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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盛唐風月 - 第528章 今夜羣星不如皓月字體大小: A+
     

    宋璟和源乾曜都對杜士儀頗爲倚重,這在朝中早就不是秘密了。但李元紘這個張說罷相後榮登相位的宰相,即便是杜士儀的頂頭上司,這會兒竟然會親自前來,除卻杜士儀本人因得過李元紘的知會而知情,餘者無不譁然。眼看着這三位在朝中分量非同小可的高官相互謙讓着魚貫而入,眼看着杜士儀迎上前去笑着見禮,一時四周傳來了好些嗡嗡聲。

    “刑部韋尚書到賀!”

    “太子賓客裴公到賀!”

    “驃騎大將軍虢國公到賀!”

    “禮部賀侍郎,集賢殿徐學士到!”

    須臾又是三聲通報,一時人們越發四顧譁然,就連杜士儀自己也深覺意外。他把婚事移到樊川杜曲老宅來辦,其實也是因爲黃昏成禮之際,長安城門已經將近關閉,除卻真正情分深厚不得不來的,其他人都要顧忌一下被擋在城外不得入城,趕不上次日朝會的風險。

    然而,宋璟源乾曜和李元紘都來了,韋禮的伯父刑部尚書韋抗、太子賓客裴漼、驃騎大將軍楊思勖、禮部侍郎賀知章、秘書監徐堅,這一個個或文名卓著,或戰功彪炳,或位高權重的大佬一個個全都來了!一時間,他甚至來不及再往外去迎,人就滿滿當當擠了一堂。

    而賀知章雖說年歲可排在來客的前三甲,說話卻最是聲若洪鐘:“君禮,你今天大喜的日子,原本當初麗正書院的那些同僚都是要來的,可一個個都生怕趕不上朝會,故而我和老徐就來當個代表了!此外,張旭和吳道玄那兩個在洛陽抽不開身,也都託我給你帶份賀禮來!”

    賀知章這麼一開口,其他人登時都笑了起來,徐堅啞然失笑無奈搖頭,因爲高官雲集而顯得頗爲嚴肅的氣氛也一下子放鬆了。韋抗和裴漼因爲家中子弟兄弟與杜士儀的關係,看了一眼裝飾華美的新娘,心裡都稍稍放下了心。而早就曾經在宮裡見過王容的楊思勖那兇惡的臉上露出些許笑容的時候,也不知道多少認識他的人呆在當場。

    這是那位名聲能止小兒夜啼的楊大將軍?他還會笑?

    而源乾曜和李元紘平素固然還會出現在那些飲宴場合,宋璟卻是出了名不給面子的。王毛仲煊赫之時設宴待客,爲了請他還要到天子李隆基面前去討個情,讓李隆基親自吩咐宋璟去赴宴,即便如此,這位早已不在相位的鐵面廣平郡公,卻只是到場喝了一杯酒便揚長而去,王毛仲恨得牙癢癢的,可卻半點辦法都沒有。此時此刻,宋璟命人送上酒後,卻自己親自執壺斟滿了一杯拿在手中。

    “君禮,日後你雖是有家室的人了,但我只希望你異日行事不要瞻前顧後,不要忘了爲官的風骨!也希望你的新婦能爲你的賢內助!今日你二人新婚,我敬你們一杯!”

    杜士儀連忙從旁邊杜十三孃的手中接過兩杯酒,給了王容之後,見宋璟已經率先一飲而盡,連忙自己也舉杯一口氣喝完了,這才深深一揖道:“多謝宋開府勉勵,我必當謹記於心!”

    王容也痛快地滿飲了一杯,隨即行禮謝道:“妾身謹記宋開府之誡!”

    “廣平兄,這大好的日子,你說得這麼正經,豈不是煞風景?”源乾曜打趣了一句,自己也取了崔儉玄親自托盤送上來的酒,因笑道,“君禮,遙想當初你京兆府試奪下解頭的時候,彷彿就在昨日,沒想到一轉眼你就已經入仕多年了。你老大不小了,今日成婚之後,只盼你早日兒女雙全!”

    源乾曜這算是最最應景的祝福之語了,杜士儀和王容少不得雙雙謝過,又喝了一杯。等到李元紘也是如此上來,杜士儀數數後頭的高官以及其他賓客,不禁暗自叫苦。若真的按照這種情勢下去,即便每人只是一杯,如今的酒又如同蜜水,可喝多了一樣是要出問題的,難不成這新婚之夜真要泡湯?想歸這麼想,李元紘含笑說了些百年好合之類的祝語,他少不得再次滿飲,誰想李元紘又笑眯眯說出了一句話。

    “此前與你婚假十日,你回中書省後,可不要貪戀繾綣,定要多多出力。光是把你的那一份活接過來,中書省的右補闕們可已經忙壞了!”

    宋璟聞言莞爾,不等杜士儀開口便接上話茬道:“這是自然,公是公私是私,豈可因私廢公?好了,時候不早,二位執掌中書門下,若是城門關閉卻是難爲,先走一步吧!”

    眼見得宋璟源乾曜和李元紘竟是特地來道賀,喝了一杯喜酒便立時回城,同樣是常朝官的刑部尚書韋抗和太子賓客裴漼、禮部侍郎賀知章、秘書監徐堅也一樣沒有多留。笑着和新人敬酒道賀之後,他們便也匆匆趕了回去。

    發現這一撥來客只剩下了自己,楊思勖便旁若無人地上前笑道:“我身下坐騎日行千里,須臾可至城門,也就不和他們爭道了,最後一個走吧。今日貴主們和司馬宗主原本也要來,卻因爲太史局有事不得不絆住了。所以,我特意來此,一來是道賀,二來也是爲了替貴主們捎帶賀禮,外加一句話。明日輔興坊金仙觀,還請杜補闕帶着娘子去拜見娘子的二位師長,並謝過大媒!”

    太史局有事,也就是天象有什麼異變,以至於司馬承禎這樣的道門宗師也被一塊請了過去。杜士儀心中瞭然,口中連忙答應不止。而等到他一口氣喝完了楊思勖的敬酒,這肚子裡的酒水就積存得有些分量了,面上也不知不覺露出了幾分酡紅。

    這時候,楊思勖環視四周一眼,卻是似笑非笑地說道:“各位還請都悠着點,杜補闕難能成婚大喜,別讓人醉倒了回喜房就不美了!好了,我也不便多留,就此告辭!”

    儘管楊思勖說走就走,可他臨走的這句警告卻讓不少躍躍欲試,打算灌醉了杜士儀算完的人大爲懊惱。趁着這機會,杜士儀趕緊送了王容回喜房,合巹酒下肚,他看着王容那同樣因酒意而嬌豔不可方物的雙頰,忍不住笑了起來。

    “宋開府他們來得快去得快,卻把我們倆灌得夠狠,倘若不是因爲楊大將軍臨走一句話,我恐怕就真的要橫着回喜房了。”

    剛剛在喜房中服侍合巹酒的秋娘見狀連忙把白姜給拉了下去。果然,杜士儀根本沒等王容回答,就重重吻住了她的紅脣,隨即便壓着她倒在了榻上。同樣眼神迷離的王容見他已經一如從前那般要在自己身上追索,連忙嬌軟無力地推了他一把。

    “外面還有那麼多賓客呢!”

    “誰管他們!”

    杜士儀剛剛嘟囔了一聲,外頭便傳來了崔儉玄的大嗓門;“杜十九,快出來,別想躲在裡頭,你不出來我可進去了啊!”

    這等良辰吉時被人打攪,杜士儀登時大怒,一推長榻便彈了起來,整整衣冠便大步出去,一見到崔儉玄便惱火地說道:“崔十一,你故意的是不是?小心我把十三娘接回來住個十天半個月,讓你獨守空房去!”

    “你個見色忘友的傢伙!”崔儉玄不禁氣得直跳腳,一側身就讓了王翰上來,只見後頭這位手中赫然是真的葡萄美酒夜光杯,只不過那夜光杯從小到大一字排開,赫然至少有七八杯這麼多。見杜士儀果然爲之一怔,崔儉玄便得意洋洋地說道,“別人怕楊大將軍,我可不怕,難不成你還去告狀說我這個妹夫今晚硬是灌你的酒?總之,你把王六準備的這一套全都給喝完了,我就放過你,否則……”

    “否則怎麼樣?”

    “否則是不是別想過關?”

    崔儉玄想也不想就要回答,可發現被人代答了,他扭頭一看,見說話的人是杜十三孃的時候,他立刻啞巴了。見他如此膿包,一旁的王縉輕哼一聲正想接過話茬,冷不丁發現杜十三娘身後,崔九娘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他一轉念就立刻當做沒事人似的再不出頭。可他們兩個有媳婦管束,王翰卻不會善罷甘休,再加上姜度和竇鍔兩個好事的上前攛掇,這下子那泛着果香的葡萄酒直接送到了杜士儀跟前。

    臘月裡剛得了秘書省校書郎之職,對杜士儀頗爲感激的王昌齡見狀,着實擔心今晚的花燭夜被鬧了個一團糟,輕咳一聲便說道:“還是不要太過頭了吧?咱們可是儐相,哪有儐相一個勁灌新郎酒的?”

    “就是因爲給他當了一天的儐相,累得夠嗆,這會兒纔要他好好慰勞慰勞咱們!”姜度振振有詞地說道。

    “要喝酒是不是?要喝酒我陪你們,只要你們有本事我喝多少,你們喝多少!”

    聽到這個女子的聲音,杜士儀心頭大震,循聲望去時,卻只見並肩而來的兩個人影,左邊那女子他無論如何也不會忘記,正是嶽五娘,而右邊那心虛不敢和自己對視的人影卻有幾分熟悉,又有幾分陌生。然而,只要想想和嶽五娘同行這一點,他就猜出了那身量頎長的青年是誰。

    一晃就連小和尚都長大了!

    對於當年曾經和公孫大娘同臺獻藝的嶽五娘,崔儉玄竇鍔和姜度崔顥這四個當年有幸觀瞻過幾場劍舞的人自然對其不陌生,王翰更是曾經與人在生死邊緣轉過一圈,而且她形容幾乎未變,他們同時把人認了出來。至於一直笑而不語看熱鬧的盧望之,也知道這麼一個奇女子,只有顏真卿和王昌齡杜黯之頗爲納悶。

    眼見得杜十三娘和崔九娘同時又驚又喜地叫了一聲嶽娘子,迎上前去拉着人的手高興得問長問短時,顏真卿忍不住問了一句:“這位是……”

    “這是公孫大家的高足,劍舞一絕的嶽娘子。好些年不見嶽娘子芳蹤了,沒想到竟然還趕上了杜十九郎的婚禮!”

    盧望之解說了一句,見嶽五娘一出場就吸引了衆人的目光,他笑眯眯地悄悄向杜士儀打了個手勢,見其大喜過望,慌忙溜出去招待賓客,他就繼續說道:“嶽娘子剛剛說要和我們這麼多人加在一塊比拼酒量,不知道是真是假?”

    “自然是真的!不過,當然不是我一個,還得加上一個!”嶽五娘反手一把將羅盈拖到了面前,這才得意地環視一眼衆人,“我和他加在一塊,如何?”

    有嶽五娘和羅盈拖住外頭那些不懷好意的傢伙,到外頭草草接待了一番賓客又溜回來,發現拼酒還在繼續的杜士儀可謂是如釋重負,慌忙悄悄回了喜房。然而,一看見屋子裡的情形,他就猛然間深深吸了一口氣。大約是因爲酒喝得太多,而屋子裡又擺着炭盆頗爲燥熱,王容已經褪去了那厚厚的禮衣,只穿着薄薄的絲質內衣,此刻正斜倚在榻上假寐。當他上前去坐下的時候,她眼睛都不睜一下輕聲嘟囔道:“白姜,去倒杯水居然磨蹭到現在?渴死我了……”

    剛剛從宋璟以下各位高官敬酒,全都是用的大杯,因而王容這喝得着實不少。迷迷糊糊咕噥了兩句,她沒等到白姜的回答,等到的卻是另一個更加灼熱的氣息封住了自己的嘴脣。當睜開眼睛發現是杜士儀時,她不禁愣住了。直到杜士儀稍稍擡起了頭,她方纔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外頭……”

    “外頭有人替我主持,再說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娘子難道想要辜負這難得的圓月之夜?要知道,還有一個月,就正好距離我們初見整整八年了。”

    之前杜士儀那首卻扇詩時,王容便已經想起了初見時的情形,如今杜士儀再次提到,她不禁眼神迷離地陷入了恍惚。那時候,她初見杜士儀帶着妹妹杜十三娘去看上元節的燈會,恰逢兩人險些被坊間登徒子逼凌,若是按照杜士儀常喜歡打趣的話來說,那便是美人救英雄。於是,她忍不住伸手環住了杜士儀的脖子,輕聲說道:“還記得你在薊北樓上說的話麼?”

    “當然記得,先遊幷州飛龍閣,再遊幽州薊北樓。若非在飛龍閣上定下薊北樓之約,又在薊北樓上訂下鴛盟,也不會有我們的今天。遲了這麼多年,對不起你了,幼娘。”

    儘管兩人相識在長安,但真正相知訂約,卻都在長安之外,此前離京入蜀而後又出蜀遊歷江南淮南也是如此。此時此刻,聽到這一聲對不起,王容不禁露出了一個真心欣悅的笑容:“是我對不起你!倘若我出身名門繡戶,你也不用煞費苦心地遮掩搪塞,甚至勞煩司馬宗主編出了那樣離譜的謊言。可是……”

    她說着微微一頓,繼而便閉上眼睛,用越發輕微的聲音說道:“我只覺得,很對不起師尊和玉真觀主。”

    杜士儀何嘗不知道當初兩人瞞着玉真公主和金仙公主私下來往,甚至還是在他救下王容之後,玉真公主出於義憤和補償心理,大力出面撮合,他們方纔“順理成章”地能夠攜手,否則他去成都時,用什麼理由帶上王容?想着想着,他伸手輕輕拭了拭王容微微溼潤的眼眶,繼而柔聲說道:“別人不能說,但那兩位貴主那兒,我來解釋吧……唉,做賊總不能做一輩子!”

    “杜郎……謝謝你。”

    杜士儀見王容緊緊握住了自己的手,知道她是覺得自己因爲她的愧疚而不得不去坦明一切,當下又親了親她的額頭:“因爲大師兄的緣故,司馬宗主是早就知道的,只是瞞着其他人。聽說陛下有意令玉真觀主拜在司馬宗主門下,我若是還不肯對兩位貴主實言相告,司馬宗主會怎麼看?而且,金仙觀主便形同於你的母親,前幾年瞞着還不要緊,再瞞下去,我這就是罪莫大焉了。好了,別想這麼多……你看,剛剛花燭還爆了個漂亮的喜花呢!”

    趁着王容訝然扭頭去看的時候,杜士儀已經迅速把錦被一把拉了過來,聽到王容在黑暗之中發出了一聲低低的輕呼,隨即便伸手抵住了自己的胸膛,可並不是在推開他,而是在摸索那幾顆釦子,他不禁想起了兩人在江南初嘗禁果後那些繾綣如同神仙一般的日子。而自從在嵩山草堂出來之後的那一別,他們就再也沒能夠同牀共枕了。

    當兩個人再次合爲一體的時候,他忍不住咬着她那小巧精緻的耳垂,低聲說道:“幼娘,給我生個孩子吧!我也想有個玉奴那樣乖巧的女兒,實在不行,十一郎家阿朗那樣調皮搗蛋的小子也行!”

    “師傅剛剛和師孃說玉奴什麼?”

    聽到這個聲音,當看到一個意料之外的小腦袋好奇地從不遠處的帷帳後頭探出來的時候,杜士儀只覺得整個人都僵了。不但是他,王容也好不到哪裡去。今天來的賓客太多,他們又被灌了好些,一時半會沒注意到小小的玉奴,誰知道小丫頭竟是藉着身高體型上的優勢,直接躲進了喜房!

    此時此刻,杜士儀忍不住心裡七上八下。儘管之前他還記得拉着一牀錦被蓋在身上,但剛剛在被子裡頭除下衣物丟得滿地都是,這會兒又是赤身裸體,天知道他們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玉奴究竟是不是都聽見了。只探出一個腦袋到錦被外頭的他看着滿臉紅撲撲的玉奴,忍不住輕咳一聲這才無奈地斥道:“誰讓你躲進新房來的?這都什麼時候了,快出去找秋娘和白姜,讓她們領你去客房安歇。”

    “可師傅剛剛還和師孃說,要生個像我這麼乖的女兒。”玉奴微微撅起了嘴,隨即又好奇地往榻上瞟了兩眼,“再說,阿姊對我說過,晚上喜宴過後就是鬧洞房啦,大家誰都可以溜進來的!”

    這肯定是楊玉瑤那個丫頭搗鬼!

    杜士儀又好氣又好笑,最後不得不高聲叫道:“白姜!”

    應聲進來的不但有白姜,還有秋娘,當她們看到玉奴竟然在房裡時,無不是驚訝得倒吸一口涼氣。在杜士儀惱火的目光中,白姜連忙上前去把玉奴攬在懷裡,又是哄又是騙說了好些話,好容易連拖帶拽把人弄出了屋子。而秋娘本想謝罪,可一看榻上凌亂的樣子,她就知道這時候不是謝罪的時候,當即低聲說道:“嶽娘子他們把崔郎君幾個都給喝趴下了,盧郎君顏郎君和二十一郎,還有王校書去外頭待客,盧公和京兆公回房說話,一切都好,請郎君放心。玉真金仙二位貴主,以及固安公主的賀禮,是楊大將軍送來的,我先擺在這兒,等郎君和娘子一塊賞玩。”

    儐相們被嶽五娘和小和尚給拖住,而賓客也自有人相陪,杜士儀本應該鬆一口氣。可是,當秋娘告退出去的時候,他卻只覺得心情亂七八糟。直到再次吻了吻王容那微微發涼的臉頰,他才苦笑道:“防着這個防着那個,到頭來惹是生非的竟然是我眼中那個乖徒兒!”

    “只希望她真的沒看真切,沒聽仔細,否則我就要沒臉見她了!”王容嗔怒地橫了杜士儀一眼,可終究還是放軟了口氣,“杜郎,你真的想要個女兒?要知道,即便在初唐,女子外出也要用冪離,到了天后年間是用帷帽,而到了如今,方纔是連帷帽都不用了,可以大大方方行走在外。可是,女子嫁錯了人便要一世受苦,便好似……”

    王容想到崔五娘時,一下子再也說不下去了。而杜士儀知道她想說些什麼,輕輕用手掩住了她的嘴,這才一字一句地說道:“既然你我都能夠排除萬難在一起,還怕女兒所託非人不成?幼娘,你放心,我能夠娶到你,將來也就一定能夠保護好我們的孩子!今夜來了宋開府、源相國、李相國那麼多高官,可謂是羣星璀璨,但在我眼中,誰都不能和你這一輪皓月爭輝。”

    聽到這樣動人的情話,王容只覺得喉嚨口爲之哽咽,眼淚奪眶而出。她空有豪富的父親,卻沒有顯赫的門庭,達官顯貴追逐覬覦,也不過是爲了錢財,只有杜士儀是真真正正看中她這麼一個人!能夠成功地嫁爲杜家婦,老天爺真的是對她恩澤太多了!

    “來,先看看阿姊和你師尊,還有玉真觀主都送了什麼賀禮。可惜了,阿姊特意趕回京,今日卻不能來。”

    王容輕輕點了點頭,等到杜士儀下牀去拿了那三個錦盒過來,她看到金仙公主所贈的,赫然是一件尋尋常常的女子絲衣,她先是一愣,隨即便明白了過來。從今天開始,她便再不是女冠,而是嫁爲人婦的尋常女子了!

    “玉真觀主還真是的,送什麼不好,竟是送了一把玉尺。”杜士儀翻來覆去端詳着手中玉尺,隨即交給了王容,卻發現她臉上露出了一絲古怪,“這難道還有什麼特別的意思?”

    “玉真觀主從前就說,戒尺管頑童,玉尺馴夫君……”王容頑皮地一笑,見杜士儀恍然大悟上前就要搶東西,她眼疾手快將其藏在了背後,又催促道,“快瞧瞧,阿姊贈了些什麼?”

    等到杜士儀打開了最後一個錦匣,他卻發現內中赫然是一卷絹帛。滿心納悶將其徐徐展開的他漸漸收起了戲謔的表情,露出了滿臉凝重。

    那是一份山川河流城池道路無一不精細的雲州地圖!卻是一針一線繡出來的!

    王容坐在一旁,忍不住也伸出手去,摩挲着那細密的繡線,隨即又看到了一旁用針線勾勒出的題字。

    “君前許我以鴻鵠,我今贈君以宏圖。賀阿弟弟婦新婚之喜,姊辛鴻。”

    緩緩合上這長卷,杜士儀忍不住長長吁了一口氣。如今他已經成婚,需要一塊真正的基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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