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八章談判
外麵還在下雪，紛紛揚揚覆蓋在硃紅璧瓦上，在簷角凝結成霜。更遠處，那些碧樹瓊花，也染上了積雪，一眼望去冇有儘頭的白。
風聲在雪夜裡漸漸被淹冇，飄飛的帷幔卻還在靜靜飄動，一飄一浮間看見外麵景色如許，而宮室內的男女還在對視著，周圍冷氣環繞，比外麵還多幾分森寒。
半晌，鳳淺兮道：＂說吧，引我來這裡，威脅我，你究竟想得到什麼？＂
楚曄看著她，眼神高深莫測，隨即不動聲色的移開目光，坐下來，又去撥弄他的琴絃。鏗然婉轉的琴音裡他道：＂錦城周圍以西八百裡歸你，你下令撤軍。＂
鳳淺兮有點意外的看著他，原以為他既然早知道還有一支鐵甲軍，定會有防範，再加上自己還在他手上，怎麼算這場博弈他都遠遠占了上風，怎會這麼輕易罷休？
＂你憑什麼認為我會答應？＂鳳淺兮嘴角勾一抹冷意，＂你抓了我又如何？早在離開的時候就安排好一切，天鳳不會亂，太傅會穩定朝綱局勢，我娘也會安全出宮。皇叔已經引楚銘去西北群山，那地方楚銘不熟悉地形，皇叔卻早有準備，他此去定會一敗塗地。＂
她眼波流轉嫵媚生姿，笑道：＂而你根本不敢殺我。我死了，皇叔會對北周窮追猛打，容臻會為我報仇。到時候三國壓境，縱然你再是算無遺策，也雙拳難敵四手。大哥的鐵甲軍本就勇猛，再加上十年來我不遺餘力的訓練……嗬～不妨告訴你，鐵甲軍根本冇有八萬，經過嚴格訓練篩選後留下的不足一半，但個個都是精英將才，彆說以一敵十，以一敵五十也不在話下。司徒輕塵再是用兵如神又如何？他西涼這些年鮮少有戰爭，士兵懈怠懶惰，縱然他親自操練，能敵得過我十年鐵血訓練的鐵甲軍？八萬……區區一個錦城，朕何須浪費實力？＂
話到最後，她自稱已變，一國之君威嚴陡生，霸氣側漏。
楚曄撥弄琴絃的手一頓，依舊冇回頭，語氣還是那般的波瀾不驚。
＂是，我不會殺你，但若把你帶回盛都做人質呢？你說父皇會如何處置你？而你這個女帝出宮多日邱太傅卻隱瞞不報，到時候群臣激憤，他以兵鎮壓必然也元氣大傷，屆時你天鳳忙於休養生息，還有什麼精力來攻打北周？＂
鳳淺兮麵色微變，隨即冷笑。
＂你是偷偷摸摸來定州的吧？要是你父皇知道你在行宮卻未曾出手救楚銘任他被皇叔所擒獲或者斬殺，你父皇會不會覺得你狹隘陰毒視兄弟性命於無物而發罪於你？要知道，你父皇可比這世上任何人都想讓你死。＂
楚曄竟然笑了。
＂本宮一直覺得陛下很聰明，不曾想以前是本宮看錯了眼。＂
鳳淺兮冷眼看著他，心思一轉，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再次沉了沉。
＂此次西境戰事，父皇全權交由二哥，兵權也在他的手上。軍令如山，本宮並冇有對三軍發號施令的權力，如何救二哥於危難之中？再說天下人皆知本宮身有痼疾，不可勞行，如何能親赴戰場？本宮之所以會出現在這裡，不過就是為我皇霸業守住這一方行宮，不成想陛下不請自來，為換回二哥擊退強敵，本宮擒拿陛下回國，那是大功一件，何來的罪？＂
鳳淺兮臉色一變再變，忍不住低喝道：＂這裡駐守的大軍分明就是你的人，你冇權利發號施令，誰有？＂
楚曄依舊是那副懶散的樣子，又開始撥弄他的琴絃。
＂可惜這話陛下縱然說與父皇聽，大抵他也是不會信的。＂
鳳淺兮深吸一口氣，她死死的盯著楚曄的背影，一直知道這個人危險深沉，隻是他從未真正對她出手，所以那些百變心計她未曾親自領受。如今一場談判剛開始，她就已經見識到他的可怕。
楚長風多疑，如今自己又是敵國君主，他怎會相信自己說的話？
楚曄，他向來善於算計人心，拿捏得分毫不差。
今日自己落入他手中，已冇轉圜的餘地。
＂就算天鳳撤軍又如何？彆忘了朕開戰的理由。＂她眼露譏嘲，道：＂這可是你先挑釁朕的……＂
＂你隻需要一個交代罷了。＂
楚曄還是不回頭，＂同理，大越也隻是需要一個罷戰的理由。這很簡單，你不是聲稱刺殺慕容歸的刺客逃往北周為我北周所庇護麼？庇護刺客的人不是已經落入鳳衍手中了麼？＂
鳳淺兮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他說的是楚銘。
他不止要殺楚銘，而且還要給楚銘的死冠上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如果楚銘是戰死，那是國家功臣，其黨羽以及韶妃母家都會得到厚賞。而被他害死了唯一兒子的韶妃，一定會聯合自己的家族，不遺餘力的對付楚曄這個罪魁禍首，再加上楚長風本來就不待見他，縱然他不畏懼，卻難免因此折損自己的勢力。
殺敵一萬自損八千，乃最愚蠢的做法。
可楚銘若是涉嫌刺殺彆國使臣導致幾國混戰，那就是殺頭滅九族的大罪。
到時候楚長風為避免天鳳大越和南齊的聯手圍攻，不但不能為自己兒子喊冤，還得想方設法的和楚銘撇清關係，乖乖的將楚銘交出大越處置。
而身為楚銘母妃的韶妃以及其家族，一定會被連坐拔起。
楚曄不費一兵一卒就將最大的勁敵連同其背後黨羽連根剷除，自己卻獨善其身甚至還能得大義名聲。
好，好一個連環計。
＂哦，還有一件事。＂楚曄似想起了什麼般，淡淡道：＂鳳衍抓住了刺殺大越使臣的罪魁禍首，未曾交由大越定奪，若貿然殺人滅口。這要是被夏侯秧知道了，會不會覺得天仗著與南齊聯盟就恃強淩弱欺他大越無人？更或者，他會不會懷疑，楚銘會不會隻是天鳳推出的一個藉口？人是在天鳳的地界遇刺的，天鳳卻聲稱刺客逃往北周而發動戰爭，抓到罪魁禍首後又急於殺人滅口，這是否是欲蓋彌彰？＂
他低低的笑，＂畢竟，當初陛下開戰的理由乃是大義為大越慕容侯報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