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

郊區的某間公寓樓，一間不透光的房間合著窗帘，冷氣開的很足。房間里那陰暗的色調和凍得人可以發抖的寒冷，讓人不禁想起了醫院的停屍間。

若不是放在桌上的三面大屏幕和幾罐空掉的可樂，以及那嗚嗚輕響的機箱，整個房間里可以說一點兒活人的氣息都沒有。

拎著一份剛點的披薩從玄關回來，一個看上去表情有些陰暗的男人，回到了電腦桌前坐下，握著滑鼠點了兩下。

只見在他面前的那三面屏幕中黑底白框的界面上，正如同瀑布般地鋪開著一串串代碼。

若是尋常人看見了定會這代碼的複雜程度給弄得眼睛昏花，但對於他而言，屏幕上的每一串字元他都了如指掌。

「一條大魚……」

「讓我抓到你了！完美！」

砸了砸舌頭，孤狼的嘴角勾起一絲得意，抓起披薩咬了一口。

這一次是「便民網」。

雖然沒有BOSS的指示，但他認為已經可以開始將戰場擴大到媒體之外的領域了。

畢竟，反正他們也不是什麼紀律嚴明、作戰統一的組織，而且他已經想不出來還有什麼華國媒體的官網沒被黑過了。

透過那一行行致命的代碼，他彷彿已經看見了，那些和他隔著上萬公里、在伺服器機房裡急的焦頭爛額卻束手無策的人們，臉上是何等氣急敗壞的表情。

不過就在這時，他掛在暗網某個交易論壇上的賬號，忽然收到了一條私信。

「……是我點的『外賣』到貨了嗎？」

這裡的外賣指的自然不是真的外賣，而是常被用於DOS攻擊、或者干其他壞事兒的肉雞。

對於一名黑客而言，抓肉雞可以說是基本功，他自己也有不少肉雞儲備，其中還有不少優質的貨色，然而他現在要乾的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兒，從暗網的同行那裡買一點遠比自己慢慢抓有效率。

看著未讀消息的標記，孤狼的嘴裡自言自語著，握著滑鼠在私信上點了一下。

然而就在這時候，看到私信內容的他，忽然愣住了。

【那個，善良的主人讓我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要不你還是自首吧(′???)】

「……噗嗤。」

「哈哈哈哈哈！」

捧腹大笑著靠在了電腦椅上，孤狼一邊憋著笑，一邊隨手將私信扔進了回收站，然後下線了這個用來交易的馬甲賬號，隨手登陸了備用的。

「真是搞笑……找到了我用來交易的馬甲就以為能搞定我了？還自首？吃屎去吧！」

想要找到他們的交易馬甲並不難，現在整個黑客圈都在關注這件事情。會選擇在這個時候交易肉雞的，不是想給他們提供子彈的賣家，就是掠食之鷹的成員，也就是自己人。

只要看到了他的交易信息，用腳指頭都能猜到這個馬甲是誰的。

然而他一點都不慌，因為想要從暗網上的馬甲找到它的真身，簡直比往北美的地圖上隨便扔一隻飛鏢，正好扎中他的住址還要難。

不過就在這時候，他忽然用餘光發現，左邊的那張屏幕中的界面上，一行對應著華國金陵大學官網伺服器的地址信息，忽然亮起了綠色的標記。

這意味著，原本那台被他植入木馬、並且被管理員物理斷網的伺服器，居然開機連接了網路？！

這麼不怕死的嗎？

「哼……不自量力的蠢貨。」

嘴裡輕輕冷笑，孤狼將手放在了鍵盤上，準備給那些不自量力的人一點點教訓。

然而就在他敲下第一個按鈕的時候卻是愣住了。

只見一個對話框忽然毫無預兆地跳了出來，並且還帶著一串意義不明的字元。

【(*?ω?)?╰ひ╯】

孤狼：「？？？」

……

網監局。

2.17特大網路犯罪重案組辦公室。

雖然牆上的掛鐘已經轉鍾，但坐在這裡的人們依舊在加班著。

電腦桌的旁邊放著一瓶空調的健力寶，一絲不苟盯著電腦屏幕的洪處長，忽然罵罵咧咧地說了一句。

「MMP的，簡直像打地鼠一樣！」

是的，就是打地鼠。

對方就像一群竄進糧倉里築了窩的老鼠，東啃一口，西啃一口，讓他們在救火中疲於奔命，卻治標不治本。

站在網監辦公室里，剛剛從上京國立大酒店那邊過來的科工局李局長，皺著眉頭問道。

「安全警示文件發下去了嗎？」

坐在旁邊的技術員看了眼自己的上司，見上司點了點頭，這才看向李局長，表情苦澀地說道。

「已經發下去了，但說實話根本沒多少用，像是騰訊、阿狸那些企業就算沒有我們通知，他們的安全團隊也能將防護工作做得很好，一些中小企業就算接到了我們的通知，除了在那兒聽天由命也沒什麼作用……我反而覺得，咱們的安全警示文件可能散布了恐慌。」

洪處長低聲訓斥了一句：「有準備總比沒有準備好，要不你還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沒有辦法，在網路戰中最好的辦法就是化防守為進攻，轉換攻守立場，讓對方疲於奔命。」

這句話出口之後，辦公室里頓時安靜了下來，只剩下了敲打鍵盤的聲音。

洪處長輕輕咳嗽了一聲說。

「好了，這個就不要再說了，主動出擊這個上面肯定不會批准。一旦我們主動進攻，那就意味著華國官方力量參與到了對境外伺服器的攻擊，不管是誰先動手，理虧的都是我們……我們現在要做的是找到足夠的證據，讓IP所在當事國配合我們抓人，而不是擴大事端。」

且不說對方的伺服器在哪都不知道，一旦華國網路戰部隊主動出擊，引起的外交損失是癱瘓幾個網站遠遠比不了的。

更何況現在國際月面強子對撞機研討會正在進行，如果因為引發的外交波瀾影響了會議的進行，反而正中了對方的下懷。

清了清嗓子，洪處長繼續問道，「網站恢復情況怎麼樣了？」

坐在電腦前的信息安全工程師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用帶著些疲憊的聲音說道。

「頭條新聞網域名劫持已經恢復……到現在我已經至少恢復十個網站了，但這麼下去根本不是辦法。」

就在這時候，坐在旁邊電腦桌前、穿著部隊衣服的技術員，忽然聲音洪亮地說道。

「接到報警，又有新的網站發現流量異常現象，經過檢查之後確認域名遭到劫持。」

網監辦公室的洪處長還沒開口，李局長便急的越廚代庖地問道：「這次又是哪裡？」

「便民網。」

聽到又是一個網站淪陷了，洪處長脾氣暴躁地捶了下桌子。

「干特么的！」

戰火已經燒到了新聞媒體領域之外，開始向政府部門的網站蔓延了。

洪處長的額前滑過了一滴冷汗。

雖然幾個主要政府部門的網站都進行了防禦加固，但華國面積這麼大，除了中央還有地方，那麼多網站他們根本不可能兼顧得過來，只能依靠當地網路部門的力量自己著手防禦，而到了那時候他們又得陷入新一輪的救火，並在此之中疲於奔命。

而且他最擔心的還不是這個。

如果對方進一步擴大戰場，將攻擊的目標從網站伺服器，擴大到各地的醫療、電力、物流、交通系統，引發更大的危害……

那樣的話，損失可能就讓人有點無法承受了。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坐在電腦桌前的信息安全工程師，忽然皺著眉頭湊近了屏幕。

「等等，情況好像有些不對勁。」

洪處長一個激靈，趕緊問道，「怎麼了？」

「我們正在追蹤的幾條流量數據突然中斷了……」

聽到這句話，洪處長頓時臉色一沉。

「是被對方發現了嗎？」

那信息安全專家搖了搖頭，「我可以肯定，對方沒有發現我們……但他們就是莫名其妙地突然一個接一個撤退了。」

洪處長皺了皺眉頭，剛想問是怎麼回事兒，一道洪亮的聲音忽然從旁邊傳來。

「便民網域名劫持被解除！」一名穿著軍裝、坐在電腦前的男人忽然站了起來，語氣興奮的說道，「他們好像真的撤退了！」

洪處長皺緊眉頭，咬著牙盯著面前的屏幕，仔細思忖著。

「……可是他們為什麼會突然撤退？」

坐在旁邊的信息安全專家搖了搖頭。

「不知道……」

以他的專業能力，他可以百分之一百地肯定，他追蹤的那幾條流量數據絕對不可能察覺到自己的監視。

然而，對方卻是就這麼莫名其妙地收手了，一點預兆都沒有。

雖然對於那些被攻擊的網站來說，這是一件令人慶幸的事情。但對於網監局的專案組來說，這絕對不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

抓不到人，那就意味著他們隨時可以捲土重來。

如果搞不清楚那些不法分子們究竟為什麼撤退的話，恐怕他們今天晚上依然沒法睡個安穩覺。

環視了一眼辦公室里的眾人，洪處長用堅定不移的語氣說道。

「繼續偵查，不管他們是出於什麼理由收手，不管他們躲到天涯海角，都一定要給我把他們找出來！」

「是！」

雖然不算是勝利，但能讓敵人知難而退，也算是一個階段性的戰果了。

辦公室里的戰士們鬥志昂揚，繼續奮鬥在崗位上。

洪處長點了點頭，正準備坐回到辦公椅上，不過就在這個時候，辦公室外卻是響起了敲門聲。

「請進。」

門推開，一名模樣看著消瘦的科員，快步走了進來。

「處長！」

洪處長：「什麼事？」

「剛才我們部門的郵箱收到了一封……有點特別的報警郵件。」

「什麼郵件？」

「郵件的正文只有一串奇怪的代碼，然後落款處還寫著……」那個科員滿臉遲疑的表情，猶豫了一下繼續說道，「兇手們的IP找到了……之類的話。」

兇手的IP找到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洪處長先是一愣，隨即臉上一陣狂喜。

意識到一種可能性的他，立刻問道：「郵件是誰發來的？報警人有留下聯繫方式嗎？」

「沒有……」被洪處長抓著肩膀追問，那科員戰戰兢兢地搖了搖頭，「……郵件只在落款處留了一個名字。」

「誰？」

「Z博士……」

洪處長：「……？」

李局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