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就夠了嗎,不吃點別的。”君墨嘴角掛着一抹飄渺的笑意,如霧籠紗,如雪飛煙,既夢幻又美好,彷彿世間一切虛幻不真,眨眼即逝地事物。
伸手猛地抓住君墨的手,雪胭眉頭皺起,只覺得胸口一陣陣的發悶。
“怎麼?”靜靜的凝視着雪胭,君墨問。
雪胭一愣,斂眸,顫顫的收回手,打着哈哈,“沒,沒什麼。”
君墨不疑有他,坐落在一旁。
“你怎麼會來的這樣的晚?我都在這裏等了你好久滴說,明明是一個大男人,怎麼比我這個小女人還要磨蹭。”
剛見君墨落座,身子半趴在桌子上,扭頭,雪胭就忍不住的抱怨道。
君墨微微笑着,很是悠閒安適的,只擡手給她理一下掉落在眼前地髮絲,再握上雪胭的素手,一同方纔的冰涼感覺讓他眉頭微鄒,“手怎麼還這樣的涼?”
雪胭一時無話,低頭反握回君墨的手,蒼白冰冷的小手把玩着那厚實寬大,讓人心生溫暖的大掌。
撫摸着指縫之間或是練字練出的細繭,掌心裏或是使劍所留下的舊痂。
擡頭,彷彿握着一片稍一用力便會破碎的花瓣,雪胭動作極其小心翼翼的扯上君墨的頭髮,髮絲柔順,又從指縫之間緩緩滑下,似貪戀那秀髮劃過指縫的柔順感覺,又似是貪玩般,雪胭一次次拿起君墨的秀髮,又任由它從指縫指尖劃過,流連不捨地,反覆摩挲。
空氣,在雪胭這貪玩的磨蹭下似乎漸漸地有些發熱。
魅月在一旁看得臉頰微紅,有些不好意思,她眼光飛快的的朝君墨處瞟一下,猶豫着自己是不是該轉身出門。
摸完頭髮,又是臉頰,見雪胭的趨勢越發的停不下來,君墨擡手擋住雪胭繼續摸下去,雙眸帶上了些許疑惑。
“怎麼?”
還要探索的手被攔下,有些反應不過來的怔怔的收手,雪胭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又看不見東西了。
眉頭微鄒,雪胭搖頭,嘴角卻滿足的笑着,那一聲帶着淡淡擔憂的聲音,好像在一片昏暗裏,驟然乍現的光芒,很是溫暖。
待視野稍微清晰了那麼一點,不言不語的擡手攔下擋在面前的手,雪胭目光依依不捨的徘徊在他臉容上,好像要將這個模樣深刻地記住,君墨神情微動,心中疑慮更深。
魅月眉頭皺起,也感覺出了雪胭的不對勁。
雪胭神色恍惚,顯然不在狀態,紅脣輕啓,竟是突然這般道:“你讓我再多看看你吧。說不定往後或許便看不到了。”
君墨漆黑如墨的眼眸瞬間波濤洶涌,“你說什麼?”
聽君墨低低的聲音,雪胭猛然驚醒,她好像說了什麼了不得的話來,想要低頭,卻有些事既然開了頭,她再遮掩着未免顯得太過於矯情。
輕輕的舒了一口氣,像是放下了什麼重擔,雪胭露出一個極淺的笑容:“我要回家了。”
“回家……”君墨啓脣,不斷地重複着咀嚼這這兩個字的含義,秀美絕倫的容顏依舊從容漫然,漆黑如墨的眼眸低卻氤氳着誰都看不懂的情致,
“是啊,回家。”低頭整理着寬袖,雙腳在桌下搖擺着,雪胭回道。
想要讓自己的表情看的更加嚴肅,雪胭卻不知爲何突然笑了起來,“說什麼會一直陪着你,結果最後失約的還是我,我真是個混蛋啊。看來你的太子妃要自己找了,可惜。”
“可是出了什麼事請。”君墨微微笑着,一語戳中重點。
“你就不能笨一點嗎?”哀怨的瞟一眼就在跟前的君墨,雪胭神色有些窘迫,低頭小聲埋怨道:“纔不要告訴你冥界被別人攪得亂七八糟跑出來搬救兵這樣丟臉的事情呢,好丟人……”
雪胭捂臉。
“我聽到了。”君墨的聲音不急不緩道
雪胭一愣,惱羞成怒道:“耳朵這樣靈做什麼。”
君墨目光轉柔:“何時回來?”
“回來啊。”雪胭語氣有些茫然,神色複雜,她還能再回來嗎?
空氣因這一停頓而顯得異常壓抑,敏感的覺察到這一點,雪胭捂脣,看着君墨不懷好意的一笑:“出那麼大的事情,等一切都收拾好,讓一切不上正軌,許是五年,阿不,十年,二十年,三十年以後,你確定你還想要我回來刺激你嗎?想我到時還是如花美眷,而你……”
故意誇大着時間,語帶俏皮的說着笑,冷凝的氣氛漸漸融化。
君墨擡手,重重的敲在了雪胭的頭頂上,搖搖頭,無可奈何地道:“你啊……”他笑着,頓了頓:“只要還能在看見你,就好了。”
雪胭身子一顫,眸中一片澀然,回家,就讓你覺得是回家好了。
“何時啓程,可要我爲你將那二人尋回來?”提壺,倒酒,君墨秀美絕倫的容顏依舊從容漫然,似雪胭離去與否,皆無妨。
“不用。”身子猛然站起,語氣激烈的回覆,對上君墨的視線,雪胭默默地深吸了一口氣:“我的意思是說,你根本就找不到他們,何必多此一舉。”
君墨擱了酒壺,微微一笑,聲音清冷,“雪胭,你有些奇怪。”
心頭猛地一跳,做回凳子,軟綿綿的趴在桌子上,壓下心中的心虛,雪胭指尖在桌布之上劃拉,桌布脆弱,如紙張一般竟然被劃下了一塊正方形的布匹。
信手將不可能折出東西的軟布折出一隻紙鶴,雪胭放在脣邊吹了一口氣,指尖一彈,將手中的東西扔了出去,紙鶴身子晃晃悠悠在空中蕩了幾圈,飛出窗戶,不見了蹤影。
回身定定的凝視着君墨半響,雪胭猛然瞳孔一亮,一臉激動的望着君墨,“我教你好不好,這樣以後我們就能以紙鶴聯繫了。”
君墨點頭,沒有拒絕。
雪胭一臉興致勃勃的讓魅月去取來紙張,說幹就幹,白瞎了一桌的好菜好飯,卻無人欣賞。
“待得天黑,去仙居外面轉轉吧。”
頭擡也未擡,雪胭教導着君墨如何折着紙鶴,突然高深莫測的道。
魅月驚愕擡頭,看一眼雪胭,隨即釋然的微微一笑,點頭:“恩!”
雪胭柔柔的笑着,自始至終卻連腦袋也沒有擡過,一心一意的在教導着君墨紙鶴該如何折。
卻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天空,被趕出報信的紙鶴撲閃着翅膀,四處尋覓着人。
它不知飛了多久,終於在一坐山中涼亭找到了自己的目標。
撲閃着翅膀便沒眼力勁的湊了上去。
孟韶鈺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驚慌失措的從涼亭這一頭跑到另一頭,裴雨翡牙齒磨得咯吱咯吱響。
看了一眼裴雨翡,孟韶鈺一把抓住紙鶴,正要將之碎屍萬段時,有聲音未卜先知的率先從紙鶴腹中傳出。
“我說,打擾到您的好事小的真的倍感不安,但你也不能什麼也不聽的就要毀了我撒。三秒的時間,只需三秒,您老想做什麼繼續。”
孟韶鈺不爲所動,連三秒也吝嗇。
聽從紙鶴傳出的是雪胭的聲音,裴雨翡哪裏肯讓孟韶鈺毀了,慌忙上前從她手中奪了紙鶴。
一臉驚愕的對着紙鶴大吼,“鴨子,鴨子,你在哪裏,趕緊來救老子嗷,奸臣,奸臣被不知道什麼玩意給附身了,正在我面前發浪呢,還撕老子的衣服嗷,好嚇人,好嚇人……”
裴雨翡撕心裂肺的對着手中的紙鶴吼着,猛然一隻手從身後踏上她的肩,裴雨翡身子瞬間僵硬,只能眼睜睜的看着紙鶴落入魔抓。
“說。”簡短到不能再簡短的聲音,孟韶鈺對着紙鶴平靜道。
紙鶴沉默片刻,傳出一聲倒抽口涼氣的聲音,“……嘶,好色情,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們就是想怎麼樣,也不能這樣放肆啊。”
孟韶鈺掌心在沒有任何猶豫的合攏,打算毀了這不說好話的東西。
裴雨翡身子被禁錮在孟韶鈺懷中,不住的打着顫,聞聲,手癢的亦是想毀了這紙鶴,另加那後面的人。
“好了,好了,說正題。”似能感覺的到殺氣,從紙鶴腹部傳出的聲音話鋒一轉,語氣嚴肅。
裴雨翡懨懨的放下難耐的手,準備等紙鶴完成使命之後在痛下殺手。
“愚忠啊,我警告你……”這一聲抑揚頓挫,感情極其複雜的聲音,讓裴雨翡不由的好奇雪胭想要警告自己什麼,孟韶鈺卻是眸心一沉,對雪胭敢當着她的面警告他的女人這份勇氣,奉上高深莫測的微笑。
卻也沒有阻止紙鶴傳達話語,只聽源源不斷的聲音從紙鶴腹部傳出。
“從現在開始,請你不要再出現在我身旁十里的範圍。”
裴雨翡張嘴,就要問爲什麼,卻被孟韶鈺率先捂住了嘴巴。
亦深知裴雨翡喜問爲什麼的性子,紙鶴腹中的聲音道。
“別問我爲什麼,因爲沒有那麼多爲什麼,你們小兩口給我走的越遠越好,孟韶鈺,要是讓我在看見一眼你家娘子,可別怪我真讓你守寡。愚忠啊,別怪我心狠,是你們兩個讓我夾在中間那麼多年的裏外不是人的日子,讓我實在是可不想在嘗試一回了,所以求求你們離我遠一點,我可不想好不容易得來的好日子最後因你與孟韶鈺鬧脾氣時,對着君墨來一句該嫁給孟韶鈺的應該是我哦而玩崩,到時候我哭都沒地方哭。”
裴雨翡張嘴想要反駁。
“別說你不會幹這樣沒腦子的事,你說話不經過大腦的次數實在是太多,我怕啊,你要是實在想我,等過了百八十年塵埃落定時再來找我吧。現在,天高任鳥飛,你們兩個可以繼續方纔想做的事情了,我是絕對不會旁觀的。”
似爲了正是自己話的可靠性,紙鶴不知何原因的寸寸成灰。
親手毀掉的心願破滅,裴雨翡暗恨磨牙,卻不曾看到從黑色的布灰之中,猛然有一道細小的光華直躥如孟韶鈺的耳際。
“混蛋,混蛋,我纔不要聽鴨子的話呢,她說不要出現在她面前就不出現?做夢。我現在就去他們面前晃悠去。”裴雨翡跺腳,混蛋鴨子,把她詆譭的好像一文不值的一樣,氣死她了,她大步流星的就要下山,卻被孟韶鈺從身後禁錮了身子。
裴雨翡張嘴就要罵。
“她的幸福,只有那麼短短彈指既沒的時間,讓你等,你便等等她吧,給她一點時間。”
孟韶鈺的聲音極低,讓裴雨翡忍不住的有些動容。
可……
“就是因爲時間短,纔想要趁現在的牽連還不深,帶她走的啊,如若不然,待百年一過,牽連更深,她定會傷心欲絕的。長痛不如短痛,我們現在就帶走她好不好?”
“傻瓜!”孟韶鈺一刮裴雨翡的鼻尖,搖搖頭,無可奈何道:“你怎知情緣不深?”
這一反問問的裴雨翡不知該如何回答,只能沉默。
她不知情深與否,卻知他們,情深,緣淺。
是夜。
夜幕黑沉,就連星子也無法竄出濃雲,魅月擡頭遙望這殘月,也已是半夜,更深露重。
她繞着醉仙居轉了不知道多少圈了,就連醉仙居往外的房屋也尋得一清二楚,卻是什麼也沒尋到,沒有人,沒有靈,哪怕就連他的闕刀,亦是沒有。
她心急的恨不得去到雪胭的房間找她問個究竟,卻怕自己因此而與之錯過。
“阿歉。”她身上穿的單薄,許是受了風寒,控制不住的打了個噴嚏。
魅月不知道自己還在苦苦幻想着什麼,死去的人,哪有可以復生的,她這不是在逼人嗎,想來雪胭也是沒有辦法,纔會對她撒謊的。
卻明知道或許是假的,可她心中,卻始終有一個小小的聲音在對自己說着,在堅持一會,就一會,說不定是真的呢。
“阿歉,阿歉,阿歉……”控制不住的又是三個噴嚏,魅月只感覺鼻子似都要不通了,心中漸漸被絕望所纏繞,她呀,或許是真的該放棄一些不切實際的幻想了。
萬物都已經睡在夢的深處的寂靜,讓魅月越發的對心中的堅持,感到絕望。
苦笑一聲,魅月身子緩緩蹲在了地上,她將頭埋在雙膝之間,縱使是心中的堅持被抹去,她亦是不哭不鬧,安靜的像個精緻的布娃娃。
“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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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捂脣,貝齒咬着手背,聲音壓抑。
最後喚着心中的名字,她不知自己到底還在奢望什麼,叫出這名字又有什麼意義。
卻突然,頭頂一重,魅月只感覺身上溫暖,是誰,多此一舉的替她披上了衣服?
魅月仰頭去看,那身子筆直聳立在她身前,如一座小山般的身軀,因爲黑夜,她看不太清那人的面容。
“我在。”靜靜無波的聲音,讓魅月最後的堅持瞬間崩塌,她大腦一片空白,淚流滿面的再度喚道。
“闕?”
“我在!”他再度答道。
“闕……”不敢置信的再度喚道,魅月身子顫抖。
“我在。”一聲又一聲不厭其煩的應道,魅月臉上掛着傻笑,她突然轉身幾步奔進醉仙居,躥上二樓,奔過長廊,一把推開房門。
“姐姐……”她欣喜的聲音還沒有傳出,便恰然而止。
藉着月光,一瞬間,房中的一切盈滿了她的視線。
無數的紙鶴飛滿整間屋子,君墨站在紙鶴最盛處,側過頭,靜靜的望着她。
眼中竟有悲傷。
那是如同幻覺一般美麗的畫面,魅月呆了呆,踏入房中。
“……太子,姐姐呢?”
君墨頓了頓,悲傷在他眼中轉瞬即逝。
“她走了。”
“回家?”魅月一時沒了分寸,向着君墨追問。
君墨不在說話,只是手袖之中攥着白紙的手泛着青白。
紙張純白,唯有寥寥三個字,再無其他。
君墨苦笑,縱使早知她的決定,卻原來當真的被再度拋棄了,他還是會難受啊。
她教他摺紙鶴時的音容笑貌還在眼前,轉瞬卻已然人去樓空。
她甚至不願多些些什麼,一句{我走了},三字寫的亦是雜亂不堪。
若不是他夜裏放心不下,是不是要到明日才走到她離開的消息。
攥着紙張的手鬆開,君墨揮袖,轉身離去。
魅月心中滋味猶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是何感覺。目光最後看了一眼被君墨丟棄的紙張,魅月最終還是沒有膽子去撿的關門離去。
君墨卻不知,他又怎麼會知,那區區三字,便幾乎費勁了雪胭全部的心力。
她又怎麼會不想多寫些,她有那麼多的話要說,那麼多的事情要交代,卻最終,也要有那個本事寫得出啊。
夜間匆匆說着自己困了回房,剛入房間,便有鮮血從鼻端率先淌出。
她想自己的模樣定然是狼狽至極的,卻離去之前,她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怎麼捨得就這樣離去。
吃力的撐着一步三晃的身子來到桌案之前,她從懷中掏出繡帕顫顫巍巍的按壓在鼻尖,提筆在白紙上書寫着。
卻是剛寫沒幾個字,便有紅色,嘀嗒在白紙之上,暈染了字跡。
換了一張又一張,結果皆是如此,她苦笑無法,以血代墨,身子極盡可能的離紙張遠一點,只是那樣寫字,着實太讓人承受不住,正常人便已如此,更遑論她這個幾近“病入膏肓”之人。
更讓人無法接受的是,讓這般流血也要書寫的字,字裏行間,敘述的不是什麼重要的內容,卻皆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
與一些八卦。
字中的言語俏皮至極,讓人看着便覺得好笑,又怎麼會有人知道竟是有人在這樣的情況之下寫出的。
感覺到眼角亦是留下了什麼,雪胭擡手,抹去,嘴角控制不住的笑着,她吸了吸鼻子,抱怨,“真狼狽,一定,難看的要死吧。”
斑駁的血跡在她蒼白如玉般潔淨的臉容上流淌,在駭人的詭厲之中,卻又因那不甚在意的模樣,而顯的別樣的出塵安寧。
“一定,難看死了。”
最後抱怨一聲,她不再張口,她不知未來會發生什麼,卻知道已經發生過的。
左右君墨也不知道她家中的情況,自也不會知道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待她寫完,交予孟韶鈺,讓他每月飛一次紙鶴,給君墨證明一下自己安好,勿掛便好。
雖然……她這樣做太壞,可,她又有什麼樣的辦法,就讓君墨以爲她在故鄉奮鬥,裴雨翡以爲她在君墨身旁,兩兩欺騙着吧,待得君墨百年之後,裴雨翡找來,她也相信不忍看裴雨翡傷心的孟韶鈺定會做出她傷心遠去的假象。
而她……尋個遠遠的地方,埋骨好了。
孟韶鈺啊,孟韶鈺,一切,可就拜託你了。
欺騙愚忠什麼的,左右你乾的也不少,不差這一點。
就連嘴角亦是流出了血跡,雪胭擡手,想要抹去臉上的血跡,卻忽然覺察手背上也流出了鮮血,忍不住又是覺得心酸,這死的也太毀人雙目了。
看寫滿慢慢的一張又一張紙,雪胭都要感覺手不是自己的了。
這些,該夠了吧,雪胭想着,突然又是苦笑,就算是不夠,她又能如何,罷筆,手撐着桌案,將紙張疊起,雪胭正欲貼身收着,想了想最終還是去尋了個小箱子裝了起來,裏裏外外用布纏了好幾層,確保不會有血滲進去,雪胭顫顫巍巍的將小箱子背在身後。
覺得眼角又有液體流出來,雪胭以手撐腦袋,嘆了口氣:“肯定醜的要死。”
一語落,身子險些摸空摔倒,雪胭及時撐回了身子,這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在看不見的情況之下還扶着桌案亂走,真是找摔。
皺了皺眉,雪胭轉頭,她記得這裏那裏有凳子的,身形微動,突然,她又停下動作。
有人來了。
不是路過,而是,直直地朝她的房間走來的。
她不想要今日離開的,明明她還想要再拖延一下離開的時間,卻爲何,是誰大晚上的不睡覺?
魅月嗎?還是……
卻不管是誰,她都必須要離開了,否則先前做的那麼多事情,都會功虧一簣,被她自己毀於一旦。
步伐越來越近,越來越近,那人,都站到了房間門口。
可她卻,想要最後告訴君墨一聲,她走了,不會再回來了。
視野稍稍恢復了一些亮光,雪胭手指顫顫巍巍的將原先放好的筆再度拿在手上,她擡頭,模糊瞥見門口有一道人影站立。
手中的毛筆一次次的滑落,雪胭咬脣,縱使心急如焚亦是想要自己冷靜。
只是三個字而已,能行的,她方纔都寫了那麼多字了。
站立在房門之外的人影似乎也不急着進屋,雪胭深深的深呼吸一口,看筆下雖然寫的難看,卻怎麼也順順當當的到最後一個字,她已然忘記了中間掉過多少字筆,嘴角掛着滿意的笑。
卻她正勾畫着最後一字的末尾,房門猛然“吱呀”一聲被打開,有人走了進來。
雪胭驚愕擡頭,只覺得呼吸停了下來。
她要怎麼辦,君墨,是君墨,她最想要瞞的就是他,最不想要知道的人也是他,爲何他晚上不睡覺,卻要來她的房間,爲什麼……
指尖的筆掉落,雪胭身子踉蹌的向後退着,身子不住的顫抖着,只覺大腦一片空白,她什麼也想不了,做不了。
只知道不行的,她這個樣子,怎麼能讓他看見,怎麼能。
怎麼可以……
她想要大聲叫出口,讓君墨出去,卻怕這樣更引人注意。
怎麼辦,冷靜,冷靜,她強迫自己冷靜,猛然看到桌子上的紙張,雙眸一亮。
如餓了許久的人般撲上了桌案,雙手顫顫巍巍的抓起被她搞得亂七八糟的紙張。
房中沒有點燈,或許之前是點了的,卻早被吹滅。
步伐輕緩的剛一步入房中,君墨還來不及去尋雪胭所在,藉着打開的窗戶,便見滿屋的紙鶴亂飛,幾乎要屏蔽了人的視線。
他微微一笑,腳步落地無聲的揮開阻擋在眼前的紙鶴,向着屋中走去。
途經書桌案,遠遠見着被攪和的亂七八糟,墨水到處都是的桌子他便失笑,剛一靠近,他便被桌案之上僅有的白色所吸引視線。
紙張純白,只有三字,再無其他。
君墨從容淡然的面容待看清紙上所寫的字跡時瞬間破碎,他指腹如覆上一層薄薄的細冰般小心翼翼的輕撫在字跡之上,漆黑如墨的眼眸瞬間波濤洶涌。
微風從大開的窗戶襲來,吹起那張白紙,白紙飄蕩在空中,似要同那字一般,離去。
卻猛然,被一雙手緊緊攥在了的手中,只留有烏黑墨跡的一面衝着窗戶遙望。
那句{我走了},能離去的,最終只有抒寫之人。
你輕飄飄的來,輕飄飄的去,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