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晚見九娘要上船,忙拉起奚華安的手,道:“覓雪護法,你今天是怎麼了?我們快走,那個船一天只能用一次,要是九娘用了,我們就得在這裏過夜了!”
奚華安呆呆地被艾晚抓着手,迷迷糊糊地上了船,目光卻始終停留在船頭的九娘身上,一刻不移。九娘不安地聳了聳肩膀,感覺背上一陣火燒般炙熱,炙熱似乎透過了骨肉,燒至心窩,幾番燥熱令她難耐。她忍不住回頭看了奚華安一眼,正好觸上奚華安溫柔又堅定的眼神,雙眼瞬間想被日光激到一般……她伸手摸了摸耳根子,似乎爬滿了緋紅……
這一路,行的尷尬。
好容易上了岸,九娘欲快步離開這個令她滿心不安的地方,不料肩膀卻被奚華安抓住,聽得他道:“阿雪,請相信我!”
九娘扒開他扶在自己肩上的手,道:“覓雪護法若是有心,不如多爲鬼宮做點事,畢竟,大戰將至!”
大明皇帝當年靠鬼宮“清教衛國,伐派定邦”,算是依賴之際;然而三年前竟會放任江湖重派羣起而攻之,若只單單說是畏懼鬼宮勢力,實爲難以服衆。畢竟,聽說鬼宮的創始人是大明皇帝的寵妃……
也正是因這件事,江湖中傳揚的更多是大明皇帝與那位妃子之間的愛恨糾葛,纏綿情傷。
不管最初如何,朝廷與鬼宮或是交好、或是交惡都已不重要,重要的是現在鬼宮重振旗鼓,正是爲了報三年前的滅門之仇!
從奚華安當上護法的第一天開始,他就見證着鬼宮對訓練殺手素有的嚴格與殘酷。
自那夜九娘踏蓮一舞之後,奚華安已經有四五天沒有見到九娘了,每次滿心歡喜地去找九娘,誰料都撲個空!
第一日,奚華安熬夜做了一隻白蓮花狀的蠟燭,裝在精心雕琢的木盒子裏,給九娘送去。艾晚收下了禮物,抱歉道:“九娘一早就出去了,今天怕是要很晚纔會回來,護法還是改日再來吧!”
第二日,奚華安大清早地上山,採摘了很多漂亮的野花,捆紮好給九娘送去,希望能夠讓她暫時忘卻繁忙的事務。那天去得早,他料定九娘一定起牀了,但是尚未出門。不料艾晚出門來,收下了那束野花,抱歉道:“九娘昨夜受涼,身體不適,還在睡呢!護法若是有心,還是讓九娘好好休息的好。”
第三日,奚華安一大早就去找了曈須大人,討來了治風寒的藥方,去藥方抓了藥來親自蹲在廚房煨好了藥,急急忙忙地給九娘送去。卻又被艾晚攔住,艾晚道:“覓雪護法真是有心了,不過現在您進不去,九娘今兒睡得早。男女有別,這藥我收下了,一會兒九娘中途醒來,熱一熱就可以喝了。”奚華安無奈地擡頭看了看天,那太陽分明還掛在山頭沒有落下……
第四日,奚華安什麼也沒帶,直接敲開了九孃的房門。
屋內沒有動靜,遂大聲道:“有人麼?九娘,艾晚,你們在麼?”
他使勁地晃了晃門,可是依然無人應答。
鬼宮的女子衆多,皆稱“鬼女”。恰在這時,一位練功回來的鬼女見奚華安站在九娘門前,遂笑道:“護法怎會在此?”
奚華安道:“姑娘,你可知道你們宮主去了哪裏?”
那鬼女“嘻嘻”笑道:“覓雪護法來了咱們鬼宮這麼多日,竟還不知道鬼宮的集訓之期。”
“集訓之期?”
“對啊!每個月的初七,宮主都會召集頂
尖的殺手到西陵荒原集訓,至少要去半個月呢!”
奚華安訕訕一笑,道:“呵,我竟給忘了,那這位姑娘,你不一起去嗎?”
那鬼女道:“我的武功比不得衆位姐姐,自然不在集訓名單之列……護法,可是要去找宮主商議要事?”
奚華安點點頭,道:“正是。”
那鬼女“咯咯”笑道:“那我給護法指個路,”說着她指了指西方遠處的那座沙丘,“看到了嗎?那個沙丘,朝那個方向走,你會找到的!”
奚華安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待還要細問,那鬼女卻已跑開了。
他扶額一笑,自嘲道:“奚華安啊奚華安,原來你也有着道的這一天!”
言罷,朝着那西陵荒原而去。
西陵荒原不過是大漠中的一塊平地,然周圍有不高的沙丘環繞,不見入口,倒還算隱蔽。奚華安圍着沙丘轉了一圈,索性點地而起,順着沙丘行至丘頂,一個空翻旋身而下。
“那是!”
訓練中的鬼女被奚華安突然從天而降有些疑惑,有些驚訝。
“那是,覓雪護法?”
“……”
奚華安欲往前行,卻被九娘攔在了隊伍前面,九娘道:“護法好輕功,不過,我們集訓的時候不希望被打擾!”
“我不是來打擾你的,我的武功套路與你們雖不一樣,但也是也有可取之處……畢竟,有我在,你們起碼會對中原武術有進一步的瞭解……”奚華安一臉誠懇地看着九娘,在期盼着九孃的允諾。
九娘玉笛一橫,轉過身去,背對着他,道:“不行,你在這裏會擾亂我們的秩序,你還是回去吧!”
“如果,我說我來這裏就是想見你一面呢?”
奚華安話一出口,九孃的雙肩微微顫了顫,她道:“九娘我沒什麼值得護法看的,與其把時間和精力耗在我身上,不如去練練劍法……”她扭頭看向奚華安,道:“以你現在的劍法而言,那次初見,我本是可以殺了你的。”言罷,收笛而去。
他摸了摸鼻頭,感覺上面落滿了灰塵,好不難受。奚華安仿若失落的坐在一邊,聽着九娘笛聲起、笛聲落,看着鬼女們武出一招一式。鬼宮的集訓果然不像中原其他門派,徒有招式而無內容。鬼女們每出一招都是殺招,招式下有着極爲深厚的殺意,似乎她們每個人的心中都盈滿了不可原諒的仇恨!
奚華安相信,只要誰被鬼女盯上了,不出三招必然斃命。
想到此,他不禁哆嗦了一下,心底生出一絲絲寒意。九娘背影映入眼簾,他感覺到說不清道不明的孤單,這種孤單將九娘融化了……
衆鬼女隨着笛聲變換着陣型,忽如月,忽如日,忽如星宿,忽如無形……無形……無形……似乎有什麼東西撞擊了奚華安的腦袋,他察覺到內力在身體中涌動,促使着他拔出了劍。他跟隨着鬼女們的招式,一招又一招,武得極爲流暢,他心裏納悶:“爲何這些招式竟能呼應到我的內功心法,舞起劍來竟是如此地順暢無阻?”
本在訓練中的鬼女心中本身就對這位護法充滿了好奇,在經過了這麼多事情後,對護法與宮主的糾葛也更爲關心。奚華安的出現本就讓她們分了心,更何況他現在竟在她們面前拔劍起舞,怎還能專心的訓練呢?
衆鬼女散了心,也驚動了吹笛的九娘,九娘看着舞劍的奚華安,心裏滑過莫名的熟悉。
奚華安手中的劍似乎已經脫離了他的手一般,竟像是在自己舞動,日光撒在劍身上,折射出更爲耀眼的華光,照亮了那些陰暗的角落……劍指長天,仰如彎弓,行若流雲,止於無形……九娘看得呆了,思忖道:“到底,是我錯估了他的功力。”
“護法,且着我一鞭!”
揚鞭而來是正艾晚,她手中的長鞭上釘滿了銀針,若在殺敵時,針上必然是淬滿了毒藥的。奚華安見那銀針長鞭宛若銀蛇,蜿蜒卻饒有力地擲過來,速度極快,不及閃躲,只能揮出長劍以硬碰硬!
眼見着銀針長鞭已纏繞上了劍身,衆人都以爲奚華安的長劍必是動彈不得,誰料他竟仰身貼地,向沙丘丘壁滑去,他力氣比艾晚大,帶動着艾晚也隨着他移動。離丘壁不過咫尺,奚華安忽然直起身來,往前一翻,直直朝艾晚躍去——艾晚忙仰身前滑,卻沒料想到前方是堅硬的丘壁,眼瞅着腦袋就要撞上去了!
卻有一片柔軟擋在了自己的額前,似乎是兩隻手掌心,那兩隻手不過一觸忽又縮了回去,貫力未散,艾晚的額頭還是重重地砸在了丘壁上,幸而不過是輕輕腫了一點。
“艾晚!”
“艾晚!”
“晚十妹!”
前兩聲是九娘與奚華安一起喊出的,二人話一出口,不由得對視一眼,九娘訕訕地收回目光,奚華安卻一直盯着她看,頗爲喜感。
最後那一聲是一旁觀戰的鬼女們喊出的,艾晚與九娘關係最好,衆人便稱呼她爲“晚十妹”,九娘聽到這個叫法的時候,心裏說不出的開心,終於有了一個親人,視艾晚爲自己的親姐妹。
“艾晚,你沒事吧?”九娘扶着艾晚站起來,關心道:“還很痛麼?”
艾晚搖搖頭,道:“沒事兒,是我技不如人,怪不得覓雪護法……”
奚華安掏出手帕和腰間酒壺,將手帕用酒浸溼,遞給艾晚,關懷道:“把這個敷上,可以消腫。”
九娘接過浸溼的手帕,敷在了艾晚微腫的額上,道:“你怎麼那麼不小心,剛纔分明可以躲過的。”
這話深深地刺到了艾晚心裏,她忽然跪了下來,對奚華安道:“覓雪護法,往後還請多多指點!”
奚華安調笑道:“艾晚,你這是要拜我爲師麼?”
“與護法過招兩次,兩次均輸,艾晚技不如人,還望護法指點一二,只有練好武功我纔有臉面繼續任集訓師一職!”艾晚言辭誠懇,隱隱夾雜着一絲絲緊張,似乎害怕奚華安不會答應。
“你快起來!”奚華安扶起艾晚,“我答應你就是,我們同爲鬼宮着想,不存在有無臉面繼續擔任集訓師一職。”
艾晚抿緊嘴脣,不語。
奚華安道:“若是你不願意再擔任集訓師一職,那總不能全部九娘一人吧?”
短暫的沉默。
一鬼女道:“既然晚十妹實在不願意,我們也不強迫,但是也不能沒有集訓師啊!”
另一鬼女附和道:“就是就是!”
“不如讓護法和九娘一起來訓練我們吧?”
“對啊!把號令笛交給十妹就好!”
“……”
衆人嘰嘰喳喳提出了各種建議。
奚華安與九娘對視一眼,道:“九娘,不如就這樣吧?”他又看了看一旁艾晚,“更何況,艾晚她受傷了,今日也不方便再訓練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