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旭仰躺在地上，透過夜視儀，看到她額頭上滲出大滴大滴的汗珠，走一步，就甩落幾滴，落到他的臉上，嘴邊，心裡湧起一股熱流。

「別拉了，扶我上去那輛拖車。」他開口了，讓她停下陡勞的舉動。

以她的體力，拉著一百三十多斤的他，走不了多遠就要脫力。

白錦宣聞言，鬆開手，撿起地上的手電筒，往旁邊一照，看見了車頭的位置。旁邊的陳旭已經自己翻過身，用手臂交替支撐著地面，向前爬去。

她有心有幫忙，卻不知道要扶哪裡。

「我自己能行。」

陳旭停下，說了一句。很快，就爬到了車頭旁。白錦宣已經將車門拉開。

他抓住踩腳的位置，坐了起來，伸出手扣住門的邊緣，對白錦宣說，「扶一下我的腳。」

她小心翼翼地將他的腳抬起來，陳旭一用力，人已經坐到了座位上。

這半年來，他幾乎天天都去晨跑，到了後來，他又增加了其他的鍛練項目，像是俯卧撐，引體向上等等。不但耐力變強了，力量也增強了許多。在上個夢境里，他做不出這樣的動作。

白錦宣從另一邊上車，才發現是駕駛座，有些手足無措，說，「我，我不會開車。」

陳旭見車上的指示燈還是亮著，說，「這應該是一輛電動車，你看腳下，是不是有兩個踏板。」

「是，有兩個。」

「那應該跟汽車一樣，左邊是剎車，右邊是油門。你踩一下試試。」實際上，陳旭也是靠猜，這種電車他沒開過。

白錦宣神情有些緊張，說，「那，我踩了。」說著，輕踩了一下右邊的踏板，車子往前竄了一下，嚇得她連忙鬆開。

咣當。

後面一截拖車撞到邊角，發出了很大的聲音。

「沒事，就這樣開。」陳旭緊緊抓著旁邊的扶手，鼓勵她說道，「控制好方向，一開始速度別太快，你能行的。」

「我能行的。」

白錦宣深呼吸了幾下，給自己鼓勁，再一次踩下了油門。這次踩得更重了，車子猛地竄出，這次她有一準備，控制著方向盤，沒有撞到牆上。

咣當。

這一次，最後一節拖車撞得比較狠，發出一聲巨響，差點就側翻了，輪子碾在地上一具機器人的身上，卡住了，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帶出了一溜火星。

「什麼聲音？」白錦宣精神高度緊張，聽到異響，忙問道。

陳旭說，「沒事，你開你的。只要沒撞到東西，都不用管。」

過了幾秒后，只聽得砰的一聲，卡在車輪底下的機器人被砸成兩截，拖車變得平穩了下來。

咚，咚，咚……

後面，又響起了那催命符般的砸地聲。

陳旭神情很平靜，拿起電磁脈衝槍檢查了一下。槍里的電源，可以開二十發，之前他已經開過三槍，還剩十七槍。

他的口袋裡，還有一塊備用電源。不過，以這些機器人的速度，他恐怕根本沒有換電池的機會。

檢查完槍后，他看向了正在開車的白錦宣。

當一個女孩對他說，願意跟他死在一起的時候，他覺得，眼前的困難和危險，已經不算什麼了。

他回頭看去，夜視儀中能看到的視線的盡頭，隱隱出現了機器人的影子。

他的目光沒有什麼變化，突然覺得有點餓了，從口袋裡掏出了一條巧克力，撕開包裝，塞進嘴裡，慢慢嚼著。

咚，咚，咚……

機器人落地的聲音，越來越近。

「這次，是什麼聲音？」開車的白錦宣也感到了危險的臨近，神情變得非常緊張，下意識地加快了速度。

「專心開車。」

陳旭說著，轉過身，將槍口對準了跑得最快的一頭機器人，它有著中年婦女的外表，臉上帶著一絲笑容，原本看起來應該很慈祥，可是在這樣的場景中，只讓人覺得心裡發寒。

它們的速度比電車要快多了，眨眼間，便追了上來。

陳旭判斷它們已經進入了射程，毫不遲疑地扣動了扳機，一陣輕微的電流聲中，躍到半空中的大媽型機器人一頭栽倒在地。

「還有十六發。」

他心裡默念著，看著通道里出現得越來越多的機器人，男女老少都有，數量已經超過一二十個，一個個臉上都帶著微笑。這樣的場面，要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他再開一槍，又有一個機器人栽倒。

「十五發。」

隨後，他毫無停頓地接連開槍，每一槍，就有一具機器人倒下。

「十四，十三……三，二，一。」

當槍里只剩下一發的時候，有兩隻機器人已經跳上了最後一節拖車，後面，還有五六隻機器人不斷地追趕。

「可惜了。」

他心裡有些遺憾，開出了最後一槍，打中了沖在前頭的機器人。然後，飛快地拆下了電源。這時，機器人已經跳到了最近的一節拖車上。

突然，車子猛地一個拐彎，陳旭措不及防，一頭撞在了車門上，手裡的槍都掉了下去。

拖車上的機器人剛一落下，立足不穩，摔了出去。它反應也是極快，一隻手抓住拖車的邊緣，沒有掉下去。

咣當——

這時，長長的拖車在向心力的作用下，猛地撞到了通道的牆壁上，它正好被夾在中間，刺耳的摩擦聲中，它的手直接被扯斷，身體被卷到了車底下。

「啊——」白錦宣突然發出一聲尖叫。

吱——

一陣刺耳的剎車聲中，車子撞上了一個人影，然後撞到了一道金屬大門上。

一個氣囊彈了出來，擠在白錦宣的臉上，她有點暈乎乎的。好幾秒后，氣囊癟了下去，她抬頭一看，只見一張女人的臉在車窗前，一隻手不斷撓著車窗。

她嚇了一跳，差點再次尖叫起來，很快又發現，它的身體卡在車子和金屬門中間，能動的，也只有頭部和一隻手了。

「陳旭。」

這時，她想起了旁邊的陳旭，一看，見他側著身趴在癟下去的氣囊上，正掙扎著站起來，忙伸手過去扶他，問，「你沒事吧？」

「槍。」陳旭推開她的手，在地上摸索了一會，撿到了槍，從口袋裡拿出備用電源裝上，拉住扶手坐回到椅子上，回頭看去，見到身後的通道，不知何時多了一堵門。

砰砰……

隔著門，能聽到外面砸門的聲音。

他有些驚疑不定，頭頂上突然有光亮了起來。

「怎麼回事？」白錦宣也是一臉的驚異，扭頭四下里看了起來。

轟隆，一聲響后，車頭撞到的那扇金屬門緩緩上升，一陣刺耳的摩擦聲后，被夾在車頭的那台機器人的腰部直接扯斷開來。

它的上身還能動，一隻手扣住車窗底下，嘴巴一張一張的，發出奇怪的聲音。這一幕看起來有些滑稽，可是兩人都笑不出來。

陳旭將槍抬起頭，對準了裡面。

「年輕人，別開槍，否則，我們都會死。」裡面傳出一個虛弱的聲音。

有人？

陳旭有些驚疑不定，這座地下基地，居然還有倖存者？

旁邊，白錦宣卻是一臉的驚喜，這麼多天了，她只見到陳旭一個人，有時候，她甚至覺得，這個世界的人是不是已經死絕了。現在又碰到了一個活著的人，那種喜悅，簡直無法形容。

當金屬門上升到一米多高時，陳旭也看清了那個人的樣子，一個坐在輪椅上的老者，面容有些枯槁，嘴唇乾裂，看起來情況有點不妙。

「沒想到，你們真的能進到這裡來。」老者臉上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聲音有些沙啞，顯得異常虛弱，「歡迎你們，來到XX軍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