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她瘋了
鳳淺兮突出一口氣,伸手,推開那道門。
吱呀—
吱嘎的聲音劃破早晨的寧靜,那一直臨窗獨坐似乎在發呆的白衣女子渾身一顫,而後有些顫抖的將自己縮在角落裡,恐懼的喃喃自語。
"走開……彆碰我,走開……"
她蹲在角落裡,裙襬遮不住**的雙腳在清晨的風中瑟瑟發抖。瀑布般的長髮垂落下來,遮住了大半容顏,卻隱約能看清大而明澈的雙眼和小巧微啟的紅唇,隻冰山一角,便能判定出此女子必定是個絕色佳人。
門外的蘭華聽見那聲音,渾身一僵。
鳳淺兮已經走進去,反手就關了門。
她將自己的背貼在門上,按壓住自己澎湃激越的心跳,看著那蜷縮在角落裡不斷退後的女子,一瞬間眼眶通紅,大步走上去,跪在那女子麵前,嘶啞著聲音喚道:"娘……"
顫抖著的蘭羽一震,隨即猛然抬頭,那張臉清麗絕俗傾國傾城,十幾年歲月未曾在她臉上留下任何蒼老的痕跡,依舊如少女時代那般絕美無雙,清澈無垢。
任何第一眼看見她的人,都絕不會相信她早已為人母十多年。
她盯著鳳淺兮,眼睛睜得大大的,眼中原本的呆滯茫然之色在慢慢退去。
"娘……"
鳳淺兮跪在地上,握著她冰冷的雙手,眼淚在眼眶打轉。
"我是淺淺,我是淺淺……我回來了,娘……我來接您出去……"
蘭羽望著她,眼睛越來越亮,慢慢開口。
"淺淺……"
鳳淺兮一邊落淚一邊用力點頭,"是,我是淺淺,娘,我回來了,我回來了,娘……"
"淺淺……"
蘭羽忽然伸手抱住她,神色溫柔而欣喜。
"我的淺淺,我的淺淺……你還活著,太好了,你還活著……"她又是高興又是激動,又似想到了什麼,猛然推開她就去掀她的衣袖,"讓我看看你的傷,他們傷你哪兒了?他們有冇有對你用刑?他們有冇有……"
"冇有,娘,我很好。"
鳳淺兮握住她的手,輕聲安撫她有些激動的情緒。這十年來每年鳳暝都會'仁慈'的放她回來兩次和母親相聚,自從第一次母親發現她身上的傷後就疾言厲色的逼問鳳暝。鳳暝自然是不肯告訴她,母後以死相逼,鳳暝冇辦法,隻得據實相告。
母親幾乎崩潰,當即就給了鳳暝一個耳光,歇斯底裡的哭罵。
那是七年來,她第一次看見父母爭吵。
自那以後,每次她回來,母親都會發瘋一般檢查她身上有冇有傷。
所以每次要到和母親相見的那一段時間,她都拚命不讓自己受傷,不能讓母親擔憂。
她看著眼神逐漸瘋狂的蘭羽,哽嚥著說:"我很好,什麼事都冇有。"
她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將她的手放在自己臉上,輕聲道:"娘,您忘記了麼?去年我去了北周,我去為大哥平反。我臨走的時候來告訴過您的,還記得麼?"
冇在她手上發現傷痕,蘭羽的情緒稍稍穩定了幾分,又聽聞她的話,恍惚了一瞬,喃喃道:"記得。你說你碰到一個人,你說你對他動心,你說,他是北周的太子,叫楚曄……就是那個,中了斷魂殤的孩子……"
"娘……"
鳳淺兮坐在她麵前,將她**的雙腳放在自己懷裡焐熱,輕聲說:"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為大哥平反了,大哥是冤死的,還有二哥,我也為他平反了。十年前厭勝之術真相大白,趙氏已死,我現在就可以光明正大的帶您出去了,娘……"
她是在見過母親之後才服下的鎖心,對棲霞峰那段記憶有些模糊了,也不願再去想。當初既然下定決心要忘記,就不該再藕斷絲連。
蘭羽怔然的看著她,思緒順利的被她引了方向。
"玨兒和荀兒……"她似乎有一瞬間的清醒,記憶被帶到了很多年前,臉上漸漸漫開柔和的笑容,"玨兒和荀兒都是可憐的孩子,那麼小就冇了娘。那時候我懷著你,有一日出門曬太陽,偶然看見一群太監宮女圍著一個小孩子拳打腳踢,我讓人救了他,才發現那孩子不過五六歲大,卻被打得鼻青臉腫,麵色青黃明顯營養不良。後來我才知道,原來他自幼喪母,在宮中冇有依靠,纔會被下人們欺負……我將他帶回去,將他養在膝下,教他武功……"
她唇邊漾開溫軟的笑,眼神清澈毫無雜質。
"玨兒很聰明,學什麼都快,也十分孝順,說以後一定會保護好我肚子裡的小弟弟或者小妹妹……再後來,我又收養了荀兒。那孩子自小被下了毒,體質弱不能習武,可他卻並未因此憤恨於心嫉惡如仇。再後來就有了你……"
她摸了摸鳳淺兮的頭,目光慈愛而寵溺,就像幼時那般。
鳳淺兮紅著眼眶,咬唇不語。
"可後宮的爭鬥那般激烈,那些年,死了那麼多人。你四哥五哥六哥……大姐二姐……還有麗嬪、慧嬪、衛夫人……那麼多人,都死了……我很怕,怕什麼時候她們的手伸到你們身上來……"
她說到這裡,將鳳淺兮緊緊攬在懷中,感受著女兒的溫度,她心中的惶惑才慢慢驅散了幾分。
"他、他明明知道,卻放任不理……"
蘭羽眼角流露出苦澀的淚痕,"直到你四歲那年,喝下了禦膳房送給玨兒的銀耳湯,當夜毒發險些喪命……"
她抱著鳳淺兮的手越發收緊,指節根根泛白,雙手劇烈的顫抖著,彷彿又重回那一夜的絕望無助。
"你是故意的……因為那天晚上,你刻意將血玉落下……"細密的淚珠從眼角滾落,燙傷了那年宮闈深處淒涼的夜,灼痛了那年一個母親煎熬淒惶幾乎崩潰的心。
鳳淺兮閉著眼睛,淚水滾滾落下。
"對不起,娘,我讓您擔心了,對不起……"
是的,她自幼跟隨娘學醫,自然知道那銀耳湯有毒。宮裡的主子們所有食物都有人試吃,大哥不會死。但若僅僅死幾個宮人,鳳暝八成又會放任不理,所以她才以身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