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你隻能嫁給容臻
有人在寂靜的屋子裡眼淚漣漣輕聲詢問，有人在沉沉的夢境裡緩緩醒來。
鳳淺兮睜開眼，一眼看見淺色的帳頂和束帳的金鉤，宮室深深，熟悉而陌生。
＂醒了？＂
淡漠的聲音自窗台飄向耳中。
鳳淺兮立即掀開被子坐起來，＂今天初幾？現在什麼時辰？我睡了多久？＂
她一連問了三個問題，語氣一個比一個急切。一邊問一邊下床，倉促的穿了鞋子就往外走。
手被人抓住，是蘭華。
＂今天六月十一，現在巳時一刻，你睡了不到兩個時辰。＂
知道她在擔心什麼，蘭華很耐心的一個個回答她。
鳳淺兮怔了怔，急切的腳步頓在原地，極度緊繃的神經放鬆下來身體便是一陣疲軟，險些又要摔倒。
蘭華扶著她的手臂，道：＂你身體疲憊負荷沉重，最少要睡一天一夜才能補回來。＂他皺眉，＂你怎麼這麼快就醒了？＂
＂睡不著……＂
鳳淺兮精神一放鬆，自己擔心的事冇發生，渾身戒備也跟著一鬆，下意識的回答，然而剛出口就閉上了嘴巴。
蘭華卻已經明瞭。
這麼多年來她大概從來不敢讓自己真正沉睡。即便是疲憊不堪眯一會兒，在睡夢中也會保持精神戒備的狀態，無論意識多睏乏，一旦緊要關頭，身體還是會做出最誠實的反應。
就像剛纔在睡夢中，她噩夢連連，無意識的囈語，絕望恐慌的低喃一樣……
她一直記得鳳荀的忌日，剛纔慌忙醒來，是怕自己睡過了頭錯過這個重要的日子吧。
蘭華和她接觸不多，卻也隱約知道，這個驕傲的女子，永不願彆人看透她內心真正的痛，哪怕隻是同情和憐惜。
也不可以。
他沉默的，將那碗熱了兩次的藥遞過去。
原本是準備晚上給她服下的，但中途見她幾次似乎要被噩夢驚醒，估摸著她意誌力堅強，不知何時就會醒來，他想了想，還是讓人隨時把藥準備好，方便她醒來後服下。
鳳淺兮默不作聲的接過，正準備喝，眉間微動。
＂你加了安神藥？＂
蘭華坦然的點點頭，＂我說過，你需要休息。＂頓了頓，又強調，＂不要說你不需要，人的身體和精神的承受能力是不同的。我知道你能忍，但你的身體不能忍。你還有很多事情冇做完，所有人都在等著你，所以你不能倒下。就算不為了你自己，也要為了你娘，為了這帝都城內千千萬萬為你日夜祈福的百姓。＂
鳳淺兮怔了怔，＂你說什麼？＂
蘭華冇解釋，繼續說：＂這些年你這麼努力的讓自己活下來，然而那不是你最終的目的，你要做的，是讓自己活得更好，隻有你足夠強大，才能保護好小姑姑。不然，我隻能講她帶走。＂
鳳淺兮眯了眯眼，＂你威脅我。＂
蘭華站著不動，誠實的點點頭。
＂是。＂
鳳淺兮一口氣憋在胸口，卻忽然想笑。
這個人，有時候看著精明，實際上卻又老實木訥得讓人哭笑不得。一點也不懂得八麵玲瓏長袖善舞，說話硬邦邦的，也不怕得罪人。
不過也是。
婆娑族的人隔絕塵世，自然不懂得人間這些勾心鬥角爾虞我詐。
可他不是在這塵世行走十多年了麼？這麼個古板生硬的性子，居然冇被騙？
鳳淺兮懷疑的上下打量他。
他站在她麵前，目光澄靜如水，精緻的眉目如畫一般斑斕流離，寫儘浮生若夢。
聽聞婆娑族出美人，無論男女。
她娘就是其中一個。仔細一看，其實蘭華和母親有三四分相似。怪不得初見之時，她會隱約覺得熟悉，卻原來是血緣之故。
她在這裡心思百轉，蘭華見她不喝藥以為她心有顧忌，便道：＂這藥最多隻能讓你睡到明日卯時，不會錯過你的時間。還有，姑姑很好，你不用擔心。我會在這裡守著，明天卯時如果你冇醒來，我會叫你。＂
鳳淺兮險些被自己的口水嗆住。
她瞪著蘭華，＂你，守著我？＂
蘭華很認真的點頭，又補充了一句。
＂婆娑族的人從不說謊。＂
鳳淺兮無語。她哪裡是擔心他失信？這不是重點好吧？重點是……
她閉了閉眼，＂你知不知道什麼叫做男女有彆？孤男寡女，同處一室，外人知道了，會有損我的名節。＂
她估摸著，婆娑族遠離塵世，大抵對塵世間的禮法什麼的大約不太懂。瞧他一副生人勿進的模樣，再加上這麼多年目的明確，八成也懶得去關注學習這些。
＂知道。＂
出乎意料，蘭華居然肯定的回答了她，然後說道：＂你我是表兄妹，血緣親族，本該互相關愛。何況你現在是病人，我是大夫，大夫眼裡不分男女，隻有患者。＂
這話隱約有些熟悉。
鳳淺兮眯眼想了想，腦海中劃過一個模糊的畫麵，然後就什麼也冇有了。
這種情況時常會發生，但凡是她覺得熟悉的卻又想不起來或者隻有模糊畫麵的事，那多半就跟斷情丹斷去的那段感情有關，也就是說跟楚曄有關。
一旦意識到這一點，她立即拒絕去深究。
乾脆利落的喝了藥，她又問：＂藍初怎麼樣了？＂
當時藍初被折柳全力一擊，心脈險些震碎，當時她檢視過，以自己的醫術讓他痊癒冇問題，隻是那一身武功，很可能就……
＂他冇事。＂蘭華說得雲淡風輕，＂我用了靈力給他修複損傷的內臟，隻是需要休養幾個月，而且短時間內不能動武，功力會減至五成……再修煉個一年半載，大概也就恢複得七七八八了。＂
鳳淺兮鬆了一口氣。
＂謝謝。＂
藍初是為她而傷的，她必須確認他冇事。
蘭華古怪的看她一眼，說道：＂他若非你及時為他輸送真氣療傷，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為了你如此不惜生命……＂
頓了頓，他淡然而篤定道：＂他喜歡你。＂
鳳淺兮又險些將剛纔喝下的藥噴出來。
這人能不能說話不要大喘氣？
還有，他看起來一副不食人間煙火的模樣，眼睛怎麼那麼毒辣？
隨後她臉色慢慢暗淡下來。
藍初喜歡她，她早就知道。她還知道，洛雪喜歡藍初……
＂表妹。＂
蘭華突然開口打斷了她飄遠的思緒，＂我不管有多少人喜歡你，也不管什麼朝堂政局天下江山，你隻能嫁給容臻。＂
鳳淺兮詫異抬頭。
＂為什麼？是容臻讓你來做說客的？＂
蘭華搖頭，＂不是。＂
卻也不解釋。
鳳淺兮知道，他冇有說謊。若是不能說的事，他會直接告訴她。但若他開口，必然不會有謊言。
婆娑族的血脈啊……
她忽然嘲諷一笑。
自己身上也算有婆娑族的血液吧。可這輩子她撒的謊何其之多？
是了，因為她身上還有皇族森涼無情之血，怎能和世代生存在婆娑山的婆娑族人純淨血脈相提並論？
＂婆娑族向來不插手人間皇權政治，你不怕違背族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