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高齡患者做體格檢查，對凌然來說不是什麼新鮮事了。

他從京城開始，做術中隨檢的早期肝癌手術，做了也有小一百例了，針對的基本都是高齡患者，每次都要做多次的體格檢查。加上凌然細緻嚴謹的性格，對於普通醫生來說，略顯困難的高齡老人的體格檢查，對凌然來說，簡直是輕而易舉。

身為多年的老臨床，老武院長也能感受到凌然的自信，並判斷出凌然體格檢查的準確。

另一方面，凌然的手指有力，動作乾淨利落，皮膚細膩，既讓老武院長感覺到他的自信，也不會覺得不舒服。

老武院長閉著眼睛，聽著凌然的命令，回答問題，表情卻是越來越柔和了。

到凌然做完了體格檢查，老武院長竟已是酣睡而眠了。

凌然愣了愣，再看看旁邊的監視器，確認沒有問題，才緩緩點頭，從病房裡退了出來。

其他醫生亦是呼啦啦的撤出，有的醫生還想到給病人也做個體格檢查啥的，卻被病床旁虎視眈眈的左慈典給瞪了回去。

左慈典的意思也很明確，凌然收入的病人，那就是急診中心的病人了，而急診中心的病人，若是任由其他科室的醫生隨意做檢查，那成什麼樣子了，急診中心又不是肝膽外科那種地方。

「凌醫生，怎麼樣？」小武院長壓抑著緊張，輕聲詢問。

凌然微頷首，道：「從檢查報告和影像片來看，基本符合手術指針，如果要做手術的話，就安排到明天早上做吧。今天開始做術前準備。」

「明天……好的。」小武院長的猶豫是下意識的，他也知道手術是做的越快越好，尤其是這種各種準備都很充分的情況。

想了想，小武院長又加了一句：「我先去和我父親談一談。」

言下之意，如果談不妥的話，他還是想要請凌然出面的。

凌然卻是沒聽懂，只是點點頭，道：「那我先去查房。」

接著，普外科的大主任和普外科的一票醫生，就眼睜睜的看著凌然順著普外科的病房，數了幾間，再帶著人一頭栽了進去。

「怎麼回事？」普外大主任警醒的看向四周。

站在大主任身後的單泉主任醫師，原本還咧著嘴，傻乎乎的笑看風雲中，此時卻是掐指一算……凌然進的病房，若是不出意外的話，裡面的病人是他治療組的。

這簡直……

單泉脊背里的汗，瞬間就夾出來了。

他瞅著大主任脖子里的汗毛根根直立，自己的汗毛亦是根根直立。

我該怎麼解釋？

單泉滿腦子都是這個問題，而在明知道大主任不會等待太久的情況下，單泉緊張的就像是逛街途中想拉屎的寶寶。

是不顧顏面的就地解決呢，還是冒著風險等待安全的時機呢？

單泉的判斷機制，瘋狂的運轉起來，像是一台老舊的印表機——消耗很大，產出很少。

「凌然最近跟著我做單孔腹腔鏡，旁觀了一些手術，其他時間都是給我做助手。」單泉判斷來判斷去，最終還是決定當場解決。

因為凌然跟著單泉學單孔腹腔鏡並不是什麼秘密，雲醫也鼓勵醫生之間的互相學習。事實上，單泉甚至還有意無意的宣傳過。

畢竟，這對單泉主任醫師來說，也是件長臉的事。

只是此時此刻，單泉就不免心虛了。

非常心虛……

心虛cry……

周圍的幾名醫生，亦是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來。

普外大主任用深邃的目光望向了單泉。

單泉同志竭盡所能的擠出一絲微笑來。儘管也是治療組的組長了，但是，單泉這個治療組組長，可是不敢跟大主任對著乾的。

雲醫普外亦是數一數二的大科室，主任退休以前，手下人叛亂的機會微乎其微。

「凌然倒是個愛學習的性子。」普外大主任呵呵的笑了兩聲，再對單泉道：「老單跟著一起去看看，畢竟是你的病人，自己應該更熟悉些。」

「哦……好！」單泉一下子聽懂了，趕緊點了只小弟，跟著往凌然去的病房而去。

小武院長在旁看著，不用旁人解說，只看眾人的表情和態度，就對凌然目前的地位和狀態，有了相當的判斷。

大家都是有道行的老妖精了，這麼明晰的事兒，不會看不懂的。

眾醫揣著吃瓜的心，戀戀不捨的散開了。

小武院長送走最後一位，再轉回到病床前，就見老武院長已經結束了打盹，正興緻勃勃的摁著電視遙控器。

「爸。」小武院長打了聲招呼，再坐到病床旁邊，口舌間有些生澀。

「凌然同意給我做手術嗎？」老武院長的道行比小武院長還多20年，都不用兒子細說，就先問關鍵的問題。

小武院長連忙點頭：「凌醫生同意了，他現在就在制定手術方案。」

「恩，術前會診，人家允許你參與，你就參與一下，不允許你參謀，你就不要說話。」老武院長的言辭嚴厲的道：「你不要仗著自己的行政地位，去干涉專業的事，我的病，你參與不著，否則的話，也用不著到處請人了，是不是？」

「是……」小武院長剛被罵的有點懵，接著就笑了出來：「爸，你同意做手術了？」

「凌然主刀的手術的話，我做。」老武院長緩緩點頭。

「好……那就好。」小武院長頓時振奮起來：「您還是早期，手術根除的概率是很高的……」

老武院長「哼」的一聲，道：「你知道的挺多的？知道這麼多，幹嘛不繼續做臨床醫生？」

老武院長一直以來，都更希望兒子成為一名臨床醫生的。轉作行政，則是小武院長的個人決定。

實習證明，小武院長做行政是更有前途的，也能更好的利用家族的資源，只是不符合老武院長的個人期待罷了。

但在這種時候，小武院長是不會擰著脖子和老父親爭執的。

他憨憨的笑兩聲，道：「我倒覺得，等凌然給您看好了病，我們可以把他再請到學校里，給學生們上幾堂課，講演幾場，他這個例子，太難得了。」

老武院長果然點頭，卻道：「看好看不好，手術成功不成功，那是我的命。你的思路是可以的，雲醫本來就是雲大的附屬醫院么，裡面這麼多的醫生兼職教授副教授的，凌然又是咱們雲大畢業的，將他請過來，再合適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