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常的醫院序列中，婦產科和急診科是著名的勞累型科室，尤其是產科，因為生孩子多在晚間，產科的值班任務就變的格外重。

而且，不像是肝膽外科這樣的科室，值班十次有九次是在睡大覺，產科從來都是川流不息的病人，從來沒有哪一天是能安穩睡覺的。

凌然每天凌晨三四點鐘做手術的時候，見到最多的醫生就是婦產科醫生了。有的婦產科醫生，一個晚上能做七八個剖腹產，妥妥的從夜晚剖到早晨，熬夜熬的像是夜店小王子似的。

當然，白天的產科也不安靜。

凌然剛到地方，就見電梯一口氣送進來兩名孕婦。

走廊過道中的家屬更是多如荒草，左歪右搖的，還異常擋路，一個個手裡都提著東西，興高采烈的不像是來醫院的。

「凌醫生，這邊。」產一科主任是老資格的主任醫師方平竹，一名因為胖而抹平了皺紋的師太。

與醫院的其他科室類似，婦產科分裂成婦科和產科以後，產科在前幾年，又經歷了一次分裂，說穿了，無非就是幾名副主任醫師長大了，有了要做主任的需求，於是在各種鬧騰之後，雲醫為了保住其競爭力，不得不將產科一口氣分裂成了產一科、產二科和產三科，從而將兩名帶組副主任，提拔成了主任。

至於另外兩名沒能成功從帶組副主任，越升為主任的副主任，就只能黯然離開，自去找了缺人的醫院做主任去了。

但是，雲醫的主任和地市級的三甲醫院的主任，可從來都不是一回事。

方平竹是最早的產科大主任，與洪主任也是老早就認識了。因著這一點，再加上，大出血的又是洪主任的大侄女，方平竹再不想讓凌然上手，也得讓他上手。

而且，方平竹還要儘可能的提供方便，以免落下口實。

醫生這個行業與其他其他行業不同。許多行業的幫忙與否，通融與否，很多時候，涉及到的都是財產，無非是多多少少的關係。再想說的風雅一點，也無非就是面子、尊嚴、快樂等等。

醫生不一樣，醫生涉及到的往往是生死。像是眼前的事情，方平竹若是不給凌然上手，洪主任的大侄女因此而未能搶救過來的話，那方平竹還真的不知道該怎麼給洪主任交代。女孩的父母的心情就更不用說了。

凌然是雲醫公認的止血專家，京城來飛刀的專家已用淋漓的臉面證明了此點，婦產科相對於普外和肝膽雖有一定的特異性，但就難度上來說，婦產科比肝膽是要差遠了。方平竹也不想考驗或測試凌然的止血能力。

測試來，考驗來做什麼呢？

飛刀醫生最初是怎麼來的？在最危險的時候，病人家屬請過來的。在明知道違規的情況下，醫院和醫生照樣是得讓出位置給外院乃至外地來的飛刀醫生。

頂著本院的止血專家不用，方平竹還沒有那麼大臉。

當然，她也不是太高興。

好在病人尚未抵達，她也沒有上手，總歸是不失面子。

「車再兩三分鐘到。」有小醫生過來給報告了一聲。

方平竹「恩」的一聲，看看凌然，道：「凌醫生，您看怎麼弄，病人送到我們這裡來，還是直接送到手術室去。」

她說的手術室，就是默認是手術層的手術室了。

「產科有兩間手術室對吧？有空出來的話，就送到婦產科。」如果需要送到手術層去的話，凌然就不用來婦產科了，直接在急診室里做更好。

不過，產科與普通急診還是有一些不同的，最大的不同在於，病人肚子里懷著另一個小生命，不論是進行何種手術，需要保住的不光是母親的命，還有未出生的嬰兒的姓名。

就各種設備，尤其是護士等輔助人員的素質來說，產科要比急診科更合適。

方平竹「恩」的一聲，道：「現在剖腹產都去手術層了，有空的手術室。」

雲醫產科的手術室，是在剖腹產最狂熱的年代里建造的。不像是骨科有大量的耗材收入，神經內科有大量的藥品收入，婦產科既不能大量用藥，也沒有耗材可用，因此，剖腹產基本就是產科的收入泉了。

在衛生系統尚未對剖腹產的比例做限制的時候，像是雲醫這樣的醫院，可以源源不斷的對孕婦做剖腹產。

那時候的新住院大樓未建成，產科嫌棄手術室的輪轉效率低，就自建了手術室，以提高輪轉效率。在做剖腹產的同時，兼做宮外孕和子1宮切除等手術。另外，一些產科的手術確實是非常緊急，方平竹的成名之戰，就是在病房裡，20秒剖出了缺氧胎兒，救下了這個未出生的小生命。

到剖腹產比例被嚴格限制以後，雲醫產科的手術室也就做做宮腔鏡之類的手術了，利用效率遠遠不能與之前相提並論，但各項儀器設備都是俱全的，無非是老了一點。

「血液再多準備一些。」凌然說著轉頭，對方平竹道：「方主任一會檢查一下病人，如果病人耐受的話，就做全身麻醉，然後做腹部探查。左慈典，你跟病人家屬談話，病危通知書，知情同意書都簽掉，另外，要告知家屬，患者病情危急，若有必要的話，要做子2宮切除。」

「是。」左慈典高聲回答，43歲的面孔堅毅的像是軍訓的學生似的，引的婦產科的醫生護士們都看過來。

左慈典驕傲的昂著頭，就今天這個馬屁，他想了多久不說，等都等了一個月了。

在其他科室的醫生護士面前，給凌然一個大面子，想必比說一堆的奉承話還要有用的。

左慈典更不在意自己失去的那點面子。

43歲的住院醫，頭髮都掉光了，做的還是20歲出頭的年輕醫生做的事情，哪裡還有什麼面子呢。

底下的小醫生們竊竊私語，方平竹毫不意外的看向了凌然。

作為產一科的大主任，曾經的產科大主任，方平竹直到手下副高們舉起叛旗，都沒有享受過這樣的「尊重」待（ma）遇（pi）呢。

「方主任，如果要做子3宮切除的話，就要麻煩你了。」凌然對腹部的解剖結構是非常清楚了，但子4宮是沒有切過的。

方平竹含糊的「恩」了一聲，多多少少有些受到左慈典的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