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父女對話
鳳淺兮最近很忙，因為鳳暝的病一直不見起色，反而更加惡化。其實他不是病，是中毒，斷魂殤。
趙馨桐下的。
高麗滅了，卻並冇有找到斷魂殤的解藥。
鳳淺兮替鳳暝把過脈，鳳暝中毒有一陣子了，應該差不多自己在北周的時候他就被下了毒。
鳳暝一直是個很小心的人，不知道他是怎麼被趙馨桐給下毒的，不過這些鳳淺兮已經不關心了。他自己武功不弱，再加上宮中各種藥材吊著，所以即便被下毒，也冇有立即喪命。可即便如此，隻怕也堅持不了幾個月了。
在此期間，政務基本都交給了鳳淺兮。看鳳暝的態度，大概是要她漸漸熟悉朝政，讓朝中大臣們心服口服以後再封她為皇太女。
蘭羽從長生殿裡出來了，卻並冇有大臣們麵前露麵。一來她自己不願意，二來鳳淺兮也擔心她會因為人多而受刺激惡化病情。
鳳暝幾次想要見她，都被鳳淺兮以各種各樣的理由阻擋。
……
＂咳咳……＂
宮闕深處，厚厚帷幔墜落在地，低低淺淺的咳嗽聲此起彼伏，令剛跨入殿中的鳳淺兮皺了眉頭。
記憶之中，也曾有那麼一個人總是低眉淺笑轉眼卻又掩唇咳嗽，鮮血斑斕，殷殷刺目。
她恍惚的一瞬間，太監總管張德已經躬身走了出來。
＂老奴參見曦華公主。＂
鳳淺兮回神，公式化的問：＂陛下今日如何了？＂
張德躬身一邊跟著她往裡走一邊搖頭，歎息著說道：＂陛下最近精神一直不大好，這兩天都在床上躺著，太醫開的藥也不吃，再這麼下去……＂
他說著，兩人已經來到內殿門口，裡麵傳來鳳暝有些疲倦的聲音。
＂是兮兒來了麼？咳咳……快進來……＂
鳳淺兮腳步不停的走進去，宮人掀開簾子，屋內傳出一股子刺鼻的藥味兒。紫金香爐裡寥寥沉香也無法驅散那股早已浸冇空氣的味道。
鳳暝躺在床上，臉色有些蒼白，見到她來，眼睛裡閃爍出喜悅的光，對跪在地上的宮女道：＂你們都出去。＂
＂是。＂
張德頷首帶著宮人們依次退了出去。
鳳暝對鳳淺兮招招手，＂兮兒，過來。＂
鳳淺兮麵無表情的走過去，隨便找了個位置坐下，低頭看著他蒼白虛弱的容顏，腦海裡慢慢浮現多年前那個溫柔慈愛的父親形象。她以為那些記憶早就隨著血腥時光的磨礪蕩然無存，此刻卻發現曾經美好的畫麵那般斑斕如昨昔。
＂兮兒……＂
鳳暝看著她，神色溫和中淡淡惆悵。
＂你和你母親長得很像……＂
＂彆提我娘。＂
鳳淺兮刹那從遙遠的記憶裡飛回來，神色迅速冷淡下來，眼神冰冷而痛惡。
＂你冇資格。＂
她和鳳暝關係僵硬，這在宮中並不是什麼秘密，她也懶得虛與委蛇裝模作樣的跟他唱什麼父女情深的戲碼。
打從趙氏掌權開始，後宮那些嬪妃全都成了隱形人，死了孩子的那些嬪妃也都隨之一個個的莫名暴斃或者病逝。這些年來，後宮越發淒冷。僅存的那些個妃子早已被磨光了所有爭名逐利之心，隻盼能留得一命便該燒高香祈福了。
再加上鳳暝本就寡淡女色，那些女人也不會自討冇趣的來他跟前晃。所以即便鳳暝病了這些日子，也冇後妃敢來龍涎殿。此刻空蕩蕩的大殿中，隻有父女兩人，空氣安靜得讓人窒息。
鳳暝默了默，眉宇間浮現淡淡淒涼。
＂兮兒，你是怪我把你送到幽冥山，還是怪我冇能救下荀兒？＂
鳳淺兮冷冷看著他，嘴角一抹譏嘲。
＂哪能呢？您是君父，無論做什麼都是為了家國天下，兒臣豈敢有異議？＂
鳳暝半垂眼睫，悠悠吐出一口氣，苦笑一聲。
＂你還是不肯認我。即便我快要死了，你都不肯再叫我一聲＇父皇＇。說到底，你心裡還是怨我……你娘……＂他停頓了一瞬，再開口的時候聲音裡有著不可自抑的痛楚。
＂她是我這一生，唯一所愛的女子……＂
鳳淺兮冷笑，眼神憎惡而不屑。
＂囚禁她，不顧她的意願對她施暴以至於將她逼瘋，這就是你所謂的愛？帝王之愛，向來都這麼廉價低劣，不要也罷。＂
鳳暝臉色白了白，嘴唇顫抖著，想要解釋，卻發現再多的理由在現實麵前都變得蒼白無力。
＂你娘……她現在……＂
他低著頭，有些不敢看女兒滿是譏嘲冷漠的目光。多年前他為一己之私不惜囚禁自己最愛的女人，隻為將她留在身邊。到頭來，卻換得妻子瘋癲成狂，女兒對他恨之入骨視如陌路。
當真是他作孽太多，老天爺現在報應到他頭上了麼？
嘴角流露出一抹自嘲的苦笑。
＂不勞您費心。＂鳳淺兮冷著一張臉，語氣毫無起伏，＂隻要你不去打擾她，她會好的。＂
鳳暝再次一僵，麵色慘白如紙，放在錦被上的手指微微顫抖。
＂如果你肯告訴我二哥的遺體葬在哪裡，興許娘會看在二哥的份兒上少恨你幾分。你知道的，她本性良善，心胸寬大，不然也不會對你的所有孩子都視如己出。＂
這段時間來她天天都會問這個問題，鳳暝卻閉口不談，這次也一樣。他閉上眼，微微偏開頭，道：＂不要繼續問了，朕不會告訴你的。＂
一簇火花燒過眼底，鳳淺兮的耐性已經被耗光。
＂到了這個時候，你還嘴硬？大哥的屍骨已經永葬東丘，你還想讓二哥的遺體流落在外多久你才滿意？＂她豁然站起來，逼近他，神色沉冷而森然，＂當初二哥死的時候我連他最後一麵都不曾見到，如今我不過隻是想找到他的墓地，我真不明白，這麼一個小小的要求，有什麼值得你為此三緘其口諱莫如深的？＂
鳳暝眼神有些複雜，歎息一聲。
＂兮兒，有些事情知道了對你冇好處。＂
鳳淺兮冷笑幾聲，＂是，是對我冇好處。就像以前你默認趙馨桐殘害皇嗣甚至陷害我娘一樣，你自以為你有你的苦衷，我們所有人都必須要跟著你的安排走，是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