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塵做不到，他絕對做不到前一刻已經翻臉，后一刻卻要讓這個老傢伙來給自己幫忙。

更何況，這老傢伙目中無人，江塵能夠感受到這老頭骨子裡根本瞧不起人類疆域的任何人。

對這種自以為是的所謂「上邦人士」，江塵也根本瞧不上。

「塵哥，這一次，你聽篁兒的，成么？」篁兒的目光，真誠的彷彿能夠化解掉江塵所有的憤怒。

「篁兒……」江塵有些無力拒絕。

「塵哥，僅這這一次。你就讓篁兒安排這一次。」

江塵輕嘆一聲，卻是無言以對。他此刻心亂如麻，看著篁兒那楚楚可憐的目光中滿是懇求之意，江塵無法拒絕。

篁兒見江塵沒有說話，便知道自家情郎到底還是理解了她的苦衷。

「曦老，若是你能配合篁兒，我們之間的約定，便可生效。你若一意孤行，說不得，即便是讓整個晏家走向深淵，篁兒也誓死不從。」篁兒盯著曦老，卻是傳音道。

曦老心中震怒，他身為晏家族老，地位很高。篁兒若非嫡系出身，又是晏家的小姐，又是晏家現階段極為關鍵的人物，他豈會對她這般客氣？

「篁兒，老夫希望你能信守約定。否則，老夫要摧毀這孔雀聖山，易如反掌。你應該不會懷疑老夫有這實力吧？」曦老傳音裡頭，隱隱也透著威脅。

篁兒並不打算跟曦老爭執這些，只是淡淡傳音道：「曦老，你的實力，篁兒很清楚。不過，塵哥的真正實力和潛力，你卻未必清楚。篁兒只想告訴你，如果你將塵哥逼迫到無路可退的地步，後果必定是玉石俱焚。你能否全身而退都不好說。」

曦老心頭一震，有些不信地瞥了江塵一眼。冷哼道：「老夫不跟你做口舌之爭。這小子若真有你說的那麼強，有朝一日，讓他到萬淵島去打老夫的臉。若有那麼一天，老夫這張老臉讓他打一下又有何妨？」

傳音完畢，曦老冷笑一聲，全身周圍忽然泛起陣陣古怪的波紋，虛空便好像無形的波浪一般，晃動幾下，波紋之中，曦老已經消失不見。

卻留下一道惡狠狠的警告聲音：「篁兒，好自為之，別給老夫出手滅掉此地的理由。」

這曦老一走，四周的虛空又恢復了平靜。

天地之靜一片平靜，彷彿剛才的事，就是一場夢，似真似幻。

江塵目光深沉，望著虛空，沉吟不語。

「塵哥，篁兒又連累你，讓你心裡不快了。」篁兒的語氣中，有著幾分內疚，想想自己出現在江塵的世界里，一直都給江塵帶去麻煩。

「傻丫頭，卻說這般傻話？」江塵一笑，「你我之間，還說什麼誰連累誰呢？你告訴我，這老頭，是不是想帶你回萬淵島？」

篁兒沉默。

「篁兒，你告訴我，是不是？」江塵追問。

「塵哥，萬淵島對孔雀聖山來說，太強大了。不管是晏家，還是夏侯家……」篁兒說著說著，眼圈便有淚珠在打滾。

「不必說了，篁兒，我不管這萬淵島有多強大，你覺得，我會讓他把你從我身邊帶走？」江塵怒極，「他辦不到，不管是誰來，都辦不到！」

篁兒心如刀割，腦袋輕輕靠在江塵的肩膀上，這一刻，她什麼都不願意去想，只想在情郎的懷抱里，感受著愛郎的味道。

「篁兒，你答應我。」

「塵哥，篁兒不能答應你。」篁兒輕輕呢喃。

「塵哥，篁兒的宿命沒有斬斷，終究是要回萬淵島的。只是，篁兒沒想到，這一天來的這麼快。」篁兒無比痛苦地道。

「塵哥。」篁兒仰著淚臉，認真地望著江塵，「塵哥，篁兒此生此世，都是你的人。生是你的女人，死也是你的女人。但是，這一次，你一定要聽篁兒的，好么？」

江塵有一種無力感。

他不怕那曦老，也不怕什麼萬淵島的強者。最讓他無法招架的，不是強大的曦老，也不是什麼萬淵島的宿命。

而是篁兒這傷心欲絕的眼神，那殷切的求懇。

如果自己不答應篁兒，一味蠻幹的話，必定會讓局勢越發不可收拾，這對篁兒來說，絕對是最不願意看到的。

「篁兒，你這一去，我放心不下啊。」江塵敞開心扉。

「塵哥，你不要擔心。回到萬淵島，我會保護好自己。我等你，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一百年，我都等你。夏侯家族要我做他們的爐鼎，必須要讓我修為達到帝境巔峰，半步天位。我現在才接近皇境高階。即便是在萬淵島，即便各種資源全部堆在我身上，沒有五十年一百年，也到不了那種層次。」篁兒連聲安慰他。

「篁兒，我真的不能留你么？」江塵自轉世以來，第一次感覺到深深的無奈。一次一次，他遇到各種危險，各種難題。

但從來沒有哪一次，能夠讓他如此煎熬，如此痛苦。

說到底，還是實力不夠啊！

「塵哥，我在萬淵島等你。」篁兒抓住江塵的手掌，「你答應我在你修為沒有進入到帝境，不要去萬淵島，千萬不要去！」

「我答應你。你知道的，我以前就答應過你。」江塵語氣麻木，心中卻如刀割。

當初篁兒第一次跟他講到身世之謎，江塵雖然十分震驚，但他當時並沒有體會如此深刻。

此時此刻，他才真正意識到，萬淵島這三個字，對於人類疆域來說，是何等不可跨越的一座大山。

「塵哥，你能理解篁兒么？」

「曦老這次來，不單單是要帶我回去，他還告訴我，舜老果然潛回了萬淵島。他……他老人家已經淪陷。拐帶我離開萬淵島，流落世俗之地。這個罪名很重，篁兒如果不回去，舜老便活不成。不但活不成，還會像我父母一樣，被投入到可怕的囚牢煉獄中……塵哥，篁兒從小沒有父母之愛，在遇到塵哥前，唯一疼我愛我的人，便是舜老……」

江塵心中大痛，這個可憐的少女，出身如此高貴，偏偏卻如此命苦。她身邊最愛她的人，一個個都遭受著命運的詛咒。

「舜老，他老人家也失陷了……」江塵滿嘴苦澀，以舜老那般強大的人物，在萬淵島也失陷了。

「嗯，所以篁兒必須回去。塵哥，篁兒在萬淵島等你。你若不來，我便一直等。等到我不能再等下去為止……」篁兒語氣淡然，彷彿在說一件很普通的事情一般，可是這淡然之中，卻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堅定。

江塵即便有千萬個理由不想讓篁兒走，就算他有千萬種辦法將那曦老乾掉，他也沒辦法那麼做。

曦老，終究是篁兒的族人。如果將曦老乾掉，等於是直接將篁兒和她的家族徹底決裂。

也徹底斷送了舜老的性命，甚至斷送了篁兒救她父母脫離苦海的希望。

江塵做不到如此自私。

「篁兒，等我！」江塵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只濃縮到這簡簡單單的四個字，而這四個字中，卻蘊含了江塵最厚重的承諾。

「塵哥，我不在時，你定要開開心心，不要因為篁兒這片葉子，就丟掉了整片森林。你不單單是篁兒最心愛的人，也是你父母最心愛的人。你還有父母，還有妹妹，還有弟弟，還有親人，還有那麼多追隨你的屬下……」

篁兒非常善解人意，這個時候，還在為江塵著想，勸慰江塵。

江塵心中感動。

兩人心有靈犀，相擁月下，卻是再也沒說什麼。

事到如今，再說什麼都是虛的。

……

第二天，曦老在篁兒的要求下，倒是非常配合。雖然擺著一副臭臉，但居然跟著去了龍虎風雲會的現場。

曦老的現身，強大的氣場，頓時讓得現場所有強者都是倒吸一口冷氣。

天位強者的強大氣質，無需特意顯露什麼，卻自有一種讓人心驚的氣場。

倒是江塵，卻麻木地看著這一幕。他本就沒有指望這曦老能做什麼好事，這老頭露不露面，他根本不在乎。

只是，這是篁兒幫他的一片心意，他再怎麼不爽曦老，也不好拒絕。

這麼一來，倒是省了江塵不少事。

這老頭雖然很是倨傲，不過他似乎有種惡趣味，被一群大帝強者捧著，很是享受這種高高在上的感覺。

得到機會的那些散修，一個一個上前討教，這老頭雖然每一個都要冷嘲熱諷一般，但在篁兒的監督下，終究還是極不情願地給了一番指點。

整個過程，江塵一直淡然旁觀，沒有流露出絲毫喜悅，也沒有流露出絲毫不滿。

倒是那七個得到指點的大帝們，一個個眉開眼笑，深感不虛此行。

完畢之後，這老頭直接化為一道流光，消失在虛空之中。連背影都沒有留下一個。

「篁兒，老夫的約定，已經辦到了。明日，便是出發之時。希望你不要玩什麼花樣。」老頭丟了一個傳音給篁兒。

「甄少主，真有你的啊，這位前輩神龍見首不見尾，你是如何將他請到此間的？」

「是啊，想不到甄少主的門路如此之廣。傳說中的萬淵島，竟然也搭得上線。」

一眾大帝都是嘖嘖驚嘆，而天河宮那名長老，卻是眉頭微微皺起，顯然這局勢的發展，讓他有些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