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華市。

香格里拉大酒店。

旌旗招展，自助餐廳爆滿。

就像是同在一個城市的凌然，會帶著余媛和左慈典出門一樣，大部分來參會的醫生，都會帶一到兩名小弟過來，而所有人都要在現場吃飯，這就讓酒店原本寬敞的餐廳，也開始變的擁擠起來。

對小弟們來說，住住高級酒店，吃吃酒店昂貴的餐食，也算是醫生為數不多的福利之一了，甭管舒服不舒服，必要不必要，至少是沾到了便宜的。

而對高級醫生來說，他們早在多年的科室生活和醫藥代表的圍攏下，漸漸成為了巨嬰，身邊總歸是需要人照顧的。

在自助餐廳里，隨處可見給主任拿食物飲料，為主任剝蝦，幫主任搓腳，替主任拌沙拉的小醫生們……

余媛稍微有點懵逼，她只讀了碩士，連博士學歷都沒有，進了醫院又不受待見，自然很少來這樣的場合，也沒有機會為領導服務。

左慈典也懵逼了一會會，不過，他是在洗浴中心為領導搓過背的男人，只愣了幾秒鐘，就學著做了起來。

「凌醫生您來了。」黃茂師進來繞了一圈，看到凌然，不由鬆了一口氣，道：「我本來應該昨天就到的，結果遇到點事，被纏住了，實在是不好意思……」

「你昨天就應該來，為什麼給我道歉？」凌然奇怪的看了黃茂師一眼。

「因為我是專職給您服務的。」黃茂師小聲道。

「所以你是因為遲到，所以道歉？」凌然理順了其中的邏輯關係。

黃茂師懵懂的點頭，接著醒悟過來，訕笑兩聲：「您都不知道我沒來？」

凌然點點頭。

黃茂師懊惱的拍拍額頭，心道：我真是不應該說那麼多話。

「你們昌西製藥公司，現在和杜科醫藥合作嗎？」余媛這時候有些好奇的問了一句。

「有人？」黃茂師嚇了一跳，仔細看看，才喘了一口氣：「原來是余醫生啊。」

余媛沒好氣的道：「我這麼大一個腦袋在桌子上面，你會看不到？」

黃茂師仔細看了看，就見余媛的腦袋根，與桌面幾乎平行，乍看上去，就像是余媛的腦袋放在桌面上一樣，讓人越看越害怕。

「你是昌西醫藥公司派給凌醫生的，還是這邊的會務？」余媛覺得，這方面還是要詢問好的。

黃茂師這時才回過神來，乖巧的道：「算是會務派來的。是，我們現在和杜科要加深合作，他們在昌西省的好些項目，我們都幫著做。」

如杜科醫藥這樣的大型製藥公司，是典型的廠商，他們的主業就是賣葯賣器材，而且是全球範圍內的售賣，所以，他們會積極的舉行各種各樣的學術會議，搞出國考察，對接上下游的資源弄進修。

但是，具體到了下層渠道，到了接觸醫生的時候，卻不是杜科所擅長的了。因此，他們經常會與一些本地或本地醫院的供應商合作，通過讓利給供應商，讓供應商再去接觸醫生和醫院，反而更舒服，效率更高。

不過，昌西醫藥公司是介於兩者之間的公司，一方面，它自己也生產一些耗材和醫藥，另一方面，它也是許多醫院的直接供應商。

當然，這也是正常，現在的一家三甲醫院，周圍繞著三四百家的供應商都不奇怪，昌西醫藥公司想做點不那麼雷同的事，也沒什麼不合適的。

「凌醫生，您的演講就安排在今天下午，示範手術放在飯前，這個時間段，您覺得合適嗎？」黃茂師坐到了余媛對面，再輕聲的核對行程。

「可以。」凌然點頭。

黃茂師鬆了一口氣，他昨天晚上就應該過來，以核對今天的行程的，但因為停車的時候，不小心撞了路邊的一輛車，又遇到了不好打交道的車主，才給耽誤了。儘管這只是他冒冒失失的人生中的平常一幕，但如果影響到了凌然，黃茂師就怕自己以後都沒有資本冒失了。

好在凌然對演講時間沒有異議，黃茂師這才笑道：「凌醫生您這邊是要用PPT對嗎？一會我留一個大會的技術人員的微信號給您……」

他啰哩啰嗦的說了半分鐘，又被余媛給打斷了：「細節的事交給我就行了，不要麻煩凌醫生了。」

「說的是，說的是，不過我今天就跟著您幾位，雜事都交給我做就行了。我去取點菜，凌醫生想再要點什麼？」黃茂師說完了該說的話，趕緊起身了。

「蝦。」凌然回了一句，再低下頭，繼續用叉子和筷子，將一隻大蝦完整的剝殼。

黃茂師好奇的看一眼，忙去取菜了。

他今天的任務就是跟著凌然，不說能不能發揮什麼作用，在這樣的會議中，排場本身就很重要，甚至代表著醫生的地位高低。

比如一個人來會場的，頂配就是副主任，多數還是權力較小的副主任，手下有人有治療組的副主任或主任醫師，往往會帶一個拎包小弟，通常是剛進醫院不久的住院醫，聽話好使喚，腿腳也靈活，不像是主治一級的醫生，又老又懶，難以指揮。

帶兩名小弟對醫生來說，是一個巨大的飛躍，因為帶一個小弟，可以共住一間雙床房，帶兩個人的話，就要會務方多負擔一間房費了。

至於能有醫藥代表全程跟隨的醫生，自然屬於少數中的少數。黃茂師自知沒用，也得幫凌然把場面撐起來。

對此，黃茂師還是有欣慰之感的。

餐后。

會議就在樓下的會議室召開。昌西省內的知名醫屆人士輪番上場，計有雲醫，省立和陸軍總院的數位大拿，以及幾名來自外地和外省的醫生。

到了午餐前，幾名大拿更是聯袂上台，互相恭維著宣布了一份「手術縫合材料選擇」的專家意見，總算是將手術帶入了一波高潮。

如今醫學相關的學術會議太多，以至於想要做到規模容易，想要做出點動靜卻不容易。

一份專家意見，雖然不像是專家共識那麼有力度，更比不上指南的力量，但是，作為一場學術會議，卻也是非常不錯了。

與會醫生也是與有榮焉的聽了幾名專家的互相恭維和演講，並且開始覺得自己的一天沒有浪費。

專家意見這種東西，雖然只是一個或幾個專家的個人見解，但要想形成專家意見，沒有一些年的積累，沒有眾人公認的專家地位，那就屬於開玩笑了。

當然，專家意見不會像是專家共識那樣，有正式或非正式的共識過程，但這也算是形成專家共識的一條路子了。

而且，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專家意見與專家共識之間的差距，主要是專家地位之間的差距，而不是內容上的。

京城的牛系專家，出則共識，退則意見，雲華的專家不夠格，就只能拿出專家意見來聊以**了。

但不管怎麼說，在這種專家意見的發布中，幾位專家是會好好的講解自己的構想、思考乃至於證據的，對中小醫生，或者高級醫生來說，這都是一次難得的學習。

所謂的學術會議，也是到了這個時間，才有了真正的學術意義。

凌然也認真的聽著……聽著……，就在台下，給出了自己的意見：「他這個鈦夾的選擇，範圍太大了，不合適。」

余媛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道：「凌醫生，您現在可別說啊，得罪人的。」

「哦，不會的。」凌然點頭。

余媛驟然升起的擔心並沒有因此而下降，她腦海中警鈴狂響，道：「真的不會？」

「不會。」

「那您……準備什麼時候說？」余媛可不相信凌然會一直憋著。

凌然顯然也沒有，他淡定的道：「我下午的演講，和他們的專家意見有交集，到時候，一起說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