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子帶了嗎？」祝同益覺得自己有必要為凌然把把關，免得一不小心就被人給坑了。

「我電腦里裝來了。」李源話音剛落，瞿悅就連忙從自己的lv包包里，取出一台筆記本電腦，打開蓋子，裡面直接就是準備好的核磁共振的原片。

瞿悅在凌然旁邊給調整好電腦，再笑道：「電腦是公司的，您可以先拿去看，過後有空再給我們就好。」

凌然沒接茬，旁邊祝同益道：「片子錄個專門的u盤，上面寫上字，寫清楚一點。」

祝同益的語氣是比較嚴厲的，他本身也沒有客氣的意思。

瞿悅心裡一顫，連忙說「好」，表情上卻是看不出什麼來。做醫藥代表做最多的事情不是送禮，而是送禮被拒絕。

貿貿然的送一台電腦給凌然，人家不收，也屬於正常。

凌然沒理會兩人的對話，自顧自的看片子。

「怎麼樣？」李源李主任瞅著凌然的表情，等他翻完了核磁共振和各種檢驗單，就問了一句。

「是一個比較典型的中期肝癌，應該有很多人都可以做。」凌然回答的很簡單。就許錦億的核磁共振片和CT片來看，雖然病灶的位置不太好，但這並不特殊，反而很正常。因為大部分的肝癌患者的位置都不會得到「好」的評價。好位置的肝癌才是非典型的。

「錦億是看了凌醫生的手術以後，覺得凌醫生的手術非常講究，所以，迫切的希望凌醫生能夠給他做手術。」李源看看馮志詳，繼續道：「凌醫生，錦億還不到60歲，正常做事的話，到退休為止，還能救幾百條人命的，說不定上千條也不一定，再者，他自己就是醫生，知道肝癌的危險和複發率，他不會有過分的要求的。」

凌然沉吟了起來。

說到底，凌然只是不希望看到自己做了手術的病人，再次因為相同的病症入院而已。

或者說，凌然本質上就不喜歡癌症這種脫離其掌控的疾病。

這個世界上，有的醫生是非常喜歡挑戰的，挑戰自我，挑戰世界，挑戰常識的人，總是不會少的。

所以，總有醫生面對不可能戰勝的疾病，發起勇敢的衝鋒，然後用一輩子的時間戰勝它，或者，更常見的情景是，用一輩子的時間卻未能戰勝它。

然而，凌然並不喜歡這樣的挑戰。

他的人生中已經有很多不受控制的情況出現了，就好像放學回家，開開心心的準備寫作業，一直寫到肚子餓了才發現，母親因為跟老爹出去郊遊而來不及趕回來……

凌然喜歡受控的手術室，受控的手術，以及受控的疾病……

「由我來做，和其他醫生來做，都不會有太大的差別，最大的問題在於肝癌的複發。就許錦億主任的年紀來說，他幾乎確定的會遇到癌症的複發，生存時間乃至於生存質量，很大程度也是受控於此的，而不是我的手術做的好壞……」凌然多說了兩句，怎麼說都吃了一盤蔥燒海參了，味道又好吃。

李源主任卻是笑了出來，露出或(;￢＿￢)的表情，道：「真的會沒有太大的差別嗎？在我看來，差別大的很呢。凌醫生，您覺得呢，您做的肝切除和其他人做的肝切除，如果沒有巨大的差別，大家何苦請您飛刀呢？」

凌然思考片刻：「好吧，確實是有不小的差別的。」

「是吧，凌醫生。這麼說，您同意了？」李源說話是很有些技巧的。

凌然問：「許主任要在哪裡做手術？」

「附二院，放在我們科室了。」李源稍停，道：「他前兩天就開始輸液做保肝治療，明天就可以進行手術了。」

「好吧。明天我確實沒有預定的飛刀。」凌然點頭應承了下來，這麼乖巧的病人，還會自己做保肝治療，也確實是蠻稀罕的。

「太好了，那我就通知錦億了，明天做手術？幾點鐘您覺得合適？」李源大為振奮。

「我先見一下許主任，然後，最好和你們醫院的手術組做一次配合？」凌然之前飛刀，不僅多帶助手，而且經常是帶著熟悉的器械護士，以及麻醉醫生一起去的。

這一次到京城，凌然身邊的人員配置變少了，東黃區醫院的手術環境就不能太讓凌然滿意。

李源更是高興：「做一次配合的好，您想做個什麼手術，我立刻給您安排。」

「斷指吧，斷指時間比較久……」凌然幾乎不用考慮，就給出了答案，並叮囑道：「最好是兩指以上的斷肢再植。」

要是一個指頭的，他現在做的太快，估計還沒熟悉情況呢，手指就縫好了，那就太沒意思了。

李源無言以對，做肝切除的大佬想做骨科的斷肢再植怎麼辦？也就只好求人了。

「我去打個電話。」李源拿著手機就出了包間，聯繫起來。

京城的人口是雲華的三四倍，輻射範圍更廣，每天產出的斷指病人更多。想想看，1500萬個家庭，每天揮舞菜刀或其他刀具的次數要超過3億次，就算切錯的概率是百萬分之一，那都要切錯300次……

當然，京城的醫院也更多，使得此類病人的分流更厲害，不過，並不會有人跟李源搶病人，大部分的斷指病人，甚至都不會去三甲醫院治療。

到了李源的位置，想想辦法，邀請一兩名斷指病人過來治療是很方便的。

十分鐘后，李源果然回來報告，道：「去聯繫了，我們稍微晚點到醫院，應該就有合適的病人過來了。」

「不用晚，我們可以去醫院的急診室等。」凌然放下筷子，他基本已經吃飽了，對於手術的興趣又佔了上風。

一餐飯吃了一個小時的時間都不到，出了包廂，走在路上，李源看著前方的凌然的背影，又好笑又無奈，對祝同益和馮志詳道：「要說效率是真的有效率的很。」

「而且鬥志昂揚，精力充沛。」馮志詳笑笑：「年輕人的世界了。」

「是啊，年輕人的世界了。」李源也是感慨一聲。

前方，夕陽西下，凌然的影子被拉的很長，背影挺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