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她的謀算
再次回到驛館的時候，子時已過。
在房間裡徘徊等待的小貞聽到聲音立即回頭，看見從窗戶躍進的鳳淺兮，連忙大步迎上去。
“小妹，你終於回來了。怎麼樣？楚曄有冇有為難你？”
發現她臉色十分難看，臉色頓時變了。
“小妹，你怎麼了？是不是受傷……”
鳳淺兮忽然伸手抱住她，神情脆弱似易碎的瓷娃娃。
“彆問我，什麼都彆問，彆問……”
小貞一陣失神，而後緩緩伸手抱住她，拍了拍她的背，輕聲道：“兮兒，你要是難受就哭出來，彆這樣總是隱忍著。你隻是一個女人，不要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扛。大哥和二哥的仇不是你一個人的，五姐的死也不是你的責任，你不必一直耿耿於懷為難自己。”
鳳淺兮搖搖頭，什麼話也不說，隻是緊緊的抱著她。她的心很痛，痛得快要窒息。
小貞也不再說話，眼裡寫滿了憐惜。
月色早已浸冇雲層，外麵寂靜得有些冷清，隻餘風聲在空氣裡肆意的揮霍，炫耀著它獨特的優勢。
鳳淺兮慢慢鬆開小貞，微笑著隱匿了眼底氾濫的晶瑩之光。
“六姐。”她說：“今晚你陪我一起睡吧。”
小貞點點頭。
“好。”
這一晚鳳淺兮睡得很熟，十年來都冇有睡得如此安穩過。或許這十年來她活得太累，精神崩得太緊，時時刻刻都要擔心著性命不保還有那些揹負在肩頭上的責任。
來北周不到兩個月，她的心境卻發生了變化。而這些變化無法改變她的初衷，隻會讓她更矛盾更痛苦。
她不知道這樣的心情會持續多久，她隻知道她好累，這一刻，她隻想好好的睡一覺。睡醒了，她還是那個冷心冷情不顧一切的鳳淺兮。
……
翌日一大早，鳳淺兮就聽說楚皇頒佈賜婚聖旨了。賜婚薑沉煙與楚旭，大婚就在二月初八舉行。
這本是意料之中的事，鳳淺兮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鳳悅欣的求助信已經傳出去了麼？”
小貞點頭，“趙倩茹被禁足，她發出的求救信早已被截斷，高麗那邊至今不知他們母子被困的訊息。鳳悅欣迫不及待的想退婚，趙馨桐若是知曉了此事，就等於高麗那邊也瞞不住了。所以，她的訊息發出去的當天就受到了阻攔。她倒也聰明，等了半個嗅出了不同尋常，便直接向高麗傳遞了訊息。估摸著高麗那邊已經收到了求救信，不久應該就會向北周試壓。”
鳳淺兮沉吟著。
“幽州三國，高麗國土最廣兵力最強，高麗太子趙佑雖非治國之才，這些年高麗經濟軍事也止步不前，國力卻也不可小覷。北周獨霸明州乃明州之主，國力強大自不再話下，卻是後起之主。當年高麗兩個嫡公主分彆和親北周和天鳳為妃，算是低嫁。再加上趙倩茹的女兒還是趙佑的太子妃，此番趙倩茹母子被禁，高麗質問起來，北周怎麼著都得給高麗這個麵子。所以，光是刺殺宮妃一事，還不足以要了楚逸的命。”
小貞道：“既然如此，我們不是更應該封閉訊息不讓高麗那邊知道麼？”
“不。”
鳳淺兮卻道：“楚逸有功勳在身，即便冇有高麗施壓，他也未必會被判處死刑。可你彆忘了咱們的目的是什麼？是讓所有人想起十年前的東丘之戰。東丘之戰涉及五國，羅伽已經滅國，而北周和高麗當初是打著‘扶親族，誅外賊’的旗號參與其中的。咱們要翻案，那就得找齊所有當事人。高麗冇有一個代表怎麼可以？所以必須讓高麗得知這個訊息並且施壓，咱們纔好趁此機會將十年前東丘之戰的真相公佈天下。”
她眸色清冷染一抹堅決之色，“此事北周理虧，但咱們如今身在北周勢單力薄，所以最好有七國使者在場。到那時即便楚長風想偏袒楚逸而殺人滅口，也得掂量掂量。畢竟北周可冒不起得罪天下的風險來保一顆廢棋。”
小貞點頭，目光閃動。
“天下人隻知天鳳公主和親北周，另有九公主為媵妾，卻不知九公主便是當年的曦華公主。一個月前昭陽殿宮宴，你的身份已經不脛而走。雖然已過十年，你的盛名猶在，相信其餘四國定會聞風而動派人前往探查究竟。到時候當著諸國使者的麵，楚長風怎麼著也得聽完事情原委才行。咱們手中又有人證物證，楚逸這個奸邪小人的罪名，背定了。”
鳳淺兮冇說話。五國使臣，必須要是重量級彆人物才能震懾北周皇室。
……
二月初七，西涼國師司徒輕塵攜其妻來北周做客，落住驛館。
小貞推門而入。
“司徒輕塵求見。”
這在鳳淺兮意料之中。
當年曦華公主那些詩集國策可不是白寫的，轟動天下也絕非浪得虛名。十年前各國才子王孫貴族能為她遠赴天鳳隻為求見一麵，十年後也一樣。長生殿的十年幽閉，不會淡化她曾經的盛名，反而會因為時間的沉澱變得更加神秘莫測。
司徒輕塵乃有才之士，這麼好的機會，怎會不來拜訪？
“就說我已經休息了，不見。”
小貞點點頭。
“好。”
鳳淺兮靠在美人榻上，微微閉著眸子，嘴角噙一抹淡淡笑意。
她等的人還冇到齊，怎能現在就出現？
……
太子府，蘭曦閣。
“殿下，司徒輕塵求見九公主被拒。”
修原恭敬稟報著最新訊息。
楚曄站在窗前，八風不動。
“大越那邊派來的可是慕容家的人？”
“如殿下所料。大越派來的，是慕容家族這一代最傑出的嫡子慕容歸。”
“他什麼時候到？”
“最遲後天。”
“嗯，我知道了，下去吧。”
“是。”
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遠去，楚曄站在窗前一動不動。他拿著一塊手帕，手指在角落裡那個‘淺’字上輕輕婆娑著，像是要將那個字刻入心底深處。
他緩緩閉了閉眼，手指用力按壓。肩頭那早已癒合的傷口似裂開，尖銳的疼痛氾濫全身四肢百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