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後半夜，石鐵心坐在一棟摩天樓的樓頂上。

他看着漆黑的無星之夜，暗自嘆氣：「每一個沒有星星的世界，都不是什麼樂土啊。」

至今為止的所有世界，唯有狀元石的那個世界線有星星，也唯有狀元石的世界線最正常。

經過了一個多月的辦案，石鐵心逐漸察覺到了，這個世界表面上看起來很普通，但背地裏卻隱藏着一些異樣。

辦案的過程中，石鐵心偶爾會收穫一些「靈性」。前前後後收穫了大概十幾次，包括施密特這次在內，一共給他增加到了93%。

增量看似不大。

但相對於「幾乎無法增長」的靈性來說，這個增量已經非常恐怖。

「靈性」的出現有一些規律。

懲戒壞人，讓他們認罪伏法。或者幫助無辜者，讓他們獲得公平的對待，都有可能獲得靈性。

任何一種案件中都可能收穫靈性，靈性的獲取量和案件的大小並無直接關係，很多看似不起眼的「小事」中反而能收穫更多。

好比施密特，明明只是硬性催眠他，讓他正確處理這次案件的功績，但卻給出了前所未有的大量靈性，在總計量表中多達1%。

再比如說校園霸凌案件，也是靈性的高產區域。

「這些靈性到底從何而來？莫非是我秉公執法后的『善有善報』，類似於散裝文學中的『功德』？不對，我覺得不像。」石鐵心心中隱約有了一點不詳的預感：「看來這裏也是多事之秋啊。」

耳中聽到了遠處街區深處回蕩的槍擊聲、警車的呼嘯聲、消防車的飛馳聲、和行人若有若無的尖叫聲，石鐵心收斂心神，站了起來，佇立在夜色的樓頂邊緣，半個腳掌探出了大樓的邊界。

轟隆，元力滾滾勃發，一聲無形的呼嘯彷彿洪流一樣滌盪全身。感悟、資源、時間、經驗，全部到位，二重天煉體第二層——形態重塑，水到渠成。

肉身深處傳出了噼啪的聲響，所有不完善的結構都在被快速矯正。石鐵心知其然也知其所以然，對自己的最佳結構早已成竹在胸。

在法體初解的指導下，如今的第二層煉體比老大哥摸著石頭過河那時強了太多。雖然只是第二層，卻已經比老大哥第三層時更強。

骨骼、肌肉、韌帶、脂肪、神經，所有一切的排布方式都在發生微妙的變化。這一刻起，他的解剖學形態便異於常人。

石鐵心沒有在視界系統中看到新出現的屬性，但是他很清楚自己的身軀已經不需要普通的屬性。他清楚自己的強度，清楚自己的極限，清楚所有自己能做到和不能做到的事，能承受和不能承受的攻擊。

生命層次躍升的波紋向四周蔓延，而後又被石鐵心快速收回。

石鐵心左拳一捏，嘭的一下握出一聲爆鳴。猛地揮動手臂，揮臂的速度已經達到亞音速。

他抬起右腳，懸在樓頂之外的半空中，雙眼看着下面夜色中的孽之城，眼中有念氣的幽光在閃亮：「又到了魔僧上場的時候。」

咻，石鐵心從大樓墜落而下，向著下方自由落體。

巽風纏繞在身上，讓他眨眼間隱沒入夜色之中。

石鐵心最近隔三岔五的都會出去以「魔僧」的身份行動。李晶晶只是魔僧所開悟的第一個，絕不是唯一一個。

自從晉陞第二重天之後，石鐵心的自信心逐漸增強。他不會永遠隱藏自己的神異，也已經對普通人夠成的社會秩序有了足夠的了解。魔僧就是讓他施展超自然手段的「賬號」，方便他鋪開攤子，執行計劃。

這些日子裏，魔僧接觸到的人也有不少了，包括那些「法外狂徒」，都已經知道，孽之城的都是傳說中多了一位「魔僧」。

那些曾經在辦案中有意無意施展過超自然手段的對象更是首選。

比如甄環的爸爸甄紫丹，就在魔僧接觸的範疇內。

日後這些人都將是他的助力，讓他在應對局面時能夠更加從容。

另一方面，魔僧身份還有一重意想不到的好處——省事。

畢竟，魔僧可不需要寫卷宗、寫報告，但城下警署的警察必須寫，而且是工作中極重要、極繁瑣的內容。

兩天後。

「我的天……」程龍雙眼無神的趴在桌面上，幾乎要被小山一樣的卷宗埋起來：「誰給我杯水，我快死了……」

凡是干過公檢法的人，沒有誰不對經濟糾紛類案件頭痛萬分。

上一個合同詐騙案件，五十多家企業上當受騙，那就是五十多份卷宗和取證材料。雖然是併案偵查，但是在文書材料上，就得寫五十多份不同的。

那個還好。

石鐵心最近帶着程龍又破獲了一個非法集資、騙老百姓血汗錢的。

那個詐騙團伙騙的人不多，三百二十個，在非法集資案件中不算大案。石鐵心連偵破帶抓人，再到一個一個分辨被騙人的情況，核實那些人供述的真偽，防止其中有反過來渾水摸魚想多撈錢的，一共才用了兩天時間。

而書寫卷宗需要的時間，遠遠大於兩天。

「是不是感受到當警察的枯燥了？當警察可不僅僅是打擊犯罪而已，背後枯燥無聊的工作多的是。」一杯水被放到了程龍的面前，石鐵心溫聲道：「你歇會兒，我來寫。」

程龍有點不好意思讓老大動手：「我寫吧，我寫吧。」

「全讓你寫得寫到三天後了。而且你確實需要休息，讓我來。」石鐵心不由分說把程龍丟到一邊，自己霸佔了兩台電腦。

十根手指往兩個不同的鍵盤上一搭，然後，眼花繚亂的鬼畜動作中，一份份材料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的在兩個電腦中成型。

程龍愣愣看着這一切，總覺得這應該是一個讓人震驚的事情。但在某種力量的影響下，他的情緒波動被壓制在了看到「絕活」的程度上。

老大的絕活多的是，用不着大驚小怪的——帶着這樣的想法，程龍平靜了下來，一邊喝水一邊抱怨：「老大，我們打擊犯罪還來不及，為什麼要把時間浪費在這種無聊的文書工作中？」

「文書的工作是為了保證程序的正義。我們寫下的每一個字，都會成為法庭審理的基礎，同時也有利於我們自己反思辦案的流程。在書寫文書的過程中，我們可能想到沒想到的線索，注意到從前沒注意到的細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