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小二將熱水打來,兩人將易人放進熱水裏,幫他處理掉身上的漬鹽後,穿上了乾淨的衣服。
易人慢慢醒轉,眼神空洞地盯着孫不知。
丁破虜此時請到了郎中。
這個郎中留着兩縷長鬚,面色慈祥。他不知這人怎麼會被打成這樣,不過他一句話也沒問,做着自己本分的事。
在易人身上塗了止傷藥之後,那郎中又開了張草藥方,說道,“你那位朋友下體要防止感染,最好是能帶到熱氣充足,防風封閉的房間裏靜養,我開的草藥一定要按時服,不然後果很麻煩。”
天賜給了他幾兩銀子,那郎中道聲謝,拿起藥箱離去。
天賜轉身帶着丁破虜離開了房間,外面星光已經黯淡。黑夜將逝,黎明已要到來了。
兩人默默無言地看着靜籟的天空。
丁破虜突然道,“我自九歲就Lang跡天涯,見過比這慘烈百倍的事都有。記得十一歲時,我在泰山十殿廟裏睡覺,一個眼睛紅得像血的男子將擄來的一個少女姦殺,只因少女反抗時咬斷了他的指頭,他若無其事地將少女剁碎,哼着曲兒燒起火來,將她烤熟了喂狗,我嚇得渾身出冷汗,衣褲上沾着屎尿,這麼多年來一閉上眼睛就會夢到那一幕……少爺,你現在知道我爲什麼那麼支持你練血練魔身了吧。我們的力量太弱小,光有一腔怒火沒有用!”
天賜雙眼盯着他,默默無語……
兩人一直站到天色大明。
孫不知輕輕從房間裏走了出來,此時的他臉色帶着一絲憔悴,他道,“易人就是我以前跟你們說的那個易容高手。我把我們的情況給他說了,他願意加入我們!”
天賜點點頭,三人走進房間。
易人已經衰弱地在牀上坐了起來。
他強自打起精神,蒼白的臉色微微顫抖,望着三人,平靜道,“我們下一個目標是誰?”
“珠寶商朱富貴……”
易人對孫不知道,“我的包裹你知道在哪的,去取來吧。”
孫不知點了點頭。
襄陽城西。
這條街叫做財運街,綿延三十里。
孫小子的慈孝堂位於北部,而朱富貴偌大的產業佔據了整個西部,其店面之多佔了整條街的八成。
也就是講綿延三十里的商鋪,只有兩成是其它人的,有八成是朱富貴的。
不過朱富貴的主店面是三個,富貴珠寶店、富貴古董店、富貴地下錢莊。
富貴地下錢莊裏晚上的生意明顯比白天要好。它處在富貴珠寶店地下室裏,這個地下室佔地有十畝,規模極宏偉。
有四個身着錦衣的賭客來到了地下錢莊的門口,走在前面的是一臉笑容的富貴珠寶店的王掌櫃。跟在他後面站在中間的是一位身高九尺的老闆,眼角露出一絲魚尾紋,肚子微微隆起,顯得極爲富態,左手捏着兩個圓球,悠閒自如地滾來滾去,在他左邊的是一位身高八尺的青年男子,臉上從眼角到耳朵有一塊肉色的胎記,其右邊是一個身高六尺的老頭子。
門口四個剽壯大漢攔住了四人去路。
前面走着的王掌櫃笑着回頭對三人道,“各位放心,例行檢查,不礙事。”
那個四個威猛的門丁檢查完,發現賭客身上未帶凶器,於是微笑做了一個請手式。
王掌櫃領頭,笑着道,“三位貴賓是外地人吧,你們想賭大的,這就找對了,我們富貴地下錢莊保證讓你們玩得盡興。”
那富態的中年人微笑點頭,用蘇浙方言道,“我們三人就是來找樂子,有的是錢,輸贏倒不是很在乎。”
富態中年人就是王天賜,臉上有胎記的那位是丁破虜,而老頭子則是孫不知。天賜打聽了情況後,就找到了富貴珠寶店的王掌櫃,自稱是浙商來貴地探親戚,聽說這裏好玩,就相約過來玩玩。當然天賜隨手給了王掌櫃一點小意思。但王掌櫃卻不認爲一千兩銀子是小意思,那可是兩年的薪水啊。
所以天賜三人一路走來,都是綠燈放行。
那王掌櫃感激得要死,無話不談,讓天賜三人對這個地下錢莊認識頗多。
天賜心裏卻是暗暗叫苦,從令貝那裏取來的三千兩銀子,因爲花銷而用了三百兩,現在給了一千兩王掌櫃,手頭上只有一千七百兩銀子。
但是他看到這裏最少的壓注也得五百兩,也就是說如果運氣不好的話,他最多隻能押三注。
他之前從未進過賭場,對於賭博一竅不通,但是對於賭骰子的大小,還是明白一些。
天賜臉上不動聲色,問道,“我生平喜好賭骰子,不知道貴地的規矩怎麼樣,不知與我們那裏有沒有出入?”
王掌櫃滿臉堆笑,詳細介紹道,“一個骰子有六面,分佈一到六點,我們這裏都是用三粒骰子來擲,比大點的話,就看三粒骰子所加的總數,哪個大就是哪個人贏,如果三粒骰子都是六的話,那是豹子,通吃!……”
天賜面帶微笑,道,“看來與我們老家是差不多的。先下兩注玩玩看。”
其實他早就觀察好了,莊家擲骰子,賭客押大小,押對者就獲利。
他現在已經通了死丹,全身真氣俱能通過毛膚滲出體外,外面空氣的細微波動他都能察覺,何況骰子撞擊發出的聲音。
連押了十把,天賜次次押對,已經贏了四萬兩銀子。那些賭客齊聲喧譁,跟着天賜押注,而天賜每次都贏,結果弄得莊家面帶苦色。莊家是一個高瘦的漢子,雙手很乾淨很穩定,但是這次他的手卻因爲恐慌而溼溼的,他拿出手巾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突然一個身着青袍,頭髮直立的中年漢子對他使了使眼色,那中年漢子雙眼蘊藏精光,腦中的太陽穴深深陷了進去,天賜知道只有內功極深的人才會有這樣的異象。
他裝着漠不經心的樣子,繼續押注,眼角卻瞟到那頭髮直立的中年漢子,緩緩走到賭桌前,一隻手輕輕撫着桌子。
等莊家一擲骰,他的手內力發出,桌面雖然沒動,但是裏面骰子的點數卻發生了變化,剛纔是大的,現在已經變成小了。
天賜毅然將贏來的五萬兩銀子押到小上。
突然門口傳來一聲慘叫聲,天賜遠遠地看到門口四個保鏢在痛打地上的一個人,那人全身血淋淋的,已分不清哪是鼻子哪是耳朵。
同桌的賭客悄悄議論,只聽一個頭戴狐皮帽四十多歲的人低聲道,“老哥,那是骰子張的聲音嗎?”
另一個五十左右的老頭子同樣低聲道,“可憐他開了一個賭場,還沒開張五天就被王富貴砸了場子,他來這裏挑場子,輸了房子輸了老婆,可憐啊!”
一四十多歲的人不解道,“骰子張不是上屆骰王大賽的冠軍嗎,怎麼會在這裏富貴賭場栽了跟斗?”
那五十左右的老頭子附着他的耳朵道,“你以爲富貴賭場真的有能人啊,他們使詐才贏了的,聽說那次見證的賭客不是出家遠走,就橫屍街頭。”
那四十多歲的漢子驚聲道,“你知道這些,你還敢來這裏賭啊?”
那五十左右的老頭子嘆道,“老弟,你不是不知道,咱這手一天不沾這骰子就等於要老哥的命啊。”
他話剛一說完,突然雙目呆瞪,喉嚨咯咯作響,兩隻手卡着脖子,想要說話也說不出,嘴裏白沫一吐,窒息而死。
憑天賜現在的目力,他看得很清楚,等五十左右的老頭子在說話時,那身着青袍的中年人右手裏早納了一粒骰子,趁着衆賭客注意力被門口事件吸引之時,他以極快的手法,將骰子直接射進老頭子說話的嘴裏,一切俱在電光火石間,衆人只是感覺有陣勁風疾過,哪裏看得到骰子。
天賜不禁驚訝此人暗器的速度與準確度。
看來是外功高手,恐怕其修爲至少也在宗師三級以上。
天賜自信自己有也如此快的速度,甚至比他更快,但其準確度方面卻要自愧不如。趁人開口說話的一剎那,而將暗器射入嘴裏,恐怕沒有二三十年的苦練不能成。
天賜冷冷看着老頭子被殺,並沒有去解救。今天的大魚還沒上鉤,他不會這麼快就提杆。
老頭子倒下去之後,衆賭客還以爲他是急病,來這裏的人本來就是找樂子,衆人少有相識的,都只是維持着賭錢的冷漠關係,所以繼續跟着天賜押小。而那位四十左右的漢子急急地抱着老頭子朝外面奔去。
莊家見天賜押小,臉色大變,他眼光不自然地望向那位青袍中年人。
青袍中年人臉色平靜,卻繼續催動掌力,寶蓋下的骰子又從小變爲大,天賜微微冷笑,不動聲色地運轉死丹真氣,存想之間,全身真氣集於右手食指,天賜微微擡了擡食指,骰子又由大變爲小。
此時賭客全都血紅着眼睛盯着寶蓋,齊聲大喊道,“小!小!小!小!”“開!開!開!開!”
莊家臉上的冷汗越來越多,他的手不停地擦着頭上冷汗,在衆賭客的逼迫下,不得不去開骰子。
剛揭開蓋子,只聽轟的一聲,三粒骰子相互撞擊,一股白灰上涌,碎成了粉末。這是天賜與那青袍漢子比拼內力改變骰子大小,那骰子哪經得起兩股強勁內力的擠壓,爆碎是必然的結果。
天賜厲聲喝道,“骰子碎成粉末,就是沒有點,沒有點就是小!”
衆賭客羣情激奮,齊聲吼道,“沒有點就是小!”
“小”
“小”
“小”
……
青袍漢子雙眼殺氣騰騰死死盯着天賜,莊家站立不穩,似欲倒下……
結果天賜這一次又贏了四萬兩銀子,除去他押注的兩千兩,共贏了七萬八千兩銀子。
珠寶店的王掌櫃呆若木雞地看着他,恍若做夢一般。
天賜三人自然被那青袍漢子請到了裏面的貴賓間。
丁破虜眼色凌厲地注意周圍人員的走動,他一直緊緊藏着自己的左手,那裏面是一把寒光閃閃的匕首。