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藏書閣
鳳淺兮還記得，當時莫言說起楚曄的時候，即便隔著屏風，她都能從他朦朧的麵容中看出那種由內而發的欣賞和欽佩，以及淡淡惋惜歎然。
三歲論國策五歲著兵法七歲智破敵軍收邊陲小國的少年，即便過了十數載，他的輝煌事蹟仍在人們腦海中揮之不去。
北周皇室皇子有九，楚曄排名第五，就因為占著個嫡子的身份而被封為太子，這背地裡不知道多少人巴望著弄死他好自己上位。可這麼多年下來，無論是暗殺也好，下毒也罷，種種招數都用儘了，卻是無功而返，反倒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同樣，大臣們對他的畏懼之心更甚，連皇帝都不敢小覷了他。
用莫言的話說，那傢夥就是頭不折不扣的狐狸。看著溫潤如玉，實際上心比海深。
怪不得，趙貴妃要如此的費儘心機。
隻可惜，那般驚才絕豔的人兒，卻身染奇毒，活不過二十五歲。
鳳淺兮想起上午在前廳，她說楚曄短命，暗中那些陰冷森然的殺氣，如纖細的線結成密不透風的網，將她喉嚨勒住，透不過氣來。
那些，應該是這太子府的暗衛吧。
哎～～
鳳淺兮第一百五十六次歎氣。
她心中不斷後悔懊惱著，當初怎麼就跟著楚曄來了這狼窩呢？
＂在想什麼？＂
清雅的嗓音在頭頂響起，打斷了她的沉思。她懶洋洋抬頭看了他一眼，然後認真道：＂我以前好像冇得罪你吧？＂
他們倆各居一國，自己還是冷宮公主，應該跟他冇什麼交集纔是。
楚曄在她身邊坐下，一笑。
＂公主何出此言？＂
鳳淺兮按壓住心裡的鬱悶，道：＂既然我冇得罪你，那你放過我可好？＂
楚曄詫異的看著她，＂曄何嘗為難過公主？＂
鳳淺兮眼睛一瞪，＂你何時冇有為難我？＂
楚曄依舊溫潤的笑，＂曄實在想不起來，不如公主給個提示？曄願聞其詳。＂
鳳淺兮磨牙，＂彆在我麵前假惺惺的笑，虛偽！＂
楚曄似笑非笑的盯著她，突然道：＂莫言說的書，精彩麼？＂
他話題轉換得太快，鳳淺兮差點跟不上他的思維與速度。待回過神來，見他笑得溫潤如玉眉目如畫，不由得惱恨道：＂精彩，自然精彩極了。＂她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天還冇黑，你這麼早來做什麼？＂
楚曄又笑得流光搖曳醉裡橫波，＂原來公主如此期待夜間與曄相會麼？＂
鳳淺兮臉憋得通紅，＂誰期待與你相會了？楚曄，你彆無中生有血口噴人。＂
＂既然公主心中坦蕩，何需如此激動？＂
＂你——＂
鳳淺兮拍案而起，忽而一陣暈眩感襲來，她眼前一黑，連忙用手撐著桌麵防止摔倒。
冰涼的手指搭上了她的脈搏，她下意識要退卻，卻聽他道：＂彆動。＂
她抬頭，見他已斂了笑，眉目如靜水沉淵，美好得彷彿從畫中走出來的神仙公子。
楚曄已經收回了手，道：＂氣血兩虛，憂思過多，不可情緒過激。需要靜養，方有利於己身。＂
鳳淺兮輕哼，＂你怎麼不說我是營養不足造成的氣血虧空，所以纔會頭暈目眩無法站立？＂
楚曄不鹹不淡道：＂曄與公主同食，我這個痼疾纏身之人尚且安然無恙，為何公主這般虛弱？＂
鳳淺兮憤憤不語。
楚曄又淡淡一笑，起身道：＂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鳳淺兮心裡憋著氣，＂去哪兒？＂
＂書房。＂
鳳淺兮一怔，＂去書房乾嘛？＂
楚曄單手負立，微轉身看著她，神容模糊不清，隱約帶幾分高深莫測的笑。
＂公主不是對各國政史感興趣麼？正巧，蔽府收藏寶典書籍不少，可供公主閱覽以打發時間，倒也不用日日勞煩他人為公主講解了。＂
不等鳳淺兮說話，他又道：＂方纔曄說過，公主不宜憂思過多，未免旁人打擾，還是少與他人接觸為好。＂
鳳淺兮心中鄙夷，咕噥道：＂冠冕堂皇。＂
楚曄已經走了出去，＂再不去以後可就冇機會了。＂
鳳淺兮壓住心中怨言，跟了上去。
……
七歪八拐的，終於來到書房。說是書房，其規模之龐大，還不如說是藏書閣。鳳淺兮隻粗略看了眼，就發現這裡麪包含了大小書籍。四書五經，詩詞歌賦，禮樂音律，諸子百家，兵法謀略，政治曆史，人文地理……可謂包羅萬象麵麵俱到。甚至連醫術毒經以及食譜都有！
＂哎……＂她抽過一本食譜，饒有興味兒的看著楚曄，＂彆告訴我你這個金尊玉貴的太子殿下會下廚？＂
楚曄很是淡定，＂很奇怪？＂
厄……
鳳淺兮瞪著他，一雙眼睛從頭到尾將他打量了個遍，神情寫滿了不可思議的震驚。
楚曄模糊的笑了下，眼角微微深邃和悠遠，帶幾分沉暗的森涼和冰冷。
＂七歲之前，為我試食的宮人足有百人斃命。他們的屍體能夠填滿皇宮所有枯井，他們的血夠洗乾淨這世間所有肮臟齷齪。七歲後我出宮辟府獨居，仍是無法清淨。＂
他目光收回，溫涼而淡漠。
＂後來我明白一個道理，這世上最陰暗的不是皇宮，是人心。世態炎涼，人間百態。善良，仁慈，陰狠，毒辣，嫉妒，虛榮，貪婪……這些都不過隻是人性。若想要不用任何犧牲就能保全自己，首先便要學會自力更生。＂
他說完不看鳳淺兮的反應，轉過身，不知道觸碰了什麼地方，隻聽得嘎嘎一聲輕響，瞬間將沉浸在他那番話之中的鳳淺兮驚醒過來。抬頭一看，卻見楚曄腳下空出一個方形大洞，看樣子是地下暗室的通道。
她目光微動，走上去，勾唇道：＂見解獨到，意識深刻。可惜……＂
她偏頭看他一眼，嘴角淡淡嘲諷。
＂縱然你這般小心翼翼，卻還是被人所害身中奇毒，如今隻怕毒已入心，若非靠著各種珍貴藥材吊著，隻怕早就小命不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