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閒變卻故人心,卻道故人心易變。
夕珈輕輕揪住心口的羅紗,皺起的旋似要把滿腹傷感全部吞下一般。
她沉沉嘆了口氣,對自己說道:“逃吧!”
貴妃榻有些硬,她坐得很不習慣。把那件東西交給那個小宮女應該是對的吧?今天她一直這樣問着自己,思緒停留在心痛的瞬間,手下的動作卻一刻也不停歇。乾糧、盤纏、簡單又方便的換洗衣衫,還有鬼舞婆婆寄給她的那封信……統統塞進包袱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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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道就在貴妃榻之下,她換了男裝,用匕首輕輕撬開了貴妃塌下的那塊活動地板,小心翼翼地走了下去,活動地板再次合上,她便與着宮宇城牆再無干系。
這密道她走了無數遍,準錯不了!
儘管走了無數遍,卻是這一次再真正決定走出去。馬車早已備好,她掩着面坐上了馬車,做了大明皇朝第一位出逃的皇后。有些可笑,或許在別人看來還有些傻,不過,她逃得心甘情願。
嘴角輕輕揚起,又是那一道溫柔的弧度,溫柔卻不再親切。
雖然被禁足了半年,但是卻隔不斷她與宮外的聯繫。
卿香閣的趙念兒當年流落街頭,要不是她將其帶回公主府,早就凍死街頭了。如今想必也出落得亭亭玉立了,妖嬈如斯,萬千風情,將卿香閣交與她打理是再好不過的了。
搖着羽扇踏進卿香閣,胭脂香味,美人笑聲,一樣也躲不了。不過是在門口立了半秒鐘,就有幾位妓娘簇擁着上來圍住了她,她也不避諱,逢場作戲打情罵俏,像一般嫖客那樣被妓娘們簇擁着上了樓。
趙念兒放下手裏的銀子,慌忙站起身來,行禮道:“念兒見過皇后娘娘!”
“這裏沒有皇后,我也不是娘娘,叫我夕珈就好。”夕珈揭下了黑色面紗,示意趙念兒坐下,說道:“念兒,我的行蹤,你沒有透露給任何人吧?”
趙念兒將一個信封遞給了夕珈,小聲說道:“路線圖都在這裏,你照着我給你畫好的路線走,他不可能會找到你。即便是要被發現,也是很多年以後的事情了!”
一騎黑馬上坐着一位黑衣公子,至於是不是公子,還不能確定,總之就是很不容易被發現地與夜色融爲一體了。
月色如水,皎潔的光芒照進了乾清殿,落在摺子上。
明呆呆地握着夕珈差人送給他的東西,眼裏盈滿了不快,或許還有幾絲惋惜很難被人察覺。即便能夠被人察覺,也全數隱藏了滿滿的不愉快之中。
他不能容許任何人違抗的他的命令!
分明和她說過,不可以走出那座殿,她爲什麼不聽呢?
他到底做錯了什麼,從來成王敗寇,生死有命,那些的爲他賣命也是自己命數所定。
爲什麼,她容不下?
爲什麼,她還要離開?
大明皇帝緊緊地握住那個東西,心中燃起了一絲憤怒,像熊熊烈火,比送給夕珈的赤霞錦衫還要紅得刺目,火色濃濃……
他注視着天上的那彎明月,眼中的焰火似是要將明月也染紅一般。
“珈兒,總有一天,我會找到你,牢牢地鎖住你,生生世世!”
遠方的黑馬上,黑衣公子不禁打了一個寒顫,以爲是夜風寒涼,便緊了緊領口。
祕密的小道上,模糊了“他”遠去的背影……
一道金黃色的光影忽閃而過,沙球朝着夕珈飛過來,她迅速躲開,雙手叉腰憤怒的瞪着偷襲者。
“阿雪,要和你說多少遍,你才能不這麼調皮?”
被叫做的阿雪小女孩
一身淡青色綢衫,挽着兩個童子髻,淡青色的流蘇由白蓮花吊着簪在兩個髻上,襯得阿雪玲瓏可愛。聽到了夕珈的責罵,有些不樂意地嘟起了小嘴,辯解道:“娘,我不是故意的,我扔出去了才發現你走過來的……”
“好孩子是不會和大人對嘴對舌的,我帶你去找你爹爹,過來!”
雙手背在身後,一步一頓地走到夕珈身邊的,正是她與大明皇帝的女兒,取名姬如雪。
不過,大明皇帝不姓姬,姓玄。
那麼,這個玲瓏可愛的小女孩,認了哪家大叔做爹爹呢?
“爹爹——”
一看到屋前那個手裏握着新鮮草藥的白衫男子,阿雪立馬掙脫了夕珈的手,直接撲向了他的懷抱。他放下手中的草藥,拍了拍手上的灰土,抱起阿雪,那柔嫩的臉蛋紅撲撲的,可愛極了。
“阿雪,怎麼嘟着嘴,不開心啊?”
“爹爹,娘她又教訓我!”
“是嗎?”男子輕輕地在阿雪腦門上彈了個栗子,“別怕,待會兒我去教訓你娘!”
聞言,夕珈不滿地瞅着那男子,說道:“煊,阿雪都是被你慣壞的……”
大漠孤煙,一點綠洲。
萍水相逢,緣定三秋。
姬煊本是這大漠綠洲之中的一位年輕大夫,獨自住在這隱僻的山谷裏,谷中有溫泉湖水,外加木屋一座。逃亡的夕珈筋疲力盡,靠在崖壁上休息的時候,不慎觸動了山門的機關,山門洞開。
所有不能忍受髒臭的女子看到湖水都有忍不住要跳下去的慾望,更何況湖水溫暖,清澈乾淨。不消多慮,便輕解羅裳,掬水沐浴。這一幕恰被採藥歸來的姬煊撞見,尷尬之餘忍着羞意救了差點被水蛇咬到的夕珈。這樣算是互相認識了吧!
無家可歸的有孕女子,獨居一室的逍遙俊年,即便是再平淡不過的日子,也免不了日久生情,即便是分開也不會習慣那沒有人與自己彼此照顧的日子。
更何況,夕珈有孕,作爲大夫的姬煊怎麼可能坐視不管?
愛情,總會在你最意想不到的瞬間突然綻放,讓你措手不及卻又不甚歡喜。
簡單的十指相扣,替他們拜了天地。
姬煊把懷裏的阿雪放下,偷偷地從背後拿出了一個瓷娃娃。那瓷娃娃白淨地有些不可思議,兩個黑點將那呆呆的樣子表現得惟妙惟肖,一筆硃紅作脣,勾出了洋溢着喜悅的笑臉。瓷娃娃沒有手,也沒有腳,但圓滾滾的讓阿雪愛不釋手。
“爹爹,真好看!”
“喜歡嗎?”
“喜歡。”
“爹爹送你的,拿去玩吧!要小心哦,不能摔壞了。”
夕珈摸了摸阿雪的腦袋,算是原諒了她之前的粗魯行爲,目送着她走出了屋子,卻神情緊張地看向了姬煊。
“煊,你這瓷娃娃哪裏來的?”
“我今早出去施診,遇到了一支中原來的商隊,看着好看,就買了來送給阿雪玩。”
聽他這樣解釋,夕珈方纔放下心來,又問道:“那些人沒有多問什麼吧?”
姬煊攬着她的肩,讓她的頭放鬆地靠在自己的肩上,方纔笑道:“小夕你在擔心什麼?難道你害怕那隊商人是那個人派來打探你的消息的?”
“就算不是,也不能有什麼信息讓他們打探了去,畢竟……”
“畢竟怎樣?”
“畢竟村子裏的人都認識我了。”
姬煊覺得夕珈的想法有些幼稚,說道:“小夕你怎麼這麼笨?你與我兩情相悅結爲夫妻,自然要讓村裏的大夥都認識
你,那才能讓你名正言順地成爲姬家的兒媳婦。”
“呵呵,”夕珈緊鎖的眉頭這才鬆開,破愁爲笑,“姬家的兒媳婦我還沒見公婆呢!”
“不用見了,我批准你就行了!”
“煊……”
“嗯?”
“阿雪,有弟弟了。”
……
谷裏刮來陣陣陰風,攪擾着谷底溫馨的氣氛,烏雲蔽日,原本的溫暖的光線變得昏暗。阿雪撒完了手中的魚食,從湖邊跑回來,腰間的瓷娃娃白亮白亮的發着光。
“哪裏跑,你這小娃娃!”
“救命啊救命啊——”
小男孩腳下踩到了碎石子險些跌倒,他悶着頭直接就往山谷裏衝。
“誒喲!”
阿雪被他撞了一下,摔倒在地,瓷娃娃摔開了一個口子。阿雪心疼地捧着她的瓷娃娃,嚎啕大哭,淒厲的哭聲引得夕珈和姬煊急急忙忙跑出屋來。
只見一個小男孩站在跌到的阿雪身邊,他的身後還有一個眼神兇狠的中原男子,揪着他的衣領,一副要把他結果了的模樣。
“阿雪,不哭了不哭了,孃親在這。”
“娘,我的瓷娃娃,嗚嗚……”阿雪握着豁了個口子的瓷娃娃,還是哭個不停,“還我的瓷娃娃,嗚嗚嗚……”
“別哭了!”
撞到了他的小男孩突然吼道,指着阿雪手裏的瓷娃娃,說:“別哭了,我再還你一隻就是!”
“臭小子,你敢偷我的錢袋,這回可給我逮着了,走!”那面色兇狠的中原男子領着小男孩的衣領就要離開,卻被姬煊攔下。
姬煊說道:“這位大哥,不如我讓他把錢袋還給你,你不要再爲難這小孩子了,行不?”
那中原男子看了看他,又瞅了兩眼手裏拎着的小男孩,略加思索,方纔點頭道:“你說的也對,我一個大人沒必要和小孩子計較,那你讓他把錢袋還給我,我就放了他!”說罷,便鬆開了小男孩的衣領子,把他推給姬煊。
“丁零當啷!”
那是錢袋裏的銀子互相撞擊發出了響聲,姬煊從夕珈手裏拿過了錢袋遞到那中原男子手中,笑道:“這位大哥,錢袋還給您!”
中原男子拿過錢袋,滿意地轉身離開。走到山門的時候,卻又突然回過身來,問道:“恕我冒昧,敢問二位是哪裏人?”
夕珈眼神一暗,有些緊張地揪着姬煊的袖子,姬煊卻笑道:“我們不過是山谷中的草野之人,岐黃夫妻罷了!”
中原男子雖然皺了皺眉頭,卻沒再問什麼,轉身離去。
夕珈卻覺得心裏莫名一緊,有了一種不好的預感……
那小男孩驚訝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包,錢袋果然不見了,又驚訝地看着夕珈,滿眼充滿了渴望,他覺得似乎是終於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小男孩指着夕珈說道:“你,教我本事吧!”
夕珈平靜地看着他,問道:“這麼沒有禮貌,你是誰家小孩?”
“我沒家!”
沒家……
她以前,也像是一個沒有家的孩子,漂泊在那充盈着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的皇城之中,流浪……
“那麼,你叫什麼?”
“我只隱約記得,有人喚過我……雲因。”
……
三月之後,又一隊中原商人。
卻不僅僅只是,商人。
“衝進去,拿下那四個人!”
上次的那個中原男子已換了一身鎧甲,腰間的令牌光亮,閃着三個大字——御林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