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情本無價，如今折算成具體的數額，沒什麼可悲的，多少被子女嫌棄苛待的老父母寧可手裡握著錢，也不願看人臉色惶恐度日，連吃口菜喝杯水都小心翼翼。雖沉默少言卻也是頂天立地的老父親，臨到老了竟居無定所。
漂搖。
還有比這更貼切的形容嗎。
李老根家的事在並不大的小鎮掀起了風浪。
說什麼的都有。
唏噓不已。
講真，誰沒遇到過這種情況，只是程度不同。
可能狠下心來的，又有誰呀。
都是忍。
思如跟秀花回到小庄鄉，自然收到了村裡人異樣的眼光，甚至有人拉住她問后不後悔。
悔？
悔個屁！
思如直接一句話懟回去，「你站在我這位置試試。」
那人：……
瞪大眼睛露出一臉聖父笑，「兒女都是債，我把他們帶到這世上來本就是自私的，真正的父母之愛應該在完成任務后自動消失掉。」
「恩，脫離孩子們的生活，不打擾不麻煩。」
思如驚訝於這位聖父奇特的想法，「你就不怕嗎？」
「怕？怕什麼？」
那人抬起下巴看著思如，「我知道你的意思，無非是說怕老無所依。」搖頭，「所以你多自私。」
難怪。
思如微笑，「有自己的觀點是好事，希望你能一直堅持不改變，自始至終都自力更生。」
再見。
秀花很是生了一頓氣。
大抵當媽的始終要比父親對孩子更有親密感。
後來，她病了。
高血壓等各種老年病，躺在床上起不來，是思如打了急救中心的電話，救護車開來，把她拉到醫院去，又一番折騰才脫離了危險。
這時候就很脆弱。
打電話。
「老大，我是媽，媽病了，你來看看媽吧。」
言辭懇切。
李榮聲音冰冷，「你不是有錢嗎，還要我幹什麼，抱著你的錢進棺材去吧，別來找我！」
啪！
掛斷。
秀花愣住了。
她再打過去解釋，可電話已經被限制呼入了。
接下來……
「老二呀，媽病了，你來看看媽好不好？」
李華：「病了？」
他語氣透著濃濃的嘲諷，「我還以為你死了呢。」
「老三……」
「我沒空！」
「老四，媽……」
「我沒媽。」
李蘭倒是說了一堆，但都是控訴指責的話，言語間全是對老父母的不滿，把秀花說得羞愧無比。
沒有一個兒女關心她的病。
好傷。
思如忙前忙后，還專門替她請了個護理工人。
「有錢，幹嘛不享受。」
秀花雖然心情不好，但確實在醫院過得很舒服，這種感覺……其實應該是很奇怪詭異的。
畢竟，住院怎麼會舒服？
她思緒回到以前，也曾生過病，那時年紀還不大，才五十多歲，在一次下地幹活時不小心把胳膊摔斷了。俗話說傷筋動骨一百天，得好好保養，骨頭才長得好。老頭子給幾個兒女打電話，就簡單的說了下她的病情。
老三李富就急了：「媽，我這生意才起步，哪有時間帶孩子，你這不是盡給我添亂嗎。」
很氣。
是。
她當初還在給老三看孩子，小孫子才一歲多。
老頭子也是這意思，想讓他倆接回去先帶一陣子，等胳膊稍微好點了，再送回來就是。
結果……
壓根就沒問她傷得咋樣。
老大老二也只說忙，要不就哭窮，既沒寄錢回來，又沒一句問候的。至於老四李裕，他說話更好聽，「就這點小事還用去醫院，當人家醫生成天沒正經的事幹不成嗎。」
她能怎樣。
執意去醫院的話肯定要被兒子兒媳說矯情的。
就沒去。
只簡單的用木架固定好，再拿布帶吊著，另一隻手還得抱孩子。直到現在，她的胳膊一到下雨天就酸痛難忍，從骨子裡透出的。
後來，房子拆遷了。
手裡有錢。
生病的時候終於能去醫院看看了，就拿了一回葯，老大媳婦就急匆匆的趕來，說醫生都是坑人的，沒病也要說成是有病，一次能治好的偏要多拿幾次的葯，就是欺負老年人不懂。
反正各種念叨。
她能怎樣。
走唄。
其實心裡清楚得很，無非是捨不得花錢罷了。
老頭子說得對。
兒孫自有兒孫福，沒福氣的話，就是天意了。
她出院后，思如已經聯繫好裝修公司準備開工了，兩人一天往新房跑無數次，商量討論。
恩。
「門邊按個鞋櫃咋樣？再往上做一排柜子……廚房要弄個抽油煙機，聽說那玩意兒很厲害，按一下，炒菜的油煙都被抽走，一點不剩。」
「沒錯。到時候咱再去傢具城看看，你喜歡什麼就買，可不許省，這活一輩子就是舒服二字。」
……
裝修如火如荼。
一切都很順利，充滿期待，除了幾個不孝子時不時的會來蹦躂，奈何思如態度太堅決。
沒油水撈。
誰還耐煩回來。
也漸漸的當沒有父母了，再加上孩子不省心……
房子裝好的那天，李老根跟秀花去驗收，看著雪白乾凈的門，拋光暗花的地板磚，透明精緻的水晶燈……秀花最滿意是廚房。
全歐式。
那櫃門，那灶台，那油煙機……
完美。
她抓著李老根的手，熱淚盈眶，「老頭子，沒想到咱們也能住上這新樓房，還裝得這麼好。」
李老根也激動。
他一醒過來就在新房裡，看著裝修工人把一應傢具擺好，整個人完全處於呆愣的狀態。
要不是有老太婆在，他肯定以為是走錯屋了。
想想前世，他在李榮家的樓梯口住了一年多，冬天冷得要死，夏天又熱又臭蚊子還多。
煎熬。
即便後頭去了敬老院，那日子，可想而知。
李老根跟秀花搬進了新家，有錢了，在吃喝方面就不會苛刻。手裡存款一百萬，還有兩套房，足夠他跟老太婆舒舒服服活到死了。
兒女都才四五十歲，年輕就是本錢，不像他們，在殘酷的現實面前根本沒有反抗的能力。
只能被動，受死。
李老根給了社區一筆錢，恩，只負責身後事。
有錢能使鬼推磨。
無錢，寸步難行。
他態度強硬，在面對子女的哭窮時不為所動，一直活到八十幾，終於看到不孝子的報應，比起他當時的雞飛狗跳烏煙瘴氣，大抵他那幾個孫子撿樣學樣，更加的苦不堪言。
恩。
到底不捨得。
臨終前把剩下的財產分給幾個不孝子，就去了。
是壽終正寢。
以後是福是禍，聽天由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