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月轉眼間便被丹陽王的護衛們包圍。
一把把長劍抽出指向牙。
“不要殺他!”晗月驚叫起來,用身子擋住了剛纔救了她的遊俠。
護衛中有人“咦”了聲。
晗月這才意識到他們中有不少人都曾認得自己,於是快速低下頭去。
街上已聚了不少看熱鬧的人,全都站在不遠處指指點點。
就在這時,遠處駛來一輛馬車,衆護衛齊齊向後退開,閃出條路來。
晗月頭埋的更低了。
司空琰緋緩步邁下馬車。
高大的身形遮住了她面前的陽光,在地上投下長長的一道陰影。
晗月頭皮一陣發麻。
“擡起頭來。”司空琰緋的聲音從頭上傳來,冷冰冰的,聽着讓人心底發寒。
晗月深吸了口氣,極力使聲音變得低粗,“小人相貌醜陋,恐污了大王的眼。”就算她改扮了樣貌,但她相信,司空琰緋絕對能認出她來。
司空琰緋站在那裏一動不動,一雙星眸緊緊地盯着跪俯在地的晗月。
這個人的身形,動作……乃至做僞的聲音……全都與他心中的那個影子重合在一起。
司空琰緋在不知不覺間緊抿了雙脣,甚至就連他的身體也跟着崩的死死的。
“擡起頭來……孤不想再說第三次。”
晗月心中一沉。
司空琰緋的性子她再清楚不過了,說一不二,違了他的意願只怕她跟牙兩個人全都活不了。
於是她一咬牙,微微擡起了頭。
四目相對,晗月飛快的移開了視線。
幾乎是突然的,司空琰緋疾步走到她的面前,大手一伸,緊緊鉗住她的下頜,逼迫她將臉高高揚起。
這時候晗月就是想避都避不開,只得認命的閉上了眼睛。
她聽見司空琰緋牙齒髮出“咯咯”的聲音,大手捏的她生疼。
她忍了好久,終是耐不住下頜的疼痛,下意識的往後縮了縮,眼淚汪汪的睜開了眼睛。
司空琰緋死死的盯着她,手上逐漸失了溫度。
他猛地甩開手,晗月被他晃的險些摔倒在地。
牙在後面及時伸出手扶住了她。
司空琰緋眸光射向牙,吐出兩個字:“殺了!”
“不行!”晗月想也不想就叫起來。
這時候她完全忘記了掩飾自己的假聲,向後退開擋住了牙,“他剛纔救了我,要不是他,我早就被那劫匪帶出城去了。”
司空琰緋面頰的肌肉跳了幾跳,狀似艱難的動了動嘴脣:“月……”
晗月哆嗦了一下,警惕的望着他。
牙卻是面無懼色,伸手將晗月拉到他身側。
身爲男人,他怎麼能允許自己被一個婦人護在身後。
周圍衆人全都露出驚訝的神色。
大王這是怎麼了,他竟然把眼前這個膚黑的小郎當成了月夫人,月夫不是死了嗎?
司空琰緋沉默了一會,將眼底翻涌的驚駭與陰鬱壓制下去。
“爲什麼……”好半天他才重新開了口,聲音低啞。
爲什麼!千言萬語,他竟想不出自己該問些什麼。
他本以爲她已經死了,爲何卻突然出現在這裏,還塗黑了臉,看她這打扮明明是想逃出城去。
他平生從未如此認真的對待過一個婦人,可是這個婦人卻在千方百計的想要逃離他的身邊。
“你說過,此生不會負孤……”司空琰緋只覺胸口氣血翻涌,他最痛恨的便是欺騙與背叛。
晗月慢慢站直身形。
既然已經被他發現,那麼縱然逃也是無用的。
“先放他走好嗎?”她柔聲道,她知他現在情緒不穩,所以儘量不想刺激他,“牙剛纔救了我,此事與他無關。”
司空琰緋瞥了一眼站在她身側的遊俠,只覺分外刺眼。
“過來。”司空琰緋向她命令道。
“能不能先讓他走。”晗月仍在乞求。
“滾!”司空琰緋突然暴喝一聲,只嚇的周圍的護衛全都一哆嗦,就連不遠處看熱鬧的人也都往後退了退。
最近城中都在傳言丹陽王情性變的格外暴怒,這個節骨眼上誰都不想找死。
晗月見他鬆了口,於是對牙道:“你先走,我不會有事。”
牙看了看面色鐵青的司空琰緋,猶豫道:“赤狄大哥要我來救你,若是你被丹陽王殺了,我就算是活着也是無顏回去。”
晗月急道:“我真的不會有事,你先走,以後我再找你。”
她不說這話還好,面對司空琰緋聽她竟然對牙說什麼“以後再找你”頓時竄上一股不明火,他幾步來到晗月跟前,一把將她扯住,然後扛了起來。
晗月嚇的大聲尖叫。
司空琰緋不管不顧,轉身來到馬車前,一把就將她丟進了車裏。
晗月摔倒在車廂裏,後腦勺咕咚一下磕在了地板上。
“回去!”司空琰緋縱身跳上馬車,揮手放下車簾。
護衛們相互對視一眼,默默收了長劍,誰也不去管那個遊俠,轉身護着馬車往回駛去。
馬車內,晗月仰躺在那裏,摔的眼冒金星,半天才挪動着爬起來。
司空琰緋端坐在她的對面,脊背挺的筆直,幽深的眼眸泛着陰鬱。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竟覺得他的眼睛裏帶着些溼潤,雖然陰冷但卻難掩心底的憂傷。
晗月緩緩坐直身子,迎上他的目光。
“爲什麼。”他再次開口。
他想知道她爲何要逃。
他已怒極,這時如果換成是另外一個人坐在他的跟前,他一定會親手殺死她。
她的脖頸纖細的他只需用一隻手便能掐斷,可是他的雙手卻重似千斤,就算擡起都萬分困難。
“我怕死。”晗月扯了扯嘴角,本想露出一絲微笑,但是卻失敗了,“我很抱歉……我並沒有想騙你的意思,我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司空琰緋嘴脣翕動幾下,聲音乾澀,“你覺得孤保護不了你這婦人?”
晗月搖頭,“我知道你對我好,也會派人護我,但是我不過是個姬妾的身份,不可能永遠留在你身邊,這次是蒲陽公主,下次可能就會換成他人,我不想把性命交在她們手裏。”
“所以你便讓仲然公幫你詐死。”
“你不要責怪仲然公,要不是他,現在我也不會活生生的坐在這裏與你說話。”晗月懇求道。
“可是他與你一道騙了孤。”
晗月無聲嘆息,“事已至此,求大王放手吧,大王身份何其金貴,以後嫁得你後宅的婦人定然也是身份高貴,我一低賤之人是無論如何都比不上她們的,有時她們只需一句話便可置我於死地,我只要待在你身側,早晚有一日會被他人所不容,還請大王憐憫,放我一條生路。”
言罷晗月俯身下去,額頭緊緊貼在車板上。
她在用最卑微的姿勢請求他放手,給她一條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