跳！快點，再不跳真出人命了！”強子此時已經被逼在了角落裡，跟那老頭兒互毆，其實要不是那老頭兒年紀大了，強子還真得吃大虧。

“媽的，上輩子造的什麼孽！”我哀嘆一聲，腳踩窗沿，未作停頓，一口氣跳向了電動車棚子。那電動車棚子大約有一層樓那麼高，藍色彩鋼棚子，棚頂上扔着各種垃圾：礦泉水瓶子、垃圾袋、餐巾紙，甚至還有用過的避孕套，形形**，五花八門，一看就是違章建築。不過這一次它結結實實的救了我一命。“嘭！”塵土飛揚，垃圾亂飛，彩鋼棚被我這一個天降神兵以摧枯拉朽之勢迅速壓塌。我迅速起身回頭檢查了一下，看有沒有老頭兒老太兒被壓死在裡面，然後手捂着腹部一瘸一拐的跑向強子——媽的，被電動車把子咯到腹了，生疼！

強子見我過來助陣，用力撥開老頭兒打過來的拳頭，一溜煙往門口跑去：“猴子，這老頭兒交給你了，我去追另一個！”氣得我大罵無恥，但也無可奈何，一個飛撲拉住老頭兒的褲腿子將他留下，眼睜睜看着強子跑出小區。

“你這老頭兒怎麼回事，真把人當自己兒子訓啊，知不知道妨礙......”我話還沒說完，鼻子就被一隻飛肘酸了一下，我不由得大怒，狠狠將老頭兒拉了過來，一照眼就嚇了一跳：特麼居然是王照雪！

“我跟你們走，你們把虎初放了。”剛跟強子纏鬥了半天，王照雪的手腳還在顫抖着，自知耗下去對他不利。我搖搖頭：“我們最多也就是牛頭馬面，王朝馬漢，不是黑臉的閻王跟包公，做不了主。”“這樣啊，可惜了。”王照雪摸了摸溼漉漉的頭髮，瞄了一眼早已不見人影的龍初虎和強子，嘆了口氣就地坐下來道：“咱倆坐下來等結果？”我點點頭，盤腿在地：“正合我意。”就這樣莫名其妙的開始，莫名其妙的結束，周圍的圍觀者見沒啥看頭了，也紛紛離去。

“咱換個地方？”見看熱鬧的散的差不多了，我提議道，目及之處，戴紅袖章的社區老大媽已經拿着蒲扇風風火火的趕過來了，雖然是貨真價實的違章建築，但這壓塌彩鋼棚子的事兒她們是不會感激我無償拆除的，反而還會讓我的錢包大出血。

王照雪善解人意的點點頭，於是我跟在他身後跑出了小區，在不遠處找了一處小公園再次坐了下來。“你不是一個好員工。”王照雪望着眼前的車水馬龍說道。我緊貼着他坐下，防止他想不開又跑路了：“別小看強子，他一個人足夠了。剛纔被你打不還手不是因爲打不過你，實在是強子尊老愛幼。”這並不是替強子詭辯，這年頭打趴一個老頭比打死一個青年引發的社會效應更恐怖。

地上的影子越來越短，太陽已經爬的老高，我的腦門上已經油膩膩一層，眼巴巴望着一側的樹蔭乞求道：“老王，咱換個地方坐坐吧？”王照雪不爲所動：“這裡視線好，我想多看幾眼。”他心裡很清楚，一旦跟我們走了，等待着他的將會是什麼。“虧你名字裡還有個‘雪’字，也不怕曬化了。”我嘀咕道。王照雪微微一笑：“那我的名字裡也還有個‘照’字呢。”

身穿職業裝的青年男女越來越多了，有說有笑的經過我們的身邊，分別進入街邊的各色小吃店。送午餐的快遞小哥騎着電驢來回穿梭於寫字樓和商鋪之間，替那些有手有腳卻寧當殘廢的人們運送着維持生命的能量。不知不覺間，已經到了午飯的時候了。“來了！”在茫茫人海中，一個肥碩的身影出現在視野中，他一手捂着後腦勺，不停地東張西望，最終在我們出來的小區門口站定，剛準備進去，就被我喊住了：“強子，這邊！”

“媽的，被人拍了一記板磚！”強子罵咧咧的坐下來，他的後腦勺還在滲血，“人跑了，被人接走了！”當強子一個人出現的時候我就預感到了，所以我也沒什麼意外，只是掏出手機給白俊升發了一條信息：龍遊走了，雪融化了。

“我有點想不明白，龍虎初值得你怎麼做嗎？”這次我們抓的是龍初虎，王照雪根本就不在計劃內，他要是老老實實的躲在角落裡看熱鬧不現身，那麼坐在這裡跟我們聊天的就是龍初虎了。聽到龍虎初跑了之後，王照雪總算是鬆了口氣，自語道：“阿雪，我只能做到這份上了，你不會怪我吧？”

“阿雪？他說自己幹什麼？”強子揉着腦門道。

“龍初雪，初虎的姐姐，也是我的愛人。我答應過他好好照顧初虎。”王照雪如實回答。反正他不說，我們回去也能查得到。

“擼出血？好名字！”這一板磚下來，強子的腦袋有越來越弱智的趨勢。

“你跟龍初虎貌似年紀差不多吧，那他姐......”不知怎麼的，我畫面中出現了楊振寧與翁帆的老少配。

“其實初雪比初虎也就大了三個月而已。”王照雪悠悠道。

“噗通！”我一屁股滑坐在地上，驚歎道：“他媽真牛！”這一下，王照雪有點掛不住了：“那個同父異母懂不懂？”

我深以爲然的點點頭：“嗯，那就是他爸真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