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風狂吹,涼州到四月初纔會回暖,現在婁箏裹着棉衣鼻頭和雙手都凍的通紅。

婁大將軍將手上的布纏解下來裹在女兒的小手上幫女兒禦寒。

自己一雙粗手扶着馬匹一用力一個側翻就上了馬背。

婁箏注意到父親裸露在外的雙手都裂開了,心頭不由刺痛。

回大帥府的路上,婁大將軍開玩笑般的問自己閨女,“怎樣,明日還想不想來軍營了?”

婁箏連連搖頭,“不來了,一點兒也不好玩。”

婁大將軍哈哈大笑,“嬌嬌,不讓你吃點苦,你還以爲軍營裏好玩呢!”

婁箏忙應着父親,心裏卻苦澀。

涼州邊軍的情況她已經瞭解的差不多了,其實那些雜碎的公文最能體現邊軍的狀況,她今天特意請求父親來軍營一日也就是爲的這個目的,目的既然已經達到,她自然沒必要再來軍營。來一日已經是夠給父親和周參軍添麻煩的了,再來要是真被人抓到把柄,皇上案頭恐怕真要多一本父親的參本。

回到大帥府,藥奴已經做好了飯食,菜乾燉肉和豬肺湯,同樣分量很足,夠婁箏、婁大將軍、陸宏修等人吃的。

把菜乾燉肉連着湯汁澆在小米飯上,一人一碗做的乾淨的豬肺湯,就算是婁箏也能吃上一大碗。

來到涼州後,婁箏都儘量教藥奴做這種簡單易飽腹的飯食,這樣的飯食容易讓人產生滿足感,尤其是對軍伍裏的漢子來說。

從婁大將軍的反應看,他就很喜歡這種簡單美味的飯菜。因爲材料簡單,做飯法子又是前所未有的。平日裏有的屠夫直接扔掉的豬下水都能被變成美味。一頓飯花用不了多少錢,所以跟着婁將軍回帥府的親衛每個人都能混上一碗菜乾燉肉的蓋飯和一大碗豬肺湯。

長相普通身材幹癟的藥奴瞬間就升級成爲了這些親衛眼裏的仙女。在府上見到了,都會笑呵呵的叫一聲藥奴姑娘。

到了晚上,父女兩用過飯在書房說體己話。

婁箏擡頭看着昏暗燈光下父親曬的粗糙又黝黑的皮膚,還有強行提起的精神,心頭酸了酸。

她儘管不喜歡去盛京主宅,可還是在祖母六十大壽的時候回去過一次。

在盛京的婁家主宅。婁箏親眼看到那些叔伯堂兄弟姐妹們過的什麼日子。

剛回盛京主宅時。她身邊只有母親留下的老嬤嬤和奶孃陪着,一入府門,就被家中姐妹嘲笑穿的寒酸。

在大伯的叮囑下。大伯孃也不過只給她置辦了兩身衣裳,配套的首飾更是沒有。

因嫌棄婁箏外養,婁府老夫人大壽的時候帶着一羣姐姐妹妹,卻唯獨把她這個二房嫡女留下。

父親令親衛捎回家中的圖渾人珠寶都被大伯和三叔拿去做了生意。

逢年過節。父親從未收到過家中主宅的任何禮物。

老夫人眼睛好,婁箏親眼看到她做過男人的衣服。卻不是給父親的,而是給最不上道的三叔。

三叔整日眠花宿柳,在燕來樓一日散千兩銀。

如果這些銀子給父親的邊軍置辦冬衣,三萬人都能每人得一件不厚的冬衣了。

婁家之所以還能在盛京站穩腳跟。還不是因爲父親在邊塞苦熬,靠着大伯父一個正五品的虛職,以爲婁家還能保住在盛京主街上那些賺錢的鋪子?

從身邊拿了包袱打開。裏面是一包袱的男裝。

兩套寢衣,幾雙襪子。還有幾件圓領的家常袍子。

婁箏拿起一件袍子走到婁大將軍身邊,“爹爹,我們一年多沒見了,也不知道女兒做的這些衣裳還合不合你穿,試試吧。”

婁大將軍一笑眼角都是堆積的細細密密的魚尾紋,他脫下早已穿的袖口都磨出了毛邊兒的袍子,換上女兒給他新做的。

站起來比劃了兩下,婁箏看到父親身上的袍子空空曠曠的,就有些發怔。

這袍服的尺寸是她在一年多前離開的時候量的,僅僅一年多,父親就瘦了這麼多……

婁大將軍不住地點頭誇讚,“嬌嬌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你瞧爹爹身上的這袍子多服帖。”說話的時候還在婁箏面前轉了一圈。

婁箏嗔怪了一句,“服帖什麼啊,爹爹就會打趣女兒,快脫下來吧,我拿回去改小點兒,都肥了一圈了。”

婁大將軍笑着摸了摸女兒的頭髮,把衣袍換下遞給女兒,欣慰的道:“都說女兒是母親的貼心小棉襖,我們嬌嬌是父親的貼心小棉襖。”

婁箏把幾件衣裳疊好,給父親倒了溫水遞過去。

“爹爹,過年主宅可寄家書來了?”

婁大將軍點頭,把案頭旁放着的一個木盒打開,從裏面拿出一封信遞給婁箏。

婁箏拆開,從信封裏抽出一張薄薄的紙來。字很少,是大伯執的筆,也不過是過年的一些應景的吉祥話,最後有老太爺說的幾句話,老夫人的卻是一句沒有。

都說家書抵萬金,主宅的老太爺和老夫人都在,堂堂鎮北大將軍的家書卻只有薄薄的一張紙。

婁箏忍耐着胸腔中的那股怒氣,看完了信後,把信收好遞還給父親。

“家裏可寄什麼物什來了嗎?馬上天就要回暖了,女兒想用盛京寄來的好看布料做兩件春衣呢。”

婁大將軍面有難色,憋了許久才道:“你祖父祖母寄來了一些吃食,已經分給跟隨父親的那些親衛了。”

就知道是這樣,涼州物資貧乏,這是家裏早就知道的事,過年家中的一羣長輩都不知曉給父親捎些合用的東西。

想到父親每次從圖渾人那裏得來的珠寶財物都要給盛京主宅送過去大半,她就替父親不值。父親不過是不願再娶,老夫人就十年沒與父親說過一句話。

更是從不過問父親的安危。

婁大將軍瞧見女兒臉色不好,忙從自己房間的暗格中取出一個精緻的小木箱子。

笑着對女兒說:“嬌嬌打開看看,這些都是爹爹留給你的,都是最好的。”

婁箏打開小木箱子,精巧的木箱裏卻只放着幾塊成色上乘的寶石和東珠。

婁大將軍瞧着稀稀疏疏的小木箱子,赧然道:“本來小木箱是裝滿的,可惜被爲父用去了許多。”

ps:感謝幻影鬼把戲的2張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