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空姐絮絮叨叨，有些話嘮，但倒是好心。可不管她說了什麼，這位田村空姐都充耳不聞。她面無表情的站起身來，騰騰的走向了機艙前端。仔細看去，舉動間有些僵硬，彷彿不善於控制平衡一樣。

同時，飛機貨倉中，一個巨大的箱子忽然鼓了個包。嘭的一聲響，一根粗大強壯但又蒼白青灰的胳膊打穿了箱體，從箱子里伸了出來。

咯吱咯吱，那胳膊一擰，就將箱子的鎖頭扯了下來，扔到一邊。

咔嚓嚓，箱體破裂，一個無比高大又無比強壯的身影站了起來。這人皮膚顏色古怪，臉上則是更古怪的笑容。

他咧著大嘴，露出了有些發黑的牙齒。他雖然在笑著，但目光里毫無靈魂，彷彿臉皮已經不歸自己管轄。他左右扭了扭頭，頸椎發出了嘎嘣嘎嘣的聲音，然後就帶著一臉詭異的笑容，邁步向貨倉後端走去。

咚、咚、咚，腳步聲緩而沉重，如同一輛行走的戰車。

上面的客艙中，高警官聽到了一絲異響。

「嗯？」他猛然皺眉，小心的摸向了后腰處的手槍。

在他身旁，歐陽宏的麵皮一抽一抽的，歐陽舜的臉上則還是那種怪笑，彷彿肌肉已經被徹底定型。

…………

成田機場門口，一輛計程車甩尾出現。

「年輕人，坐不坐車啊？」

「坐。」石鐵心如今正好想找老賈聊聊呢，立刻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兩百多斤的身軀坐進後排，車身微微下沉，司機開動起來。

咻，一架飛機飛上天空，那是高警官回國的航班。這架航班將在海上繞一個弧線，然後扭頭向西南，直飛上海。

老賈看著天上的飛機，默默按下了中控的一個按鈕，然後開口說道：「歐陽宏歐陽舜被送回國了？」

「是。」

「送回國真是再好不過，組織自然有辦法從警方手中拿人。哪怕他們死了，組織也能從他們的屍體里把秘密挖出來。你這活兒乾的漂亮，一點都沒有牽扯到組織。只是這件事里多少關係著警方的身影，你那『發哥』可能會懷疑你，你要小心。」

默默地聽著老賈的話語，石鐵心心中又猛然生出疑惑。

聽老賈這意思，自己所在的組織並不是東方國度的警方。

那麼自己到底屬於哪一邊的？

石鐵心有心問問，又不知道該怎麼問。而且，冷靜分析一波，自己怎麼保證老賈與自己就是一夥的？而且，就算是一夥的，自己存不存在雙面間諜、三面卧底的可能性？

唉呀媽呀，這樣一考慮，真是越想越複雜，想的腦闊痛！

話說這個世界線的自己啊，你就不能老老實實的把一切都告訴我嗎，我現在很迷啊！

腦中意識結塊沒有反應，比狀元石當初的結塊沉默的太多，就像一個嚴守秘密的情報員。

「不過呢，歐陽兄弟被送走這事有利有弊。他們一走，我們這裡的線索又少了一根。我們是深潛狀態，所以很難得到實時的情報支持。往後的行動，只有自己再找突破口了。」

老賈一路向西南開著車，天上的飛機也一路向西南飛行著。

「鴻順社被端掉了，但是不可能沒有點尿騷味兒。下一步你注意一下大興內部的風聲，這世界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一定會有什麼動靜冒出來。」老賈一邊開車一邊回過頭來，認真的看向石鐵心：「最近有些不太對勁的苗頭，我們得加快效率了。」

「注意危險駕駛。」

「還用你提醒我？」

嘴裡這麼說著，老賈還是把頭扭回去看向了前方。

瞅著老賈的後腦勺，石鐵心實在不喜歡這種雲遮霧繞的感覺，很想直接開口問一問自己的目標到底是什麼，自己到底是什麼人，來這裡又是做什麼的。

臉上紋絲不動，心中念頭滾滾。

正是因為不想讓老賈觀察到自己的眼神，所以石鐵心向來坐後座。石鐵心思來想去，想到了一個相對安全的試探方式，琢磨著開了口：「老賈，組織上對我們現在的狀態，掌握了多少？」

「為什麼問這個？」老賈奇怪的瞟了石鐵心一眼：「你又不是不知道，組織上向來——等會兒！卧槽！」

老賈一聲驚叫，嚇了石鐵心一跳，以為自己哪裡漏了馬腳。

但下一刻，他立刻就明白，老賈並不是沖著自己來了。

只見高高的藍天上，忽然暴起一團火光。

是那架飛機！

是那架高警官押送歐陽兄弟的飛機！

凝神看去，只見飛機的后發動機處忽然炸開了一團火焰，滾滾濃煙在長空上拖拉出烏黑的軌跡。那架飛機就像一隻折翼的小鳥，從攀升的形態一下子栽向下方。

「該死！！」

嘎吱一聲，計程車猛然剎停。老賈和石鐵心兩人就那麼眼睜睜的看著，看著那架飛機一路滑翔。轟隆轟隆，機身表面有一道火線在蔓延，在不斷炸開，顯然後發動機的爆炸正在沿著輸油管線不斷蔓延。

石鐵心只覺耳中聽到了連成片的尖叫與驚呼聲，也不知到底是附近路人所發，還是自己看著飛機的慘狀，腦內產生的腦補與幻覺。

石鐵心只是少見的驚愕著，看著那飛機不斷俯衝，最後一腦袋扎到了下方的海面上。沒有減速，沒有調整形態，飛行員似乎沒有做出任何求生行動。龐大的飛機就那麼結結實實的，一頭撞在了大海上。

轟隆！

巨浪滔天，機身斷裂解體。

燃油泄漏，更大的爆炸產生。

大海之上，瞬間一片火海。

「這……」石鐵心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從來沒有經歷過這種場面，腦中一片空白。

恍惚間，他似乎想起了那個高警官。看著那滾滾赤焰，一個勇敢的警官，就這麼葬送在了異國他鄉，死在了勝利前的最後一刻。

叮鈴鈴，電話忽然響了。

是石鐵心的手機。

「喂！」石鐵心趕緊接起電話，裡面穿出了王大發的聲音。

「石頭，你做的很好。我一直拭目以待，想看看你的做法，沒想到你確實一點後患都沒留下，你果然沒讓我失望。」王大發的聲音聽起來溫和而充滿了欣賞之情：「好好乾，我保證，你很快就會更上層樓。」

不是我。

不是我。

真的不是我乾的！

我才不會去殺高警官，更不會連帶著飛機上一百多無辜人一起葬送！

石鐵心心中瘋狂的咆哮著，但五秒鐘的沉默之後，他只能低聲回了一句：

「謝發哥提攜。」

咔噠，關上電話，石鐵心面容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