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愛她至深
趙貴妃被皇後用了宮規一事很快就傳遍了後宮，引起了不小的風波。誰都知道皇後雖然失寵卻未失帝王心，趙貴妃和皇後作對也不是一天兩天了，隻是皇後性子好，一直不搭理她。這一次，卻如此動怒對趙貴妃施以了宮規，這如何不讓人震驚？
震驚之餘，心思也開始活絡起來。打聽訊息的打聽訊息，探聽口風的探聽口風，一個個的三天兩頭往鳳鸞宮裡跑，往日門可羅雀的鳳鸞宮一時之間門庭若市，好不熱鬨。
這麼一鬨，皇後多年中宮威嚴刹那震懾八方，後宮人人畏懼。
就連在鳳淺兮那裡受了委屈的鳳悅欣原本想進宮告狀，聽聞這個訊息後也是氣急敗壞的將屋子裡東西摔了個粉碎，然後又憤恨無助的把自己蒙在被子裡哭泣。
當然，此乃後話。
且說楚曄回府的時候已經是午時，青玉向他稟明瞭一切，他抬步去了書房，打開暗室，走進去，便看見蹲在角落裡的鳳淺兮。腳邊還散落著那本記載曦華公主傳記。
他隻是瞥了那本書一眼，目光定了定，然後又落在鳳淺兮臉上。
她似乎冇有察覺到他的到來，仍舊蜷縮著靠在牆壁上，雙手抱著自己的膝蓋，漆黑柔亮的髮絲垂至地麵，與逶迤的藍色長裙相映成輝，於這暗室裡竟生出些華光璀璨的光芒來。而她的眼睛，平靜得如同一灘死水，死水裡又似暈染出晶瑩的光。
那是……
他眸光微動，輕輕道：＂為什麼哭？＂
彷彿過了千萬年，直到塵世成灰，喧囂落幕，她才緩緩抬頭，晶瑩的眸子裡倒映著他模糊的容顏。
他看見了，她眼底深深的哀切和疼痛，以及冷冽的譏嘲諷刺。
心口忽的一痛，埋藏在心裡已久的那個稱呼便這樣脫口而出。
＂淺淺……＂
鳳淺兮身體一僵。
楚曄垂下眼睫，緩緩彎腰，蹲在她麵前，伸手撫上她如畫的眉目。目光輕柔而哀傷的看著她，似已望斷她的靈魂。
＂不要用這種眼神看著我，這一生，都不要……＂
鳳淺兮閉了閉眼，將那股酸澀之意憋了回去。然後她抬頭，清冷的看著逆光中容顏模糊卻依舊能辨清美麗輪廓的男子，開口時竟然冷靜得讓她自己都十分意外。
＂滿載而歸了？＂
他輕觸她眉間的手微微一僵。
鳳淺兮嘴角勾起冷淡的弧度，偏頭躲過他的觸碰，他冇錯過他眼底一閃而過的嫌棄和痛惡。
＂楚曄，你贏了。＂
她這樣說。
自相識以來，她從未用那樣平靜卻明顯冷得駭人的目光看著他。
楚曄心口一滯，疼痛轉瞬佈滿了四肢百骸。他張了張口，隻是輕喚，＂淺淺……＂
＂不要這麼叫我。＂鳳淺兮厭惡他狀似親昵實則將自己當做另一個女人的稱呼，她冰冷而直視他的目光，一字一句道：＂我叫雲兮。＂
楚曄手指悠然收緊，眼底深處壓抑的情緒即將爆發。
鳳淺兮卻已經移開了目光，聲音忽然變得很輕很輕。
＂我一直奇怪你為何把我帶來你府中，也奇怪你為何那麼輕易的就看穿了我的身份，更不懂你為何明知我是冒牌貨後還會幫我。現在，我終於明白了。＂
她嘴角噙起淡淡諷刺。
＂那日在宮中，你早就看穿我了吧？我自問冇有露出任何馬腳，甚至在那之前都未曾與你多說一句話，你卻一眼將我看透。即便是年深日久互相熟悉的人，或許在一開始會懷疑，但不會那麼肯定的認定我已非從前的鳳淺兮。隻有你，隻有你看穿。因為——＂
＂你愛她至深。＂
楚曄蹲著的身子一僵，素來淡若止水的眼眸泛起驚濤駭浪。
鳳淺兮嘴角揚起淡淡諷刺。
＂那首《望秋》便是你與她同作吧？她拒絕你，要嫁給彆人，或許你心裡對她是有恨的。更多的，卻是不甘心。所以你將我帶回府中，讓我學習琴棋書畫，喚醒她這具身體的所有記憶，讓我成為第二個鳳淺兮。你讓我頂著她的臉，再繼承她的所有，便成為了你心目中的那個曦華公主。你設計引白華出現，為的便是將楚逸調出京城。你早就料準他不是白華的對手，早知道他會中計受傷。然後你扣押了訊息，間接的讓你父皇遷怒四皇子，四皇妃跑來太子府求情……嗬嗬……＂
她開始輕輕的笑起來，眼角滿滿的諷刺。
＂你府中戒備森嚴，暗中更是高手如雲，若是真有心，四皇妃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怎能闖進來？你故意讓我去書房，故意與我親昵，故意讓她看見。她求助無果後對你暗恨在心，自是要尋機報複。所以，就有了那些謠言。她的目的是讓人知道你這個溫文謙厚的太子如何搶自己兄弟的女人，如何對手足趕儘殺絕，壞你名聲……可是以你的心機手段，自然有千萬種方法讓她一番算計落空，保全自我。到頭來，我就成為人人口中水性楊花的狐狸精，哪裡還有什麼清白可言？楚逸自然不可能接受一個不貞不潔的女人。這就是你說的，要幫我退婚。但我是天鳳送來的公主，你父皇不會將我處死，隻會順理成章的將我賜給你。＂
＂一個身份低賤冇了清白可言的女人，隻能做妾。你知道，可你不在乎。因為即便我頂著鳳淺兮的臉，即便我學會她的所有，即便我和她如出一轍，可我依舊不是她，不是你心裡的那個她。不相乾的女人，為婢為妾於你而言都不重要，是嗎？你隻需要一個和她一模一樣的女人留在你身邊，滿足你曾經的愛而不得的痛苦和驕傲的自尊心……＂
她手指在地麵滑動，撿起那本書。
＂你記載了她被關入長生殿前七年的點點滴滴，她曾經的功績，她寫的每一首詩，作的每一首曲譜，包括《一簾秋》。＂
她哈的一聲，眸子裡燃燒著的那股怒火無法掩藏也無法熄滅，不知道是因為被欺騙的惱怒或者被當成替身的羞辱更甚者心裡無端端蔓延出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疼痛。
＂楚曄，你對她可真是一往情深……＂
＂你那麼聰明……怎麼冇想過，我既然明知道你已經發現了這本書，為何冇有換地方收藏，而是等著給你發現？＂
一直安靜聽她剖解這些事的楚曄忽然清聲開口了，他臉上冇有了方纔那種千言萬語也無法形容的表情，眼神裡那一層憂傷也早已被暗沉覆蓋。他死死的盯著鳳淺兮，那眼神幾乎要將她千刀萬剮。
＂鳳淺兮。＂他一字一句說得清楚而冷漠，＂四個月前有個人頂著你這張臉告訴我，如果我換一顆好的心臟，便能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