晗月萬沒想到在這種宴席上還會有人當着她的面提出這種事。
那輕慢的語氣是她極爲熟悉的。
每一次,那些男人都是這般看她,彷彿在他們的眼中,只能看得到她的妖媚。
晗月眉頭微皺,向那人沉聲問道:“你是何人?”
那名男子微微一笑,“你可喚我成武,我有支商隊,時常來往於青城。”他在晗月打量着他的同時也在打量着對方,“你可願跟着我?”
晗月擡起衣袖,用袖口掩住口咯咯笑出聲來。
她一笑,所有目光全都嗖嗖地轉到這邊來,就連司空琰緋跟衛國皇子洛言也全都放下了手裏的酒樽望向晗月。
成武盯着晗月,再次詢問,“如何?你可願爲我姬妾?”
晗月笑過後輕輕搖了搖頭,“否。”
竟是直接拒了。
成武愣了愣,不過很快臉上便重新帶了笑,“你可以再斟酌一番,跟了我與你好處多多,日後不用這般辛苦在世間行走,也不用再打扮成男子模樣,我雖不是鉅富,但也能讓你錦衣華服,過上舒服的日子。”
席間混有不少女子,她們這時全都陪坐於那些男子身邊,聽到此言臉上不禁露出羨慕之色。
對於身份低賤的她們來說,若是能以美色換來一個安穩的日子,便再是合適不過,況且成武生的也不差,總比跟着那些年老色衰的老傢伙強。
晗月仍搖頭。
這時從席間又站起一名男子,對成武笑道:“看來你不曾入得美人眼,美人覺得我如何?要不要隨我一道回去?”
一時間席上亂紛紛,足有五、六名男子都起身向晗月提出接納。
晗月的心就像沉入了湖底,透心的涼。
不管她如何努力,始終都因這個身份受到拖累。
就算她受到子青夫人的重用,可是依然不能與這些人平起平坐,因爲她身後沒有家族勢力,沒有力量能爲她撐起一片天……
晗月的目光掃過席間,在看向衛國皇子洛言的時候微微一頓。
她是在找一個能夠幫她解圍的人。
司空琰緋死死的盯着晗月的臉。
因爲離的有些遠,他無法看清她臉上的表情,但是他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心情,這狡黠的婦人又在想法子讓自己擺脫麻煩了。
她想做什麼?
司空琰緋目光也轉向洛言。
洛言覺察到他看過來,於是向他露出一個微笑。
司空琰緋按在几案上的手不由得收緊了。
這該死的女人,難道她這次是想借衛國皇子來擺脫這些人?
對面晗月緩緩低下頭去,語調輕緩,但卻帶着堅定:“多謝諸君厚愛,月雖出身卑微,但……”
“但她已然是我婦人,所以再做不得你們的姬妾。”
一個聲音突然打斷了晗月的話。
晗月猛地擡頭,向那聲音看過去。
司空琰緋目光也正好轉過來看向她,星眸幽深,直直地盯着她的臉,就像刀子似的。
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晗月嘴脣翕動着,半天發不出音來,他們之間便這樣相互瞪視着,誰也肯示弱。
“丹陽君?”成武詫異地指着晗月道,“她是你的婦人?”
“不錯。”司空琰緋重重頷首。
席間一片譁然。
洛言嗤的一笑,“丹陽君不會是說笑的吧,此婦若真是你的人,爲何她會獨自求生,莫不是你生意遇了難處……連個婦人都照顧不好吧?”
衆人齊聲大笑,笑聲裏更多的是夾雜着對司空琰緋的嘲諷。
晗月有些擔心司空琰緋會當場惱了,可令她意外的是司空琰緋神色如常。
“我聽說此婦是被丹陽君你棄了,明路還曾想納她爲妾呢。”不知誰突然說了句。
“我也有聽明路說起過。”總有那消息靈通之士。
“是明路他誤會了。”司空琰緋斜於榻上,一手擱於膝間,“我這婦人最是頑皮不過,有時就連我也奈她不得,她既是想扮做男子行走,那便隨她好了。”言語中盡是寵溺。
晗月完全的呆掉了,半張着嘴,宛若木雕泥塑一般。
這話當真是出自司空琰緋之口麼?這個男人不會是喝醉了吧,這樣的話豈能是他這種人會說出來的。
司空琰緋低低的嘆了聲,一手拿起几上的酒樽,“沒想到竟讓諸位誤會了,我這裏且自罰一杯,權當向諸位賠罪了。”言罷揚頭一飲而盡。
晗月的整顆心都在顫抖。
她該怎麼辦?
司空琰緋當着這麼多人的面主動開口承認她是他的婦人,替她擋了這些麻煩,可是接下來她該怎麼去抵擋他這個更大的麻煩。
她若是開口向衆人否認此事,那麼她就相當於得罪了司空琰緋。
得罪這個男人……
她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司空琰緋放下酒樽向着晗月道:“月,過來吧。”
非是命令的口吻,而是緩和的,帶着縱容。
晗月暗暗吞了口唾液。
真見鬼,是她的耳朵有問題嗎?爲何會忍不住對這聲音想入非非。
所有人都在盯着她看,她不得不起身離席。
她不能點破司空琰緋的謊言。
端起酒具,晗月的兩隻手都在抖。
她極力保持鎮靜,她必須快些想個法子,不然等退席後司空琰緋如果提出讓她跟隨他回去……她該如何拒絕。
一隻大手落在了她的手上,穩住抖動的酒具。
“勿慌。”頭上傳來司空琰緋低沉的聲音。
不知爲何,他語調中的沉穩竟讓晗月浮躁不安的心思瞬時安定下來。
端着酒具的手也從容了許多。
他不過是在幫她而已,也許是她想多了,以司空琰緋的身份怎麼可能真的寵愛她這種婦人,真是自作多情。
晗月自嘲一笑,眼底卻泛起嫵媚之色,對着司空琰緋嫣然一笑。
司空琰緋一眼便看出這笑容背後的僞裝。
他有些難以想象,這個美豔的婦人轉眼間就能將自己的心緒收斂。
從剛開始的緊張無助,到後來的心緒煩亂,轉眼間她已然恢復了最初的無情之態。
望着她,司空琰緋自己的心緒卻反而漸漸的亂了。
就在這時,殿外急急跑進來一名護衛。
他來到子青夫人跟前,俯身跪倒,“守城士卒發現城外有異動!”
“那些劫匪來了!”席間立時傳來女子驚叫與酒具翻到的雜音。
晗月忽覺手腕一緊。
司空琰緋緊緊抓着她的胳膊,低聲道:“月,不可遠離於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