鬆兒明白自己這個姐姐的脾氣，但凡她決定了就是她將自己釘在這，綺雪也有辦法將自己給攆走。不情不願的，鬆兒一步三回頭的離開了，在關上房門之前，鬆兒還惡狠狠的瞪了楊昭一眼。

本來楊昭還沒有察覺，這一下她要是再不發現，那可真是蠢得不行了，對綺雪說道：“是不是我做錯什麼惹得她生氣了？”想來自己除了看了綺雪的書作卻是有些無禮之外，貌似她也沒有做什麼了。

綺雪輕笑，說道：“我這丫頭就是脾氣怪，來舞鳳樓的男人她通通都沒有好臉色的。”

楊昭輕笑，無所謂道：“不妨，確實是我無禮了。若是換了旁人這麼隨意的來我的地方四處亂看，我也會生氣的。”

這不是客套話，因爲楊昭的表情真的沒有一絲的虛僞。她將專注全都放在了眼前的這杯茶水上，楊夫人處於深山裏靜養，要是有些香茗送給她，只怕會更好。

一直都在皇宮裏明爭暗鬥，忙於蘇青葉的案子上，一時間竟也忘了那已經等於是安度晚年的楊夫人。

面前喝了半杯的茶水又是被填滿了，楊昭回神擡頭纔看見綺雪正在給自己斟茶，連忙抱拳謝道：“多謝姑娘，此番好茶相待，楊昭來日必當回禮。”

綺雪輕笑，將手中的茶水也輕輕的品了一口，說道：“不必了，既然楊少爺能猜得出綺雪的謎題，這茶水也是值得您一品。”

說到那個奇怪的圖案，只怕在座的客人怎麼也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輸給一個交了白卷的人。幸好知道楊昭交白卷的只有吳爲康跟顏臨兩個人。否則，這舞鳳樓今夜只怕是要被拆成碎片了。

綺雪眉目一揚，說道：“不知道楊少爺是如何有這等思量，交了空白的答案呢？”她本以爲沒有人能猜得出來，只是不管楊昭寫了什麼，她都已經定下了楊昭。

楊昭神祕笑了，搖了搖頭並不回答，說道：“這很多事情都沒有答案，正如這沒頭沒腦的答案，也正如這夜來之客。”這顯然就是在說綺雪。

對於那晚綺雪的突然來訪，綺雪本身似乎也並不否認，直說道：“我還以爲楊少爺是貴人多忘事，早已經不記得綺雪了。”

楊昭邪魅的笑了笑，將身子微微前探，說道：“美人夜訪，自然是銘記一生，永世難忘了。”話語說得輕佻曖昧。

綺雪鎮定如初，只是回以一個微笑，說道：“既然楊少爺已經猜出綺雪的謎題，就該知道綺雪究竟意欲何爲。”

楊昭見綺雪沒有被撩撥動，也坐直了身子，低眉望了一眼茶水，說道：“這請我喝茶是假，背後自然沒有這麼簡單。只是我沒想到，綺雪姑娘倒不是尋常女子，說話做事竟然比起我那皇宮裏的護衛朋友都要來得直接。”

早在楊昭踏入綺雪香閨的一刻，楊昭就知道綺雪不是一般的女子。不但是因爲她的美貌才華驚豔絕倫，還因爲這間香閨不像是女子的閨房，反而像一間大家子弟的書房。

書櫃上的書皆是四書五經，大家之作。這書桌上那行清娟小字，也透出了這書寫之人的素養文采。單看這字，就知道綺雪也不是什麼泛泛之輩。

一番試探，楊昭反而自討沒趣。被人像孩子一

樣的對付了，楊昭覺得自己這舉動相當的幼稚。其實那副圖案的答案，楊昭也並不十分肯定。在落筆之前，楊昭就像賭一把，看看綺雪是不是刻意爲之。

因爲綺雪登臺之後，才向老鴇耳語了幾句。可見這並不是事先就安排好的，綺雪之所以突如其來的宣佈這樣一個讓人喜不自勝的消息，或許就是因爲看見了她。

於是斟酌之下，楊昭決定兵行險着，既然綺雪試探她，那她也就將計就計，索性順水推舟的也反過來試探一下綺雪。然而小廝朝她跑過來的一刻，她就知道綺雪選中了她，而不是身邊的顏臨。

楊昭別過了身子，說道：“聽聞綺雪姑娘跟沈家千金是深閨好友，不知綺雪姑娘想要楊昭做的事，跟沈侯爺有沒有關係？”

舞鳳樓內，沈靜言說得一個知交，楊昭相信除了綺雪之外，不會再有其他人能擔得起沈家千金的慧眼。

綺雪有些驚奇，那日她們三人在暗處偷窺，楊昭該不會發現纔是。不過細細想來，舞鳳樓裏女子衆多，楊昭就算是猜也該沒有那麼大把握纔是。楊昭不清楚樓裏的女子，綺雪卻是清楚的。跟她齊名的姑娘，可不止一個兩個這麼少。

楊昭因爲不認識樓裏其他的姑娘，不過僥倖的猜了一回，卻沒想到就正好猜中了。她沒有注意到綺雪的眼神，只是想到如果綺雪深夜來訪，讓她許下千金一諾是跟沈侯府有關的話，那她可就要考慮一下賴賬了。

沈侯爺跟裕親王府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沈明風比起孫世良來，可善良不了多少。楊昭此刻不願意再涉險了，她看到了潛入裕親王府的皇上，等於是拿住了他的一個把柄。若是跟沈明分走近，以皇上多疑的性格，就算不要她的命，定然也要給她點罰酒嚐嚐。

綺雪不知道楊昭心中那麼多複雜的思緒，說道：“我跟沈家小姐卻是是好友，綺雪感謝她不在意綺雪風塵女子的身份，傾心相待。而她也是一個善良的好女子，楊少爺難道認爲綺雪是那等利用朋友，出賣朋友的人？”

楊昭冷哼一聲，說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跟綺雪姑娘不過匆匆見過兩面。可不敢往下斷論，楊昭其實也不是什麼好人，綺雪姑娘還是將那個叫鬆兒的小丫頭叫回來的好。”

綺雪柳眉輕蹙，似是有些不悅了，說道：“楊少爺就是這麼看待綺雪的？”

見到綺雪有些不高興，楊昭也並未收斂，說道：“楊昭說了，不敢妄加猜測。只是一個女子不明不白，在深夜潛入一個男子的房間中，還大大方方的躺在男子的牀上。試問當今天下，哪一個冰清玉潔的女子會做出這等事！”

綺雪柳眉揚起，目中含着怒火，紅脣緊閉，一時間竟是怒氣含胸，卻沒有發作出來，只是沉聲說道：“綺雪本是風塵女，就算一直守身如玉，在外人眼中又哪來的什麼冰清玉潔！”站起身來，拂袖轉過了屏風，臨走說了一句。“楊少爺，綺雪身子有些不適，還請自便吧。”

屏風後面，自然就是綺雪的臥榻了。這人一轉了進去，瞬間就沒了聲響。

滿室寂靜，楊昭側耳傾聽，也能聽得見兩個人的呼吸聲在迴盪。這間房子就在舞鳳樓的頂層，就算有什麼暗道也是正常的。

可綺雪似乎還在這個空間裏，只是那屏風後的安靜讓楊昭有些不安。

這個綺雪，難道我真的誤會她了？

楊昭內心狐疑，她本以爲綺雪是沈明風派來的說客。上一次沈明風讓她提拔自己的弟子，楊昭沒有同意。不過那總歸只是一次試探，可當吳爲康跟顏臨一到吏部，對於沈明風來說可就是有不利之處了。

若是朝中多了顏皇后跟佳貴妃的親戚，那他沈明風豈不是有着被奪權的危機。皇上是年輕帝王，自然更相信年輕人多一些。對付楊昭這等不愛財的男人，自然就要動用酒色了。

自從那夜綺雪走了之後，楊昭細想了幾天，猜得出了這樣的一個猜測。今日來見綺雪，也就是爲了看看她跟沈明風之間究竟有沒有關聯。

綺雪穿着得體，若是要勾引男人，可絕不能穿成那樣。即使楊昭是女子，可是在吏部待久了也懂的一些男人的心裏，這種清純的打扮，是不能撩撥常來青樓的男人的心。況且如果楊昭是那麼容易被勾引的人，在那天晚上，綺雪就根本不可能安然離開。

楊昭安坐在綺雪的香閨裏，還在靜靜的沉思着。怕是她想多了，綺雪的生氣是真實的，她並沒有在演戲。面部的表情可以僞裝，可呼吸跟心跳是萬萬僞裝不來的。

在綺雪生氣憤怒之時，楊昭觀察到了綺雪胸膛微微的欺負，以及聽到了那略微加速的心跳。楊昭忽的覺得有些歉疚，也許是她冤枉了一個好女子。

自古女子最重貞潔，尤其是一個在青樓裏的女子。就算不是冰清玉潔之身，可很厭惡別人以這一點來傷害她們。無異於在傷口上，撒了一把鹽。

楊昭擡起了頭，對着屏風裏面喊道：“千金一諾，我楊昭說過的話自然算數。不過楊昭在此可將醜話說在前頭，凡是違反道義，不忠不義之事，一律免談。”

沒有迴應，靜靜的就只剩下楊昭的語音。

楊昭聳了聳肩，這女人生氣起來可沒有那麼容易消氣。阿平雖然是下人，但楊昭每次惹她生氣，那一天都別想有好臉色看。女人終歸是女人，這點小脾氣是與生俱來的，就跟男人天生就好色一樣。

桌上的香茗還是熱的，楊昭悄悄的望了望裏面，什麼話也沒說就起身離開了綺雪的香閨。替綺雪關好房門，楊昭緩步的走下了臺階，記着小廝帶領的路，從小道走回了舞鳳樓的大堂。

滿大廳依舊鶯歌燕舞，歡聲不斷。只是吳爲康已經不在了，那位置上已經被其他的客人給佔據了去。一個小廝見到楊昭便上來交給她一張紙條，上面是吳爲康的留信。大概的意思，就是說他帶着美人軟玉溫香去了，今夜若是看上了什麼姑娘儘管就要了，一切都算他的身上。

楊昭笑了笑，將紙片放在手心搓揉成一團，隨便的扔在了地上。沒了吳爲康，也沒了顏臨。楊昭對舞鳳樓的興趣，也就到這裏爲止了。

事後，楊昭招來了老鴇，問起了有關綺雪的事情。可是老鴇故作姿態了半天，竟是說着一些有的沒的。楊昭心知她的意思，不就是想要銀子嗎。

楊昭今夜可是兩袖空空，沒有帶出多少銀子。最大的碎銀子也都打賞給小廝了，既然如此就只有智取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