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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生之錦繡嫡女 - 061 棋高一招字體大小: A+
     

    在聽到木總管傳來的消息後,雲卿坐在榻上,兩眼裏都是一片黑沉沉的深色。

    謝氏雖不如雲卿知曉上世所發生的事情,可是也明白‘財不露白’一說,沈家不是高調炫富的人家,祠堂由銀磚所鑄而成一事,除了家中主子和主子信任得過的人知曉外,其他人是一概不知的。

    此時露在四皇子面前,也不知道究竟會惹來什麼禍事。

    而云卿心內則是一波又一波的悶潮涌來,將她的心浸在裏頭,說不出那種感覺究竟是如何,總之不好受。

    但不好受是一回事,事情已經發生,不好受並不能解決一切。

    她微穩了心神,纔開口問道:“木總管,看到的人有哪些?”

    木總管道:“不多,因爲祠堂重地,當時只有老爺,我,四皇子,以及瑾王世子在,其他人都在外面。”

    “嗯。”雲卿點頭,表示瞭解了,“你先回去吧,告訴父親我知道了。”

    “好的,那我先出去了。”

    木總管一出去,謝氏便眉頭微皺的問道:“雲卿,你看這事有沒有關係,露在皇家人的面前,會不會有樹大招風的嫌疑?”

    雲卿淡淡的一笑,母親倒是也有這個直覺,上一世這個祠堂肯定是給家裏惹來了麻煩的,但是她不能這麼告訴她,若是這麼和娘說,只會讓娘多擔心,除此以外,也沒有別的什麼好處,既然如此,不如不擔心。

    她搖了搖頭,非常肯定道:“咱們沈家世代都是豪商,商人俗氣,喜歡以金銀炫富,這銀磚祠堂我們沈府卻一直未曾大肆宣揚,也就代表了我們是想低調行事的,這是祖先所鑄的東西,並不代表如今的沈家做法,再者,皇家事務金貼銀造的不計其數,他們又怎麼會爲了這個而對沈家做出什麼,畢竟沈家並無犯法之事。”

    她這番話說下來,緩解了謝氏的擔憂,但心底還是隱隱有着不安,她看着女兒沉穩的面容,有話還是吞了下去,既然女兒認爲沒事,她何苦一定要增加她的憂心,故而謝氏也就沒有再開口多說。

    母女兩人都相互爲對方着想,心中卻都被這一件事濺起了漣漪。

    只是謝氏濺起的點點水花,而云卿心中翻滾的卻是滔天巨浪罷了。

    心情不定,雲卿怕在謝氏這呆得久了,反而露出什麼來,便告辭回到歸雁閣裏,直至進入到書房那幽靜的空間中,方纔強自鎮定的心還是砰砰的跳了起來,仿若在冰海火舌裏起伏,眉間都是心焦。

    流翠望着她的神色,雖然平靜,可她能感覺到,小姐身上散發出的氣息有些散亂,遠沒有平日裏那般平靜,她張口閉口了幾次,終於道:“小姐,你莫要擔心了,老爺會處理好的。”

    怎麼不擔心?

    前世所發生的還歷歷在目,雖然時隔一年,可那種揪心撕肺的痛,她如今回想起來,還是同樣無法忘懷,腦中閃現的便是那抄家,問斬,不斷反覆出現的字眼讓她對流翠的話恍若未聞。

    她必須要擔心,還要操心。

    老天讓她重生一次,不是讓她眼睜睜看着一切重演的,她的優勢就是在於,比別人知道事情的走向會如何,而她的辦法,就是將事情原來的走向改變,扭轉,將自身和沈家的結局一點點的改過來。

    如今的她,自然不能直接正面與四皇子對抗,這簡直就是雞蛋碰石頭,自不量力。

    她不傻,不會做這樣的事情。

    腦海裏反覆將千絲萬縷理齊,從書桌最下方的一個小盒子裏拿出一本薄冊子,這是她每次想起前世一些事情時,便記錄下來,以防在常年累月中,將一些細小卻關鍵的事情遺漏。

    上次韋凝紫畫上灑香精的事,也是她翻閱這本回憶冊中才記起來的。

    這本冊子她也不擔心別人看到,因爲裏面的內容只有她才能看得懂,若是其他人拿起來一翻,只會覺得是一本少女的隨筆詩歌之類的。

    她翻閱了一遍後,將薄冊子放在一旁,雞蛋碰石頭,是自不量力,但若是能讓石頭去和錘子撞,那麼雞蛋是不是就能暫時的保全自己了呢?

    想到這裏,雲卿腦中一道思緒飛快的掠過,片刻之後,她立即站起來道:“流翠,磨墨!”

    傍晚之時,夕陽慢慢鑽進薄薄雲層,剎那間,染紅了西邊的天空。

    御鳳檀半靠在一處殘荷池塘的水亭之上,獨自欣賞着豔陽日落,卻燦爛更勝白日的景觀,忽聽的後方一陣輕微的腳步聲,脣角微微一勾,繼續享受涼風拂面的溫柔。

    “請問是不是瑾王世子?”

    聞聲,御鳳檀才側目回看,見身後站着一個布衣的少年,大概十七歲左右,眉粗臉方,看裝扮,是沈府中的下人,手中還拎着一個食盒。

    他挑眉道:“有事嗎?”

    “奴才是沈家的下人六子,大小姐感激今日瑾王世子在園中出口相幫之恩,特做了一碟栗子糕,讓奴才送來給瑾王世子嚐嚐。”來人便是流翠的表哥,如今他和流翠一樣,成爲了雲卿在府中的好幫手,一些女子不便出面或者出去做的事情,便讓他幫忙。

    今日便是傍晚的時候,流翠突然提着個食盒來找他,讓他無比要將這個食盒送給瑾王世子,流翠強調了兩個務必,六子一點都不敢怠慢,好不容易纔找到了機會,跟着沈府打掃的下人一起進來,侍衛的檢查非常嚴格,好在他本來就是沈府的下人,倒也混過來了。

    御鳳檀微微一怔,沈府大小姐,不就是雲卿,他立即站起了身子,飄然轉身,狹眸緊緊的看着六子,今天在園中發生的事,他很確定沒有其他的人看見,御宸軒是絕對不會讓人用送點心的辦法來試探他的,那這個點心,就只有可能是雲卿親自喊人送來的。

    他眉頭微不可見的一皺,目光在食盒上一掠,含笑道:“舉手之勞而已,你們大小姐真是客氣,來,給我,我嚐嚐看。”

    六子連忙向前一步,將食盒揭開,端出一小碟栗子糕,介紹道:“這個可十分美味,世子爺要細細品嚐。”

    六子的手指拿着碟子,狀似無意的指着其中的一塊,御鳳檀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笑着將那塊栗子糕拿起來,將身子移到一個所有人都看不到的視覺死角,才掰開栗子糕取出其中的一張紙片,巴掌大的紙片是上好的素筏,上面還散發着栗子糕的清香,一手極爲秀巧卻規矩得根本看不出任何特徵的小隸含蓄的紙片上層疊。

    真不愧是雲卿,做事十分謹慎,傳遞紙片的方式隱蔽,便是連字條上的字,都故意寫的毫無特徵,開頭,結尾,都不署名,即便被人發現,也不能拿來做文章。

    御鳳檀快速的掃過一眼,狹眸裏一下閃過了精銳的光芒,瞬間又掩了下去,將紙張揉在掌心,擡頭又是肆意的一笑,將另外幾塊栗子糕都取了出來,道:“好了,這栗子糕滋味不錯,你們小姐的心意,我知道了。”

    ‘心意’兩個字,他咬的尤爲的清晰,六子是個識趣的,自然知道,裝好碟子,拿好食盒,又隨着開始來的路走了回去。

    御鳳檀笑得狹眸彎起,將栗子糕外面的紙剝開,把香噴噴的栗子糕放在口中,頓時覺得美味沁到了心中,又轉到水亭裏,半靠在原處。

    嗯,這可是雲卿第一次給他送東西吃呢,雖然很捨不得一次吃完,可是不吃完又會壞掉,御鳳檀邊想邊將另外的兩個放入口中。

    剛纔那封信也是雲卿寫給他的第一封啊,雖然上面沾染了油跡,氣味也十分特別,可是這種時候,雲卿第一個想到的人是他不是嗎?

    想到雲卿在寫這封信時,提筆凝眉的模樣,那秀美微蹙如月,鳳眸輕凝如玫,每寫下的一個字,都是想着他而寫的,這種感覺,真是令他更加開心。

    御鳳檀在細細品嚐過那三塊栗子糕後,意猶未盡的抿了抿脣舌,然後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吃人的嘴軟啊,下面剛去辦事了。

    次日,雲卿去尋父親,得來消息,沈茂被陛下傳去,與君王同宴。

    按理來說,沈茂只是商賈,是不能與君王同宴的,可是明帝君心同悅,讓人請了他來,沈茂連忙換了一身得體的衣裳,跟着來請的宮人入了宴席。

    帝王在上,臣列兩排,沈茂被賜在了左邊一排的最後一個位置,他並沒有任何不滿的情緒,只要擡頭一看,便可見到,能在席的都是揚州數得上名號的官員,他能在席,已經是莫大的榮耀了。

    待他行禮坐在位置上之後,下方便繼續開始了之前打斷的話題。

    揚州布政使起立出列稟奏道:“回陛下的話,昨日揚州上屬州縣有傳訊到微臣手中,利州乾旱引起的蝗災開始大面積的往南而來,自去年以來,江南一帶雨水甚少,沿河地區暫且未顯出稻田乾旱的情況,但是山區一帶,有農戶出現稻穀減產,無產的情況,蝗災過後,更是顆粒難收。”

    此話一出,不少官員附議,說北方已經鬧了嚴重的蝗災,若是百姓因爲蝗災無谷可食,民心必然會大亂。

    種種聲音不斷的從坐下傳來,明帝高坐在上,聽着下面傳來的混亂之聲,終於在聲音達到最亂之時開了他的尊口,“情況朕已經瞭解,各位愛卿可有好的解決方法?”

    明帝一句話出,立即有官員道:“爲今之計,控制蝗災乃解決根本方法的問題,可是首先,必須先要安撫各地百姓,朝廷應該撥款賑糧,先讓百姓免於飢餓之苦,以免人心亂,而引發出各種各樣的狀況。”

    “是啊,蝗災引發嚴重的經濟損失以致因糧食短缺而發生饑荒,但相比之下,饑荒事小,百姓以食爲天,若是長期不能填飽肚皮,會導致民心渙散,愚民一旦如此,北方糧食大量卻少,南方需調撥大量糧食救援。”

    ……

    衆人你一句,我一句,基本的話題就是,如今朝廷必須要撥款調糧,安撫民心,否則的話,將會引起暴動,也會讓天威受損。

    明帝滿臉肅色,皺緊眉頭,將頭略偏,往下下方一人,問道:“耿愛卿,你看此事如何?”

    耿佑臣如今升做了戶部侍郎一官,這撥款調糧的問題,他最可以發表意見,大雍朝國庫裏的存糧和金銀數目,他最清楚。

    聽到明帝點他的名字,耿佑臣出列躬身回道:“回陛下的話,北方蝗災持續有一年之久,您在今年下過三次聖旨,吩咐戶部撥款調糧,救助北方。而北方顆粒無收,賦稅自然沒有,還要賑災救民,如今國庫已到儲存值最低限度。前線戰火不斷,小戰不停,西戎雖退兵,仍野心不改,若要再撥款調糧,一旦西戎再次猛烈發兵,我軍便有軍餉軍姿供應不暇的危險,微臣斗膽,請陛下三思再次救災一事。”

    此番話等於明白的告訴明帝,國庫沒多少銀子,咱們不能再去救百姓了,再救的話,到時候打仗就沒錢沒糧食了,這可是很危險的事情。

    明帝聞言,面色無波,眼眸卻微微一凝,手臂搭在紫檀鑲寶石的高座上,右手食指和拇指相互搓動,那一下下越搓越費力,似乎在考慮耿佑臣所說的話。

    半晌之後,他擡起頭,眼眸似有意無意的從沈茂所在的位置上掠過,帶着一抹淺淺的,但是卻極爲銳利的光芒,恍若方纔纔想起來一般,道:“沈商也在這裏,朕和諸位愛卿討論事務一下太過入神了。”

    沈茂自進來後,便眼珠定定的望着前方,既不去窺視龍顏,也不看其他的官員,今日這一趟來的本來就蹊蹺,他心裏有些忐忑,如今明帝既然點了他的名,自然是一臉恭敬的走出來,跪在地上答道:“陛下日理萬機,即便出遊也如此繁忙,草民一介商賈,豈能耽誤陛下的大事。”

    明帝似乎心情不錯,嘴角有着笑,只是眉頭還有剛纔政事所留下的愁容,“你不必如此自謙,雖然商人不如官員在朝堂之事上幫助輔佐朕,但是這大雍的繁榮昌盛,也離不開你們商人的幫助,有了你們,纔有南北貨物貿易的通順,才能讓銀錢流通,讓百姓生活便利,享受更好的生活,你們比朕更好啊,所賺的銀錢,不必爲前線戰事而煩擾啊!”

    沈茂跪在冰涼的地板上,膝蓋固然發涼,可是明帝話中的意思,更讓他發涼。

    自進來後,他便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如此場合,爲何邀了他來,待他坐下來後,明帝又肆無忌憚的在他一個草民面前討論起政事要事,隨着談話的內容展開,他心裏漸漸有了朦朧的頭緒,而此刻,在明帝帶着說笑一般的輕鬆語調裏,他聽出裏面最深層的意思。

    明帝缺錢!

    國庫的錢太少了,不能救助北方蝗災,那麼你們這些商人,有錢又沒地方花,朕給你們找個地方花花!

    作爲沈家的當家之人,沈茂腦海中明瞭了上面那位九五之尊的想法,不管心裏怎麼想,他都必須自覺自動自發的,毫不猶豫的磕頭道:“草民雖身家微薄,但願以微薄之力,替陛下解憂!”

    明帝聞言,面上一愣,眸中卻露出欣賞的表情,這個沈茂能將生意做這麼大,果然是個明白人,口中卻一點也不客氣道:“好,既然你有這份心思,那麼朕也希望你們能爲國出力,也算是爲祖上增光榮了。”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東西,明帝的心情自然是好了起來,再發表了幾句慷慨之言後,便拿起筷子,開始與衆用膳,待用完膳後,衆臣和沈茂皆散去,明帝回到他在荔園所入住的閣院中所開闢出來的書房之中,望着隨後跟進來的御鳳檀道:“鳳檀,這主意你出的不錯。”

    明帝顯然是心情很好,眉宇舒展,略顯蒼老的面容上帶着些許愉悅的表情,御鳳檀笑道:“這也多虧了四皇子,若不是他不小心發現了這等子祕密,臣也想不到這等好辦法。”

    說到四皇子,明帝的目光微微一移,落到了站在御鳳檀身旁的御宸軒身上,面上露出一絲讚許,眼底的光芒卻看不透徹這位九五之尊的帝王,究竟在想些什麼。

    “老四也不錯,在沈府逛一逛竟然意外發現這等事情了。朕來揚州之時,曾聽說過,這次駐蹕之處的沈家也算是富甲江南了,倒是未曾想到,他府中祠堂竟然是銀磚所砌,真是富貴滔天啊。”

    他的話聲輕飄飄的,似感嘆,似讚揚,卻又帶着一種身爲帝王,卻要爲了國事煩擾,而沈家一介商人,竟然如此富足的一種不悅。

    御鳳檀敏感的感覺到明帝這一絲情緒,心中有不好的念頭,若是讓帝王太過惦記一家的財富,那一家遲早都要倒黴的,於是似乎很漫不經心道:“沈家在揚州的確算的上不錯,但若說起富甲不富甲這話,陛下可應該去西北錢莊的李家走一走,見過那裏,對沈家也就沒啥興趣了。”

    他說話的樣子隨意,明帝已經習慣,再者九歲御鳳檀就進京,也算是在明帝膝下長大,對於他,若不涉及皇權利益之事,也比別人放的鬆些,看到他說起沈家那不屑的樣子,有幾分興趣的問道:“怎的,沈家還入不了你的眼了?”

    聞言,那雙流光瀲灩的狹眸裏射過一道精光,明帝還真是不放過任何一個試探的機會,這隨意的一句問話,裏面包藏的內容卻是極爲不簡單。

    不管是說入得了眼,還是入不了眼,這天下都是明帝的,他再尊貴,也只是瑾王世子。

    御鳳檀斜眼一勾,硃紅的脣弧度宛若秋天一抹海棠掉落在上,開出極爲豔麗的色彩,聲音慵懶中帶着笑意,道:“世間景物都是用來欣賞的,大概是在天越呆久了,臣對江南這種太過精細的東西,總覺得看不習慣,沒有京城的那種恢弘大氣,雕琢之氣太濃,倒是那西北錢莊也在北方,建築更加宏偉,也更符合臣的審美,所以看的也順眼多了。”

    明帝雙眉微微一揚,像是贊同御鳳檀的話,心內卻想到這幾天下面暗探的回報,御鳳檀的確是對江南景緻興趣不大,也不怎麼出門遊玩,可能是去年曾來過揚州,看過了,也覺得不新鮮了,便有幾分乏味的意思。御鳳檀性格這等散漫不經意,他非常喜歡,九弟瑾王鎮守平州,雖離當初先帝時,鎮定四王之亂已有數十年,可是瑾王在軍中的威望仍在,再來一個出類拔萃的又太過認真的世子,他的確不放心。

    如此,心內一寬,他倒也能聽進御鳳檀的話了,這兩日看到的荔園景色的確如御鳳檀所說,精緻是精緻,可顯得小家子氣了。

    再者,若不是他南巡,也不曾聽到沈家的名稱,想來沈家也算不得富名天下,他也不會過多的和一個商賈多計較,這一次,沈家要是拿出賑災的銀子,家底也得少上一半,身爲帝王,民心還是要守的,沈府既然已經接了聖駕,便不好再拿來做刀充盈國庫了,免得中口悠悠,爲小失大。

    帝王一個念頭千百轉,沈家也已經在刀口滾了幾個圈,最終從刀下逃脫,暫時逃過了危險。

    “這事既然是你說起的,那便由你主導吧,老四與你一起,兩人一起將這賑災之銀收上,屆時入繳國庫以作賑災之用。”明帝雙眸中泛出攝人的精光,在御宸軒身上微微做了一瞬間的停留。

    御宸軒接觸到那道熟悉的眼芒時,牙根緊咬,低頭接下指令,隨着御鳳檀兩人退出了書房。

    待走到了一條九曲長廊之時,御宸軒忽然開口道:“你何時將沈府祠堂之事告訴父皇的?”昨日只有他們兩人見到沈家祠堂的事情,剛纔父皇又說多虧了御鳳檀,想都不用想便知此事是誰告訴明帝的了。

    “昨天夜裏,我在書房看到陛下正和臣子商議北方賑災一事,個個爲銀錢苦惱,不就想起我們遊園看到沈家的銀磚了,反正沒用,不如挪來給百姓用,豈不是更好。”御鳳檀很是隨意的一笑,根本就不將這事放在心上。

    御宸軒卻眼眸微微一沉,目光裏含着黯色的光,他昨日發現沈家的銀磚,心中便有了其他想法,這樣一筆大的銀兩,也許在以後的時候,能爲他的皇途起到莫大的重要,這件事他並不打算告訴明帝,也順便可以在沈家這裏討得一個人情。

    當時看到的人除了沈家的人外,只有他和御鳳檀,而御鳳檀一直都不理這些事情的,所以他並未擔心這事會被明帝知道。

    他沉着面,嗓音裏含着微微的陰冷,面上卻是帶着一種淡笑問道:“你不是不問這些政事的嗎?怎麼突然一下關心起民生來了?”

    御鳳檀微挑着眉梢,雙目微眯的望着御宸軒,搖頭道:“我這不是恰巧聽到了,然後想起來就提了這麼一句啊,沈家那麼多的銀磚放在那呆着也是呆着,不如讓它們發揮一下功效也是好的。再說了,好歹我也是瑾王世子,看到陛下有難題,幫他提議解決也是應該的。”

    御鳳檀說的十分輕鬆,卻讓御宸軒的心口只覺得一股怒意,御鳳檀這是暗指他根本就不打算將宗祠的事情告訴明帝,是有意隱瞞。畢竟北方蝗災南移之事,前幾天就已經有報傳來了,他作爲皇子,也早知道這件事。

    “你解決了這個問題,父王一定會好好的獎賞你的。”御宸軒作爲四皇子,也不是那等隨意就會露餡的人,雖然是有別的心思,但面容鎮定,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冷漠的表情,只是那如刀刻一般的雙眸卻是射出銳利的光芒,直直的望着御鳳檀的雙眸。

    “獎賞無所謂了,我昨天可是有跟陛下說的,這宗祠是你先發現的,我不過就是去提了下,要獎賞,當然也是要先獎賞你的。”御鳳檀的笑容是那樣的隨意,嘴角的弧度也上揚的十分完美,即便是和御宸軒兩人你一句,我一言的暗裏交鋒,他的面容始終都宛若美玉般鎮定,流麗中帶着隨意,狹眸裏透出來的光芒漫不經心,與御宸軒冷峻的模樣,形成了一明一陰的對比。

    雖然他說的漫不經心,可是御宸軒的臉色卻是一黑,御鳳檀去和陛下說宗祠裏有銀磚是他先發現的,但是卻是御鳳檀是先去告訴明帝,可以讓江南富商集資解決北方蝗災賑災款的這個方法。

    這不等於在變相告訴明帝,他沒有想將宗祠的事情告訴明帝的意思嗎?

    自己的父皇,御宸軒還是十分清楚的,帝王本來就多疑,而明帝在經過了當初兄弟鬩牆之事後,便更加多疑,如今朝中爲立他,還是立元后所出的五皇子爲太子,正爭得熱火朝天,若是在這時讓明帝起了疑心,必然是更加麻煩。

    通常皇子變相聚財的下一步,就是謀反,他不想被明帝有此懷疑。難怪開始在書房的時候,他看到父皇的眼眸裏露出的光芒,覺得那樣的熟悉,那是父皇在懷疑一個人時,纔會不經意泄出的眸光。

    想到這裏,御宸軒的眉目間冷意更甚,身上那股天成的寒意更是急速下降,如冰似鐵的眸子緊緊的盯着御鳳檀,恨不得化成刀鋒,將他劃開。

    “殿下,皇后娘娘請你過去一同用膳。”有宮人從遠處走來,對着四皇子行禮道。

    御鳳檀仿若沒有看到御宸軒的臉色,也沒有感受到那陣陣寒意,微微一笑道:“不說我還不覺得,如今一看,也的確是用膳的時候了,四皇子,我就先走了。”

    說罷,揚了揚手,誇大的白色寬袖在空中漾起一道水一般流暢的曲線,紫色的雲紋簡圖在水中漂出華麗的色彩。

    御宸軒望着那道背影,此刻卻沒有去想御鳳檀稟報此事的心思,而是要好好想一想,怎麼才能扭轉這次宗祠事件在父皇心中造成的疑慮。打消父皇的疑慮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這必然又要耗費一番心思才能做到。

    想到這裏,御宸軒不禁的咬了咬牙根,本來以爲沈府之事,是爲他添了一筆隱形財富的,誰知卻因爲御鳳檀多管閒事而讓他陷入了一個危機之中,實在是太令人惱怒了。

    御宸軒冷哼了一聲,劃袖轉身朝着皇后入住的閣院而去。

    御鳳檀慢悠悠的穿梭在漸漸涼寒的夜深小徑之中,聽到後面御宸軒那傳來已經細小的哼聲,咧嘴一笑。

    卿卿啊,你這次又要怎麼謝我呢?

    當得知沈茂回來後,雲卿便吩咐流翠換上衣裳後,到了前院的書房裏去見他。

    沈茂正坐在書桌的大椅上,擡頭見是雲卿,拉出一抹笑容道:“雲卿來了。”

    “嗯,女兒聽說,陛下今日喚你一起用餐了,便好奇的想來問問父親,和陛下用餐的感受如何?”雲卿坐下,書房的小廝將茶水和點心端上來放在一旁。

    沈茂聞言,擡手一揮,小廝立即都退了下去,將門帶好關上,偌大的書房裏,除了高大的書櫃,木桌外,只餘父女兩人在其中,相互對視。

    最後沈茂嘆了口氣,眉心皺緊的開口道:“你啊,明明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纔來爹這兒的吧。”

    對着自己的父親,有時候不必太過委婉了,反而顯得生份,雲卿點頭,擔憂的問道:“昨日父親讓木總管來告訴女兒四皇子發現了銀磚宗祠的事情,今日陛下就請你一起用餐,要讓女兒不想到其他都難。”

    看到女兒如此聰慧,已經習慣了的沈茂並不感覺意外,只是又嘆了口氣,頓了頓,用手撫了撫前額,纔開口將今日所發生的事情一一述來。

    雲卿凝神傾聽,半垂着的鳳眸裏露出的不是沈茂那般的擔憂,反而有一點如釋負重的感覺。

    知道沈府宗祠的祕密被四皇子發現,而當時御鳳檀也在場。雲卿便寫信請求御鳳檀,將這件事透露給明帝,這筆財富若是能讓明帝發現,在帝王知道範圍內的財富,四皇子便不能隨意處置了。

    如果明帝不想要這批銀磚,那麼在明帝知道沈府有銀磚的前提下,四皇子一旦打這批銀磚的主意,那麼便有圖謀不軌的嫌疑;若是明帝也想要這批銀磚,至少他取走之後,會有相應的獎賞,不管這獎賞是一塊匾牌,還是其他什麼,對於沈家來,能得到明帝的賞賜,那便等同於花錢買一塊護身符,還是天底下最尊貴那個人給的,效果可想而知。

    不管怎麼做,都比四皇子知道了之後,等到他登基了,再用另外的法子,讓沈家不得不因爲財富而遭受抄家滅門之痛要好的多。

    雲卿想出這個辦法,是一心護住沈府,沒有想到這件事到了御鳳檀手中這麼一轉,竟然讓御宸軒在明帝心中留下了一根刺,兩廂得利。

    沈茂將事情說完後,又道:“陛下都那般的暗示了,我再假裝只怕會惹來其他的禍事,當時也就一併應承了。”那麼多的銀兩,說沒有一點兒心疼的感覺,只怕誰都不相信,只是錢財和性命,家人相比,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雲卿聽他說完後,才擡起頭來,道:“父親如此做,是正確的,既然當時陛下請你過去,那心中自是有了定奪,所區別的不過是你若主動,他就落得個順水人情接下來,若是你不主動,他也會有別的辦法讓我們沈家不得不應承下來,到時事情做了,反而得不到帝王的一句好,更是虧大了。”

    沈茂聞言臉上露出一絲笑容來,讚道:“不愧是我的女兒,和爲父想到一塊去了,正是因爲如此,所一我才應了下來,只是這北方賑災一事,所需銀兩要準備多少,怎麼準備,還是需要細細斟酌的,也是一番愁事啊。”

    賑災所需的銀兩,並不是一個小數目,最少都是數十萬兩以上,而這次北方災情嚴重,肯定不止這個數字,所以沈茂很是爲難。

    雲卿緩緩一笑,看着沈茂的愁容,啓脣道:“其實父親不必多想,今日戶部侍郎不是說過,今年陛下已經撥了三批賑災銀兩下去了,你們按照陛下撥款的數量,適當的減少一些便是。”

    “不錯,就是這樣。若是多了,會給陛下留下一介商人比國庫還要富裕的印象,必定會成爲陛下心中一根刺,遲早惹下禍事;若是太少,也會讓陛下覺得沒有誠意,所以按照以往的少上一成,便是最好。”沈茂不禁撫手呼道,“那既然如此,我便去讓李斯調動各州市的帳房,將所有流動的銀兩全部調出來,看能不能準備到那個數字!”

    “萬萬不可!”雲卿聽到父親的話,立即呼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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