肝膽外科。

醫藥代表高猛，提著一袋砂糖橘，到了護士站里，先是一通姐姐小姐姐的亂叫，再給每個人的桌子上放兩個橘子，然後找著最好說話的小護士，問：「今天見著賀主任了？心情怎麼樣？」

「呦，高代表捨得來我們小科室了？」身後的老護士嘴巴刁的很，看著兩個小橘子就不高興。

高猛連忙回身討饒：「姐姐，姐姐，我錯了不是，這周就沒怎麼醒過，天天都喝醉呢。不是不想來，是來不了。」

「知道你高代表受領導歡迎。」

「姐姐，趕明兒我給您弄個視頻賬號，您就看韓劇吧，別寒磣我了。」

「那可說好了。」幾句話就撈了一個視頻網站的會員，也值個十塊二十塊的，老阿姨心理上有了安慰，氣勢就沒那麼逼人了。

高猛呵呵的笑兩聲，醫藥代表們送禮也是有成本算業績的，對科室主任自然要大方，力圖做到對方敢收我就敢送的力度，對護士們就要控制了，砂糖橘可以多送幾顆，視頻會員這種，真要送出來，還得讓對方幫個小忙才行。

相比已經具有榨汁能力的老護士，坐在門口的好說話的小護士就單純一些了，等高猛和老護士談完，就好心提醒道：「賀主任下午都在辦公室里坐著，沒出來過。」

高猛常年虧空的身體晃動了兩下：「這是高興還是不高興呢？」

「我不敢說，說錯了怎麼辦。」小護士也不傻，提醒一聲就行了。

高猛笑道：「哪能呢，我都只記好的。」

「呵。」小護士對醫藥代表的花言巧語是半魔免的，屬於想聽的時候才聽，不想被聽的時候就能不聽。

主要也是醫藥代表們拿不出真東西，一來二去的，醫生們往往被腐蝕了，護士們反而旁觀者清了。

高猛也沒轍。

站在護士站里，高猛也不好多說，就笑笑，再抱著有點兒疼的小胃，像是只在掉毛的土狼似的，挪去了醫生辦公室。

咚咚。

高猛敲了敲門。

等了幾秒鐘，高猛又敲了一次門：咚咚咚。

「進來。」賀遠征這次說的就很快了。

「賀主任，我是高猛，過來看看您。」高猛進門還是有些不安心的。

高猛對肝膽外科其實不是特別熟悉，主要是他跑的科室多，肝膽外科又是個小科室。

不過，再小的科室也是科室，常規用藥的藥量並不少，高猛印象里，賀遠征還是個比較沉默的中年醫生。因為年輕，所以喜歡用技術說話，在一群老資格的科室主任中間，並不顯眼，以至於高猛對賀遠征的工作狀態都沒什麼印象了。

喝酒的狀態倒是有印象，現在要是在酒桌上，只要三秒鐘，高猛就能判斷出一個主任是真醉還是假醉，是七分醉還是三分醉。

賀遠征的眼皮兒抬了抬，道：「小高啊，有事？」

「這不是快過節了嗎？過來看看您有什麼需要沒。再給您準備了點禮物，小小意思不成敬意。」高猛先是送上一個小信封，果然看到賀遠征的表情沒有那麼冷漠了。

「你們有心了啊。」賀遠征輕輕的一開抽屜，再用手一掃，那信封就劃了進去，抬起頭來，賀遠征不易察覺的皺皺眉頭，道：「小高你是認識霍主任的，對吧？」

「急診中心的霍主任嗎？」高猛用了個問句，並在心裡暗暗思忖起來。

主任們的關係，往往都異乎尋常的複雜，做醫藥代表的，等閑是不敢涉足其中的。

賀遠征「恩」的一聲。

「霍主任的話，我也是經常見的。」高猛笑笑。

「凌然呢？見過嗎？」

高猛愣了下，搖搖頭，道：「見是見過，沒什麼實質性的接觸。」

「消化外科呢？」

「那接觸的不多。」

「恩……」賀遠征拉長音，道：「凌然今天在消化外科做了台急診肝切除手術，你知道嗎？」

「在消化外科做急診肝切除手術？這個跨度比較大哦。」高猛笑了起來。

「覺得好笑？」賀遠征面色不渝。

「不是，不是……」高猛連忙道：「對了，我剛過來的時候，感覺凌醫生應該也過來了。」

賀遠征站了起來：「感覺？」

「我看到好多病人家屬涌過來，應該不是咱們科室的。」高猛停頓了一下，道：「咱們醫院現在有些小迷妹迷弟的，在追著凌然，您知道吧。」

「啥子？」賀遠征看傻子似的看高猛。

高猛咳咳兩聲，道：「就跟明星的粉絲一樣。」

賀遠征猛的醒悟過來：「凌然是比明星還帥。」

接下來，賀遠征也不跟高猛說話了，打開門道：「去看看。」

高猛乖乖的走出了門，然後緊跟著賀遠征。

病區。

凌然一個挨一個的給即將做手術的病人查體。

同樣的膽囊炎手術，不同的病人的狀態也是不同的，身體更是差別極大。

凌然若是大師級的膽囊切除術，甚至只是專精級的，都不需要太花費精力在額外的查體。那時候，對不同病人的膽囊狀況，他都可以做到心裡有數了。

但就凌然目前的水準來說，查體能夠帶來的收益就比較大了。

病人們或者樂意，或者不那麼樂意的躺在病床上，被凌然從頭到腳的查體。

賀遠征過來的時候，正好看見凌然在給病房內的一名老人做腹部查體。

「凌醫生還沒休息？」賀遠征米見到凌然，臉上不自覺的還是露出了笑容來。

凌然「恩」的一聲，道：「下午計劃再做幾台手術。」

「還要再做幾台啊。」賀遠征打了個哈哈，道：「我聽說您才在消化外科做了一台急診肝切除，怎麼不休息休息？」

凌然瞅瞅賀遠征，道：「因為一點都不累。」

賀遠征遲疑了幾秒鐘，才訕笑起來：「也是，才幾十秒的事，確實不怎麼消耗時間精力……」

凌然點點頭，好像贊成了賀遠征的話。

「您都做到肝切除了，還要再做膽囊手術嗎？」賀遠征心裡有些不爽利。

「是。」凌然這次就只是回答了一句話。

其中，並沒有賀遠征想聽到的解釋，或者借口。

轉念，賀遠征也想明白了，凌然要做什麼手術，為什麼做手術，根本不需要給他解釋！

「話說，我們肝膽科的手術室，這兩天也蠻緊張的……」賀遠征忍不住想卡那麼一卡。

凌然明顯的思考了片刻，再問：「要幫忙嗎？」

「不是，我不是這個意思……」賀遠征後悔起來，我瞎說什麼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