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歌？」老魏和高醫生異口同聲，他倆都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陳歌。

「我是來找平安公寓那個老人的，269病房在哪？」陳歌語速很快，現在不是談話的時候。

「我帶你過去。」高醫生似乎對這裡很熟，他直接領著陳歌走到長廊拐角，老魏也跟了過來。

瞅了眼病房門上的編號后，陳歌順著門上的窗戶朝裡面看去。

兩個護士和一個醫生站在病床旁邊，他們似乎在和病床上的老人溝通。

老人的身體狀態已經很差了，他閉著眼睛，喉嚨里發出聲響，但是他說的話誰都聽不明白。

敲了敲門，陳歌進入病房當中。

屋內的一名護士認出了他，對著醫生小聲說了幾句。

醫生輕輕點頭，示意兩個護士先出去。

「陳先生，今天把你叫來是有兩件事要告訴你。」

「老爺子情況如何？我上次離開的時候，他不是已經好了很多嗎？」

醫生輕輕嘆了口氣，走到陳歌身邊，他似乎是害怕老人聽到，所以聲音很低：「我們已經儘力了，老人的身體一直很差，又在公寓樓內被不專業的人照顧了那麼多久，對他身體造成了更大的損傷。他能支撐到現在，全憑著一股氣，他想要找到殺死自己兒子的兇手，其實按照他的身體狀況能拖到現在已經是個奇迹了。」

沒有回話，陳歌看著病床上連眼睛都無法睜開的老人，腦子裡空蕩蕩的。

「這老爺子確實挺不容易的，他那棟公寓樓是凶宅，幾乎賣不出去，前幾年上面拆遷說要建度假村，正好經過他那公寓。」

「上面答應給他一大筆拆遷賠償，但他死活不同意，斷電、斷水，各種招數都用了，這個倔老頭就是不願意。」

「最後推土機和鏟車開到門口的時候，老爺子坐在輪椅上，堵到路中間。」

「他說這房子要是拆了，那案子的線索就徹底沒了，兇手可能就再也抓不住了。」

「我都不敢想象，他是怎麼度過這些時日的，你看他枯瘦如柴、百病纏身，但就是這樣撐了五年，一直到破案。」

醫生說到最後，自己都在感慨，他見陳歌一直沒有開口，就又繼續說了起來。

「我們也是尊重他的意見，所以才把你叫過來的。這案子是他心中的執念，你幫他完成了心愿，所以老爺子很感謝你。」醫生留給了陳歌一個號碼：「這是公證處那邊的電話，老爺子將自己的所有財產、包括那棟公寓樓在內，一共分成了四份。」

「一份捐給走失兒童基金會；一份贈與九江公安局，用於懸賞追捕在逃通緝犯；一份贈與你作為完成他心愿的報酬；還有一份贈與人也是你，但是填寫的內容是希望你能照顧好他的孫女。如果你沒有意見的話，儘快跟公證處那邊的人聯繫吧。」

「我有意見。」陳歌過了很久終於開口：「人還在，立什麼遺囑？你們盡全力治療，不到最後一刻，不要放棄。」

醫生還想說什麼，陳歌擺了擺手：「能讓我和老爺子單獨呆一會嗎？」

面對橫財，陳歌並沒有表現的很動心，這也跟醫生想的不太一樣，他囑託了陳歌幾句，就走了出去。

病房門關上，陳歌坐在病床一側，他將小小放在老人的肩膀旁邊。

屋內好像傳來了哭聲，隱隱約約，聽不清楚。

陳歌輕輕抓住老人的手，皮包骨頭，好像握著埋在雪地當中的枯樹枝。

「老爺子，小小還在，你是她唯一的親人。」陳歌不知道老人能不能聽見自己的話，他只看到老人嘴裡張開發出誰也聽不懂的聲音，好像是想要表達什麼。

他有太多的話想要和小，他應該也很不舍。

病房門被輕輕推開，高醫生悄悄走了過來，他朝陳歌比劃了一個手勢，自己坐在病床另一側。

修長的手指輕按老人肩膀和脖頸，慢慢的，老人平靜了下來。

「我們先出去吧，這時候絕對不能刺激他，讓他休息一會。」高醫生依舊和陳歌第一次見他時那樣，成熟溫和，能把任何事情都處理的很好。

陳歌看了一眼枕頭上，趴在老人肩膀旁邊的小小，搖了搖頭。

殷小小是他獲得黑色手機后，找到的第一個厲鬼，一個非常特殊的，一點也不嚇人的厲鬼。

很多時候，陳歌已經習慣了這個小傢伙的存在，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家人。

「我想陪他們一會兒。」

「他們？」高醫生望著病床上的老人和布偶，輕輕拍了拍陳歌的肩膀：「難過夠了以後，記得抬頭看一看天空。」

「為什麼？」

「因為生命就是這樣。」高醫生朝著病房外走去：「幾年前，我妻子出了車禍，我也曾想一了百了，後來因為小雪的存在，我才明白一個道理。放棄生命就等於把『見死不救的罪責』留給所有愛他的人。」

「你的妻子？」

「是的，我一直很愛她。」

高醫生推開了病房的門，走了出去。

房門關上，陳歌坐在病床旁邊，回想著高醫生的話。

他握著老爺子的手沒有鬆開，看著布偶里的小小和病床上的老人。

「其實世上有鬼也不錯，至少有了彌補遺憾的機會。」

老人的身體狀況已經很糟糕了，但是在小小的陪伴下，他慢慢平靜了下來，好像是睡著了。

口袋裡的黑色手機輕輕震動，陳歌過了幾分鐘后才將手機取出，他收到了一個新的提示信息。

點開后發現，小小對他的好感度從可以信賴變成了相依為命。

「相依為命？那老爺子……」

陳歌把手放在老人鼻下，發現對方還有呼吸，他這才重新坐回原位。

他繼續翻看手機，好感度提升后，小小名字那一欄出現了變化，多出了一行字。

「殷小小（厲鬼）：稀有特殊能力——安魂。」

「安魂：安撫厲鬼，洗滌靈魂。」

收起黑色手機，陳歌這才明白，為何每次小小來陪伴老人的時候，老爺子都能很快入睡。

不止是因為小小是老人的孫女，能讓老人安心，還因為她擁有這樣一種溫暖靈魂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