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跟楊錦夏之間，連著一根不到一米的鋼索。兩人的身體相互牽扯著，將那根鋼索綳得緊直。打著旋，向著未知的方向飛去。

在兩人的視野中，四周的背景不斷旋轉，某個方向能看到一片星光，以它為參照，能知道他們旋轉的速度很快，因為星光很快就會出現一次。

除了那片星光外，另外幾個方向也能看到一些星光，只是可能太過遙遠，看起來有些黯淡。再近一些位置，就完全看不見，曙光號也不知道飛到了哪裡。

兩人的頭盔內都亮著燈，不是很亮，但足以讓對方都清晰地看見自己的臉。

他們就這樣看著對方，隔著厚厚的手套，握著對方的手，沒有說話。

似乎他們會永遠這樣飄下去。

不知過了多久。

「這樣真好。」

楊錦夏滿足了嘆了一口氣，說，「這裡只有我們，什麼都不用煩，什麼都不用想。要是能永遠都這樣，該多好。」

「會的，我們會一直這樣飄下去。」陳旭的語氣很輕鬆，「也許會飄到宇宙末日的那一天，也許在某一天，某個智慧生命發現了我們，腦補出一段可歌可泣的愛情故事。」

楊錦夏眼中浮現嚮往之色，說，「那我們要留下名字才行，別人才知道這是我們的故事。」

陳旭繼續說道，「也許，他們會將我們克隆出來，到時候，我們又能在一起了。」

楊錦夏沒有接他的話，臉上漸漸浮現一絲悲傷，問，「你還剩多少氧氣？」

陳旭神情變得有些不自然，過了一會，有些黯然道，「對不起，我沒辦法眼睜睜地看著你死在我面前，卻要你來承受這些。上……上次是這樣，這……次也是……」說到後面，他臉上浮現痛苦之色，呼吸變得困難。

他突然握緊她的手，急促地說，「你……不用……擔心……這……只……是……一……個……游……」話沒說完，他已經完全透不過氣來，張著嘴巴，臉色開始漲紅，一根根血管從皮膚上凸現。

楊錦夏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呼吸逐漸變得急促起來，眼中浮現一絲掙扎，當看見他眼睛上翻，快要失去意識的時候，心中所有的猶豫都粉碎，急切地喊道，「2003，讓飛船飛過來，馬上，快——」

幾秒過後，一艘飛船停在了旁邊，艙門打開，伸出了兩條機械臂，將兩人抓起，帶到了飛船上。

…………

陳旭逐漸恢復了意識，心裡多少有些遺憾，這是他第一次在夢境遊戲中失敗，不知道有什麼懲罰。

他想要睜開眼睛，卻感覺光芒有些刺眼，忍不住眯了起來，心裡奇怪，之前遊戲結束的時候，不會這麼亮的，難道是因為在遊戲中死亡了，才會這樣？

「你醒啦……」

楊錦夏的聲音清晰地在他耳中響起，他不由大吃一驚，「她怎麼也在？」

這種事情是從未有過的。震驚之下，他不顧眼前的強光，睜開了眼睛，果然看見了楊錦夏，她臉上滿是關切。

「你怎麼……」他脫口而出，話說到一半，就察覺出不對。他的臉上罩著一個呼吸機一樣的東西，根本說不出話來。

不僅如此，他的身體浸泡在某種液體中。

這裡絕不是夢境結算的那個空間。

「我還沒死？」

這時，他終於醒悟過來，用震驚與疑惑混雜的眼神，看向了上面的楊錦夏。

到底怎麼回事？

他想要站起來，卻發現身體不受控制，根本無法動彈。

「他的意識已經恢復，正在結束此次治療。」一個陌生的電子音響起。

陳旭看見頂上的蓋子打開，自己能動了，手撐著牆壁坐了起來，扯掉臉上的呼吸罩，問她，「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已經死了嗎？」

楊錦夏拿著一張浴巾過來，說，「你先去洗個澡吧。」

陳旭這才發現身上一件衣服都沒有，有些不自在，趕緊接過浴巾，包在腰間，從身下這台類似浴缸的機器中站走來，跨到地面，忍不住好奇，問，「這是哪？」

「飛船。」楊錦答了一句，指著一個方向，說，「浴室在那邊。」

陳旭覺得渾身粘乎乎的，連眼睫毛都沾到了一起，很不舒服，雖然滿心疑問，還是走進了浴室，打算先洗乾淨身上的粘液再說。

浴室里有淋浴，他站到下面，就有溫水衝下，讓他的緊繃的神經和肌肉都舒緩下來，他閉上眼睛，沖洗掉身上的粘液，同時，彷彿也洗掉了一身的疲憊。

幾分鐘后，他披著一件白色浴袍，赤著腳走了出來，頭髮還是濕漉漉的。外面，那個浴缸一樣的設備已經不見了。

他這才發現，這裡原來是一個房間。楊錦夏就坐在一個梳妝台前，面對著鏡子，正拿著一把梳子正在梳頭。

他走到床邊坐下，看著她的側臉，面無表情地說，「這不是一個巧合，對嗎？」

楊錦夏停下了梳頭的動作，將梳子放在桌子上，說，「是啊，哪有這麼巧的事情。在你的氧氣快要耗盡的時候，就恰好碰到了飛船呢。」

陳旭聽到她的話，呼吸變得粗重起來，「所以，這艘飛船一直在你的控制之中。」

楊錦夏沒有轉頭，一直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用平和的語氣說道，「對，我下了飛船后，飛船就由機器人駕駛著，通過2003，我可以控制我手下的機器人，隨時讓它們把飛船開過來。」

聽到她直接承認了，陳旭沉默了半晌，才開口道，「為什麼要這麼做？在一旁看著我為了生存而拚命掙扎，很好玩是嗎？」

「在你的心裡，一直對我很抗拒。」楊錦夏微微低下頭，一縷長長的頭髮順著肩膀垂落，「其實，我知道，男人都不喜歡女人太強勢，更何況，是你呢。你會選擇希雲，就是因為她更有女人味，不是嗎？」

「所以，這一次，我不想重蹈復轍，我只想做你身邊的小女人，在家裡等著你回來，給你做飯，吃完飯，坐在一起看書，聊聊天，或者去外面散步，偶爾拌下嘴，有時候吵個架，然後再和好。就像別的情侶一樣……」

她的聲音越來越低，「出現了危險，我想讓你保護我，看著你為我緊張，為我擔憂，為了救我不眠不休，拼盡一切，我好心疼，可是，真的好開心……」

陳旭神情有些複雜，深吸了一口氣，說，「其實，你猜到了，對嗎。不然的話，你不會拿自己的命來冒險，寧願死，也不願將飛船叫過來。」

「我也不太確定，這一切，太真實了。而且，腦海里有一個聲音不停地告訴我，這是真的。」

她將頭髮捋到肩膀后，露出左邊的臉頰，在明亮的光線下，彷彿散發出一層光暈，她說，「宇航服漏氣的時候，如果叫飛船過來，不就穿梆了嗎。你一定會覺得我是在戲弄你。那樣，就適得其反了。不如，賭一把。」

陳旭冷冷地說，「如果你的猜測是錯誤的呢？」

楊錦夏轉過頭，看著他，露出得意的笑容，說，「那樣，你就永遠都不會忘記我了。不管怎麼樣，我都會贏的。」

陳旭嘴巴張了張，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過了一會，她臉上的笑容斂去了，有些懊惱地說，「本來一切都很順利的，可是，我沒料到，你會那樣做。」

陳旭面無表情地說道，「那樣，不是正合你的意嗎？你做了這麼多，為的難道不是這個？」

楊錦夏幽幽地說道，「可是，那樣你可能會死。我不想讓你死。」

陳旭猛然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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