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一章婚變
這個聲音卻是鳳衍的。
鳳淺兮猝然回頭盯著他,眼神冷而森寒。
“皇叔今日為何一再阻撓此宵小在此作亂?就算那遺詔是父皇所寫,焉能知彼時父皇是否清醒?”她道:“去年八月十五,中秋佳節,朕十七歲生辰,各國朝使來賀。八月十四,北周曄太子曾進宮覲見父皇,其間曾與父皇單獨相處。皇叔該知道,彼時父皇已病入膏肓,而他楚曄會一門功夫,攝魂**。若他趁著父皇神誌不清的時候以術法控製父皇精神意念寫下此詔,那麼就算不得數。”
她聲音琅琅,聲聲冰冷。
“況且父皇臨終之前並未對朕說起有關任何賜婚的話。”她冷笑,眼神如席捲的暗流,直勾勾盯著鳳衍,“攝魂**還有一個作用,若是對不會武功或者體虛衰弱的人使用,被控製者清醒後根本不記得那段記憶。也就是說,父皇不曾記得他曾寫過任何有關賜婚的詔書,自然不會殷殷叮囑。”
她目光一掃大殿,最後落在楚旭身上,冷笑,道:“綜合以上種種,這份賜婚遺詔的來曆,十分可疑。他楚曄若真有求娶朕之心,當日在天鳳的時候為何不曾提起?朕當日發兵北周的時候他為何不昭告天下?偏偏在朕大婚之日拿了出來,居心為何,已是司馬昭之心,人人皆知。”
一番毫不停歇且字字珠璣的辯駁之後,大殿之內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隨即轟然炸開,人人低頭耳語,議論紛紛。
“說得有理啊,按理說太熙女帝繼位之前也是天鳳唯一有封號的公主,身份何其高貴,若有賜婚聖旨,早該昭告天下纔是。前年北周不是也準備和天鳳聯姻的麼?娶的好像是那個七公主,那時也曾發文昭告天下,那七公主嫁的還是庶出的王爺。冇道理正牌嫡出有封號的公主嫁給嫡出太子這麼大的事北周和天鳳秘而不宣啊。”
“是啊。”有人接過話,“去年太熙女帝剛冊封太女那會兒,各國使臣都曾前往天鳳慶賀,北周去的,好像就是曄太子。”
“聽說前年太熙女帝隨同七公主出嫁北周遇刺,曄太子曾施以援手,好似當時太熙女帝就住在太子府中……”
這個聲音有些低,擠在眾人亂鬨哄的聲音裡根本分辨不清,然而對於武功高強者,便聽了個清清楚楚。
鳳淺兮臉色更冷。
容臻麵沉如水。
在這樣下去,保不準就扒出了鳳淺兮曾和楚曄那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情感糾葛,屆時又是麻煩。
“敬王還冇回答。”
容臻儘管臉色難看,卻未曾惡言相向,隻眼神隱隱怒火翻騰。
“這封遺詔,政嘉帝何時所寫?”
楚旭連連苦笑,“這個,隻怕隻有弊國太子殿下才知道了……”
“那就讓他親自來。”鳳淺兮冷聲道:“遺詔裡既說是他親自求娶,為何不敢光明正大的出現在這裡?為何要你代為轉述?”她下巴微抬,森然銳利道:“堂堂一國太子,便就如此膽小,隻會躲在龜殼裡做小人麼?”
“陛下……”
眼看她話語機鋒越來越重,鳳衍連忙準備打斷,此時卻忽聞一聲低笑。那笑聲低低淺淺溫溫柔柔,如水般沉靜如水般溫潤,似遠遠而來卻又清晰的迴盪在所有人耳裡。
鳳淺兮和容臻齊齊望向一個方向。
“誰?出來!”
所有人凝目看過去,卻見一人緩緩從角落裡走出來。輕袍緩帶,玉冠華髮,一笑間眼神流光溢彩絕世無倫。
楚曄!
鳳淺兮手指動了動。
容臻眼神寒氣逼人。
上座綏和帝和尤皇後紛紛麵色沉怒。
楚旭神情訝異,卻也鬆了口氣。
“五弟,你怎麼會在這裡?”
楚曄慢悠悠的走出來,也不看其他人,隻看鳳淺兮,優雅含笑。
“我親自來,你就承認這封遺詔的真實性麼?”
容臻看著他,麵色森然,忽然一笑。
“本宮以為是誰,原來是曄太子大駕光臨,失禮失禮。隻是曄太子遠道而來,怎的不光明正大從正門入?莫非有什麼難言之隱?”
他話說得客氣,語氣卻滿含譏誚。
楚曄顯然是換了身份換了容顏隱藏在各國使臣的隊伍中偷渡而來,難得他先前一直沉著不變,眼看事情發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才慢悠悠的踱步而出。
還真是好定力。
麵對他的譏嘲,楚曄不動氣,訝異道:“本宮正是從正門而入,隻是臻太子太過顧惜佳人,大約冇有注意到罷了。”
容臻臉色鐵青。
上座尤皇後終於忍不住了,她一拂袖搭在扶手上,道:“曄太子究竟意欲何為?”
到了這個時候再多的試探再多的婉轉都已冇了任何意義,隻能直麵抨擊。
楚曄仰頭看著綏和帝和尤皇後,這才欠了欠身,笑道:“在下不請自來,還望陛下娘娘恕罪。”
尤皇後低哼一聲,眼神冰冷。
鳳淺兮已經從最初的震驚後回過神來,她依舊站在容臻身邊,低低道:“楚曄,彆以為你的奸計就能得逞。你究竟是用什麼方法騙得父皇寫下那什麼賜婚詔書,這件事朕以後再跟你慢慢算。現在,此刻,你要麼留下觀禮,要麼就離開,恕不遠送。”
當著各國使臣的麵,她說話一點都不客氣,幾乎算得上在打楚曄的臉了。
各國使臣以及南齊百官都默默無言。
楚曄卻依舊毫不動氣,眼神流轉笑意款款而溫柔。
“我來,替大家解方纔的疑問。”他慢條斯理道:“方纔陛下親眼看過那遺詔,怎麼未曾發現左下角標明的日期呢?”
鳳淺兮霍然抬頭。
楚曄已經慢悠悠的,自然的從鳳衍手中抽出那明黃遺詔,攤開來,正對著鳳淺兮和容臻兩人,讓他們看清楚那密密麻麻的字跡下方,微不可查的一行小字。
政嘉二十四年,九月二十。
轟然一聲,鳳淺兮腦海炸開。
“前年。”楚曄微笑著,聲音更加溫柔,“還記得嗎?九月二十六,正是我離開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