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可測,由以夏日爲最,剛纔還是晴空萬里,豔陽高照,下一刻就飛沙走石,烏雲蔽日。
一聲聲悶雷中,道道碗口粗細的閃電,直射而下,煞是駭人。
隱約中,一小隊人馬壓着一輛馬車,在風雨中前行。
豆大的雨滴從天而降,儘管有皮甲護身,但雨滴下落處,還是隱隱生疼。
領隊的騎士右手護在額前,眯着眼輕輕的觀察了下,發現前方有幾座小土包,心中一喜,拉着馬繮,調轉馬頭朝身後的馬車狂奔而去。
“大人,風雨漸大,不利於行走,是不是暫且歇息一下?”騎士低頭,衝着車內喊道。
車簾輕輕挑起,露出一張頗爲蒼老的面容,正是董卓所求的大儒蔡邕。
蔡邕皺着眉頭看了眼四周,如昏天地暗一般,於是道:“將軍自行做主就是。”
色一喜,騎士擡頭衝着四周大叫道:“加速行進,在前面土坳裏暫歇。”
已被雨水弄的疲憊不堪的西涼兵們發出一聲驚天的嚎叫,狂奔向前。
“爹爹,琰兒有些想家了。”坐在蔡邕一旁,年僅十三歲的蔡琰輕輕的靠在蔡邕的肩膀上,呢喃道。
“怎麼?是怕了?”蔡邕活了大半輩子,哪看不出來蔡琰心裏的小九九,取笑道。
“纔不呢,青兒他們都說董卓熊頭豹眼,身高一丈,聲如虎嘯,力大如牛。琰兒纔不信呢。”似乎是掩飾心中的恐懼,蔡琰挺着已經初具規模的小胸脯,驕傲道。
“不信的話,你會說出來?好了好了,我女兒我還不知道嗎,來,躺下歇息一會,有爹爹在,沒事的。”蔡邕輕輕的拿過車廂一邊的小毯子,輕輕的裹在蔡琰的身上,再讓她躺在車板上,溫聲道。
力的應了一聲,蔡琰縮卷着小身子,側躺在車廂內,卻怎麼也睡不着。
蔡琰身爲蔡邕獨女,先不談品貌,一個才字,卻被蔡邕以高明的手段給薰陶了出來。
言傳身教下,平日裏總是一幅端莊淡定的面孔,其實心裏卻還是個年幼的小女孩,沒經歷過什麼大風浪。
那一日,一羣如狼似虎的西涼兵突然闖入她家,像劫匪一樣抽刀威脅她爹爹,言語之狠辣,差點沒把她嚇暈過去。
“傻孩子,此次前往洛陽,絕無生命之危的。”蔡邕見蔡琰還是有些發抖,輕言撫慰道,但他心裏卻是加了一句話,“前途卻也渺茫啊。”
聽着蔡邕雖蒼老卻厚重無比的聲音,閉着眼的蔡琰展現了一個嬌俏的笑臉,隨即沉沉睡去。
這一笑雖不說是傾國傾城,殺傷力卻也不差了。只是年紀尚幼,笑容裏難免帶着點含蓄,打了點折扣。
父女間沉重帶點溫馨的談話,卻擋不住逐漸有加強趨勢的風雨。
在泥濘的道路上狂奔,有幾次差點連車帶馬翻倒,幸好董卓派遣的這支小隊不管是從哪方面來說都是精英,就連駕車的車伕都是有二十幾年駕車史的老車伕。
在老車伕熟練的駕馭下,纔沒有釀成車毀人亡的慘劇。
百來米的衝刺不管對騎兵還是步兵來說,都是小意思,眨眼間這支小隊伍就到了幾座土包的中間。
有土包的遮擋,漫天狂風一下子減弱了很多,馬車自動的停留在最妥當的位置上,其他人則自己找位置避雨。
“把這面青龍旗插在上面。”領頭的騎士從馬後抽出一面青龍旗,系在一杆矛戈上,遞給一名西涼兵道。
這名騎士臨出發前,曾今被董卓拉到身邊,反覆的交代過蔡邕的重要。叫他威脅的時候儘量兇狠,到手時,就儘量敬着。
如此一來,騎士用腳趾頭都能想到蔡邕對董卓的重要。
離洛陽也不遠了,現在天又是這幅模樣。他怕董卓會派人前來接應,插一杆青龍旗好辨認。省得到時錯過,平白讓董卓擔憂。
果然,那面旗插上還沒一會,遠處就傳來一陣陣讓人震顫的馬蹄聲。
“天哪,軍侯大人,那不會是咱們的鐵騎把。”一個西涼兵把腦袋從山包的遮擋中露出,見不遠處黑壓壓一片的騎兵,驚聲大叫道。
西涼鐵騎,是西涼軍的神話,如此大規模的調動只爲一個儒士,也難怪這名西涼兵如此驚訝。
其實董卓如此鄭重的調動西涼兵,也不是全爲了蔡邕,頂多是一半一半而已。
一個老,一個少,風又這麼大,他怕到手的鴨子被天給吹走了。
統馭西涼鐵騎前來迎接蔡邕的正是大將華雄,此時他正滿面焦急,破口大罵道:“那個誰誰誰,給俺出來,不是說了就在這一帶的嗎?”
“將軍,或許…或許。”一位負責在小隊與董卓間聯繫的西涼兵支吾了下,忽然見遠處土包上青龍旗飄舞,叫道:“將軍請看。”
雄一看,大喜,揮了揮手中碩大的長刀,喝道。
一陣疾馳,片刻就到了山包邊上。
“華雄奉丞相之命,特來接應先生。”華雄眼尖,一眼就看到了停在最裏面的馬車,策馬一陣小跑,來到車架前叫道。
蔡邕聞聲挑起車簾,看了眼虎背熊腰的華雄,又看了看他身後,儘管狂風暴雨,卻穩如泰山的西涼鐵騎,暗讚了一聲,虎狼之軍。
“將軍幸苦了。”風雨過大,蔡邕不得不費力的喊出。
點了點頭,華雄向蔡邕抱了個拳後,對小隊的軍侯道:“先生就交給本將了,你帶隊等避過風雨後,返回洛陽。”
侯應了一聲,起身在駕車的車伕耳旁所了幾句後,馬車緩緩的使出土包。
華雄一聲令下,大軍挾裹着馬車,如洪流般涌向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