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凌然睡了個懶覺，再給多日未見的花花草草澆澆水，遠方的天際就露出了乳白色來。

醫藥代表黃茂盛殷勤的送來了鍋邊、油餅和扁肉的全套早餐，又幫下溝診所的院子掃掃地，洒洒水，再幫忙淘米煮了一鍋粥，就笑呵呵的撤離了。

他現在的主要工作就是聯繫凌然，也漸漸摸清了凌然的喜好，知道凌然不喜歡身邊一直湊著人，也就樂得輕鬆。要說有什麼不方便的，也就是凌然的工作時間略奇葩了些，看在每個月那麼多獎金的份上，黃茂盛就勉強忍了。

凌結粥聽到響動，也穿了件跨欄背心下樓來。

背心有點舊了，肩膀的位置略微泛黃，還有些卷邊。凌結粥卻是渾不在意，拍著肩膀，晃悠晃悠著洗漱了，就拿了個抹布，將欄杆和桌椅擦了一遍，罷了直起腰來，道：「現在的年輕人不會做家務了，光知道掃地洒水的，都不懂用抹布的，我是說你的那個醫藥代表，做事做的不細。」

凌然沒抓到老爹話里的重點，就「哦」了一聲。

「怎麼樣，下次我幫你說說？」凌結粥半開玩笑的提建議。

凌然毫無覺悟的問：「為什麼要醫藥代表做？」

「因為我懶啊。」凌結粥笑呵呵的。

凌然贊同的點點頭。

「我懶這種事啊，只能我自己說，知道嗎？」凌結粥無奈嘆口氣，感覺自己白解釋了一句，但還是道：「你那個醫藥代表啊，平時還是要用起來的。你不用，他也心虛，時間長了，他習慣不做事了，你再讓他做事，他還做不了事了，那不就等於把人家給養廢了嗎？所以，於情於理，你都得讓手底下人動起來。」

凌然懷疑的看凌結粥一眼，道：「你以前也是這麼說坐診的醫生的，結果對方辭職了。」

「那是之前的醫生不懂事，你看現在的老熊，熊醫生，那不是習慣被壓榨了……不是，是安心坐診了嗎？再說，醫藥代表辭職了，醫藥公司會給你換人的，用不著你擔心的。」

凌然繼續「哦」的一聲，開始舀粥。

凌結粥也算是醫界中人了，所謂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對於醫生和醫藥代表的關係理解的更深。此時說到醫藥公司和醫藥代表，就特意提醒道：「像是昌西醫藥這種公司，他們的主打藥品，多數是跟其他公司重合的，藥效什麼的相差都不會太多。我知道你不喜歡考慮太多問題，你就考慮售後好了。」

「售後？」凌然看了過來。

「你對藥品有任何要求么，都可以提出來，要他們的數據，要他們的資料，都可以，這樣的話，也可以篩出有用的醫藥公司。當然，昌西醫藥這種合作的比較久的，可以維持原狀，再進新葯之類的，你就可以挑專業一些的醫藥公司了。」凌結粥看看兒子，莫名的有點得意的道：「尤其是你想開展什麼新術式的時候，要醫藥公司配合起來，也是很重要的。」

凌然微微點頭，頗為意外的看向老爹，贊同道：「有道理。」

凌結粥叉腰笑：「是吧，別看你爸我沒做醫生，醫學界的事情，我是門清兒。當然，做手術什麼的，我是沒經驗，兒子你就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但要說醫院裡面的事，醫藥公司的事，還是可以再教你兩三年的。」

嘎吱。

二樓卧室的門，被推開了。

陶萍的聲音隨之傳來：「別聽你爸的，他昨天專門打電話問人，問了好幾個小時的。」

凌結粥險些笑岔了氣：「老婆，咱們說好各管一攤的。」

「哎呀，忘記了。」陶萍的語氣驚訝。

凌結粥抬頭望了一眼：「你把嘴角的笑收一下。」

「這個真的是忘記了。」陶萍從善如流。

凌然默默地喝了粥，又吃了一點油餅，喝了一點鍋邊，再吃了一碗扁肉，幹掉了兩隻雞蛋，配了一個鹹蛋黃，食了幾顆葡萄，嚼了一顆梨，就見院子里已恢復了清靜。

「我去上班了。」凌然抹抹嘴，昂了一嗓子，就去後院開車。

凌結粥抱著日漸敦實的圓肚子，在二樓提醒道：「老陳回頭要帶他叔，找你看病的，你記得了。」

「膽囊炎的？」

「對呀。老陳以前烙餅的，做的芝麻餅你還挺喜歡吃呢。」

「怎麼不賣了？」

「他以前應該是有個糧食局的關係吧，可以低價買陳糧烙餅，後來改制了，陳糧都賣去做飼料了，他這邊利潤低了，應該就不賣了。」凌結粥頓頓又道：「他早年賺的錢都買房子了，現在應該是專心當房東吧。」

……

門診。

在左慈典的建議下，凌然只放出去10個號，就安穩的坐在檢查室里等待。

凌然如今已是小有名氣的外科醫生了，不僅有大眾媒體的宣傳，更有業內的醫師會推薦病人過來，離境月余，這段時間，光是積累的病人就不在少數了，再若是放號放太多的話，今天的病人就看不過來了。

不長時間，病人依序入內，隨之而來的，就是加號的請求。

「凌醫生，我以前在你這裡看過病。」

「凌醫生，我之前在您這裡做的手術。」

「凌醫生，武新市一院的劉大夫讓我過來的，我去挂號也沒掛到……」

左慈典意料之中的給加號的病人排了位置，又將遞出來的條子依序收起來。遇到自己帶著病人或病人家屬過來的本院醫護人員，左慈典更要笑臉相迎。

凌然就不用管這麼多了。

他看完一個門診病人，就看下一個，並不用自己叫號，更不用管序列之類的事情，倒也方便。

凌然目前掌握著大師級的「體格檢查」技能，對於普通的外科疾病的診斷率極高。另一方面，加號的病人多數都是已經診斷出了問題的，疾病譜基本集中在肝臟、膝關節、跟腱和手指屈肌腱方面，比普通的專科醫生的治療範圍略大一些，但比起老一輩的外科醫生，或者歐美的外科醫生，凌然的疾病譜依舊偏於狹窄。

將自己能做的病人收入急診中心，不能做的病人介紹出去，需要保守治療的給予藥物……一個早上的時間就差不多過去了。

街坊老陳到了12點，才打了電話過來，帶著自己38歲的叔叔上樓來。

「實在不好意思，我叔在互聯網公司工作，實在是忙的不行，請假也請不到完整的，只能提前一個小時走，再蹭個午休的時間。」50歲出頭的老陳一個勁的道歉，再將有些木訥的小叔叔給拉了過來，道：「你別看他年輕，能造的很，還不到40歲的人，膽囊炎都十二三年了吧。」

「12年了，進公司第二年查出來的。」小陳坐到了凌然對面，再自己介紹病情道：「我前幾天疼的不行，晚上趁著加班的時間掛了水，今天才不發燒了。想著要不給切了吧。」

「我檢查一下。」凌然戴上了手套。

「我只能請兩天假，加周末的半天了。兩天時間要是不夠的話，我就繼續保守治療。」小陳迅速的說明自己的需求。

左慈典在旁忍不住道：「膽囊炎手術，現在雖然很普遍了，那還是一個手術呢，連手術帶休息就兩天時間？你這工作要命啊。」

「沒辦法，項目太緊張了，我一個人停下來，整個項目組都要停下來等我。我在網上查了查，有評價說凌醫生你做的手術預后很好，恢復的快，是這樣吧？」

「兩天時間也太短了。」凌然微微搖頭。

「兩天半？」小陳討價還價。

凌然還是搖頭：「正常情況下，腹腔鏡下做膽囊切除，三天出院，7天才能正常工作。」

「我知道，但是真的是請不到假，我做的項目是跟高鐵聯動的，我這邊慢下來，不光影響自己所在的項目組，其他項目組也要受影響。就我那些同事，有的闌尾炎都保守治療兩三年了……」

老陳也在旁道：「我這個小叔，真的是走不脫，做的項目我是不太懂，但也是特重要那種，凌然，幫忙想想辦法嘛。」

凌然不由看了一眼自己的虛擬人，剩餘時間掛在了4小時21分鐘。

要說的話，他的膽囊切除術雖然是自己練出來的專精級，技術水平還比不上肝膽外科的賀遠征，但要是配合虛擬人的話，在預後方面，卻還是非常有優勢的。

畢竟，提前劃了重點的開卷考試，和一頭霧水的閉卷考試，難度本身相差懸殊。

「上檢查床，我看看。」凌然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