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頓瑟縮了一下，顫聲道：「我和他提過了一句，他覺得這件事很有趣，所以我就帶上了他……」

韓蕭越聽越奇怪，「什麼意思，不是歌朵拉授意你這麼做的嗎？」

克頓愣了愣，意識到這群人誤會了些什麼，猶豫起來，可又想到了對方有測謊的手段，臉色頹敗，小聲道：「不是，這和歌朵拉沒有關係，這是我個人的計劃。」

正義憤填膺的漢尼斯與本尼特突然愣住了。

「我手裡有這樣的權力，平常的工作太無聊，有一天看著海藍星文明的情況，我突發想把海藍星文明當作一個沙盤，玩弄這個星球，畢竟是土著文明，很簡單就能糊弄，而且沒什麼風險……因為低級文明內戰上面是不管的，我想挑起戰爭，看著你們因此打起來，我覺得這樣很有趣……想到了，所以就做了。」

「安格列與我合作，他後來選擇留在海藍星，他覺得回到歌朵拉沒意思，還不如留在土著星球，親眼見證自己造成的影響會讓這個星球變成什麼樣，他覺得這件事非常有趣。」

克頓說完后，全場沉默下來，測謊儀並沒有發出警報，意味著都是真的。

漢尼斯和本尼特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這不是歌朵拉文明的計劃？

僅僅是因為……有趣？

「不可能！」漢尼斯失態了，「你只是一個普通人，如果沒有歌朵拉插手，兩個普通人怎麼可能做到這種事？！」

克頓縮了縮頭，小聲道：「其實還蠻簡單的，沒人懷疑使者是假的……因為我們真是歌朵拉人。」

漢尼斯愣住了，他先入為主認為兩個普通人不可能讓海藍星爆發戰爭，此時卻說不出話來。

對啊，他們都是歌朵拉人。

這就夠了……

因為歌朵拉文明高級，所以歌朵拉人也是「高級」的，誰會懷疑呢。

本尼特一臉冰冷，猛地揪住克頓的領子，海藍星無數人因為戰爭家破人亡，而原因僅僅是因為眼前這個歌朵拉人覺得好玩，可望著克頓驚慌失措但沒有內疚的眼神，本尼特喝罵的言辭涌到嘴邊，卻又被咽了回去。

——恐怕那個時候，在這個歌朵拉人眼裡，海藍星文明就像一個螞蟻窩……玩弄螞蟻，怎麼會是罪呢……

韓蕭臉色古怪，只覺得荒謬。

他還以為，海藍星內亂背後是有勢力在暗中謀算，然而真相卻出乎意料，根本就沒有任何勢力去算計當時還很弱小的海藍星文明，真正的原因只是一個膽大包天的局外人突發奇想的惡趣味，沒有陰謀，沒有詭計，就這麼簡單而已。

一個歌朵拉的小人物閑得無聊，為了樂趣而掀起戰爭，看完戲后，當作什麼也沒發生。最後由於職務的便利，以及歌朵拉文明對海藍星的不重視，將這件事隱瞞了幾十年。

而安格列那種在自己的社會混不下去的失敗者，故意來欺負弱者，挑動風雲，視作玩樂，在土著星球找尋優越感。

這兩人倚仗的，就是他們金色的皮膚。

事情就這麼簡單，無比荒謬，卻又真實到悲涼。

因為弱小，所以淪為玩物。

這讓韓蕭有一種良家婦女被一個仗著家裡有權有勢的小屁孩嗯嗯啊啊了，然後卻無法反抗的既視感。

對海藍星來說，這就像飛來橫禍、無妄之災。

雖然他對海藍星沒有特殊的感情——他也不是會被感情牽絆的人，但此時，他確實有點惱火，倒不是對歌朵拉，在這件事上，歌朵拉文明的罪行，或許是足夠強大，強大到讓他們的公民太過高高在上。

「真是……荒謬啊。」韓蕭吐出一口濁氣，心情複雜。

即使面板跳出這個隱藏A級任務完成的消息，他也沒有心情馬上查看。

天環傭兵走了，克頓被留了下來，打暈之後關在了籠子里，韓蕭把他交給本尼特處置。

而漢尼斯與本尼特兩人對這個事實難以接受，海藍星幾十年的變遷，在這個荒謬的原因面前，所有的苦難彷彿都成了沒有意義的東西，一個文明，被兩個外星人玩弄於鼓掌之中，猶如笑話一般滑稽。

這顆星球本可以變得更好啊……

「事已至此，別多想了，如果真相是這樣，不信也得信。」韓蕭搖頭。

本尼特低著頭不知道想些什麼，忽然站起身，認真地看著韓蕭。

「在你和六國談判的時候，我沒有插嘴，但我以為那時你湧起了野心，雖然沒說什麼，但我確實心懷芥蒂……可是我錯了。」

本尼特雙拳緊握，「我現在才明白你的良苦用心，弱小就是原罪，你前往宇宙，不僅是為了應對災難，還是為了給海藍星搏一個未來……你比我更偉大！」

韓蕭嘴角一抽，他哪裡有這種想法。

莫非好感度越高，腦補大法就越強嗎？！

「如果不是你，這顆星球將永遠蒙在鼓裡，我代替整個海藍星感謝你。」本尼特深深鞠躬，遲遲不起身。漢尼斯聞言，也站了起來，同樣彎下了腰。

「別這樣啊……你們都快讓我覺得自己要變成好人了。」韓蕭一臉無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從功利性目的出發，只不過，由利益延伸出的行為，卻造成了一些好的結果。

但他從不認為自己是什麼好東西，就像現在，他已經開始思考怎麼發揮克頓的價值了。

……

與此同時，黑幽靈避難所。

玩家人來人往，依舊活躍在救災的第一線，而在廣場不遠處的競技場，黑星傭兵又展開了新一輪的選拔，打鬥聲、呼喝聲傳出老遠，許多注射了抑製劑的難民臉上又重新出現了對生活的希望，雖然在災難之中，避難所裡面卻洋溢著活力。

天上，幾艘歌朵拉救災隊的飛船懸浮著，納戈金透過舷窗，望著底下競技場的畫面，思考著些什麼。

他的副官站在一旁，察言觀色問道：「納戈金閣下，您覺得這些異人怎麼樣？」

「很有潛力。」納戈金緩緩點頭，這些天的觀察，他已經深刻體會到了玩家的潛力，從一開始的稍微重視，變成了非常關注。

有異人這個意外之喜，納戈金覺得此行的目標已經不止是救災了。

雖然幫助海藍星救災，但不代表歌朵拉對於一個低級文明有多上心，只是輿論作用與身份使然，而在納戈金看來，異人似乎能給他們帶來更大的利益。

「異人數量很多，整個海藍星大概有上百萬人，這麼多超能者，而且還有成長的潛力，放在哪裡都是一股不可小覷的力量。」副官說道。

「沒錯，或許我們應該與異人深入交流……他們有拉攏的價值。」

「您想怎麼做？」

「……向他們發出招募公告吧，就像黑星一樣，我們歌朵拉比起一家傭兵團，應該更有競爭力。」

納戈金做了決定，他尊重黑星的力量，但這麼大一塊超能者資源擺在眼前，為了文明的利益，他無法坐視不管，也想分一杯羹。

就算異人是黑星的老鄉，也不能全部讓給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